第202章 忘忧酒屋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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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的声音还在耳边响,我却听不真切了。脑子里像有团乱麻,被人猛地扯开。
“婧山是太一神界的生命,不会死亡”。
要去问元始天尊取太一神印。
“但有可能会把你忘记……”
“可能会把我忘记。”我重复了一遍,指尖掐进掌心,疼得清醒了些,“您是说,只要拿到神印,他就能活过来?”
山神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没有死亡,何来活过来。”
那石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肯定:“太一神界的生命,神魂不灭,只是换种形式存在。他现在散在你元神里的那缕本源,就是他的根。”
我突然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难过的哭,是高兴。
是那种走了很久很久的夜路,突然看到天亮的高兴,
是寒髓冻了53年,突然被阳光晒化的高兴。
我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的泪,却不管,只是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走的。”
香炉里的烟突然变了方向。
不是往上飘,是往门口聚,卷成细细的线,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牵引。
门外传来2人小声说话,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我猛地站起来。
法眼看到两个穿中山装的人影站在门槛外。
是黑白无常。
白无常在门外大喊:“善美上仙,我们等你好久了,可想你了,现在方便进来吗?”
黑无常扒着门框往里探,脸上还是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善美上仙,你这道观该修修了,门槛都快被我踩塌。”话没说完,白无常在他后腰狠狠拧了一把。
我盯着他们胸前的徽章。
那是幽都司新换的样式,青铜牌上刻着轮回盘,边缘却有道细微的裂痕。
玄烨说过,幽冥界的器物会随阳间时间磨损,这裂痕至少有十年了。
“玄烨通知你们的?”
我扶着门框站起来,膝盖还在发麻。
黑无常从怀里掏出玉盘,比以前的小巧很多。
“道舟刚进大气层,玄烨的加密信号就炸了我们通讯器。”他把玉盘塞回兜里,“说你在太一山哭的稀里哗啦,让我们来接。”
白无常凑过来,压低声音:“婧山……真的不在了?”
我没说话。
山神的声音倒开口了:“不,太一神界的生灵无生无死,你不要用你们的愚见理解他。”
寒髓突然一缩,冰蓝色的光顺着指缝往外渗,在青石板上凝成小冰晶。
“走吧。”
黑无常突然开口,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软,“带你去个地方。”
我们飞在地球的上空,很多低空飞行器在身边差身而过,我边飞边躲避。
黑白无常给我加了一层隐身的结界。
现在飞行都要隐身了。被别人看到可不得了。
我边飞边往下看。
53年过去,城市像块被泡发的海绵,旧城区的青瓦巷早就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管道组成的交通网,里面挤满发光的胶囊车。
“那是忘忧酒屋?”
巷子尽头,挂着“忘忧”灯笼的小酒馆还在。
青砖墙被雨水洗得发白,屋檐下的红灯笼褪成了粉,却比记忆里亮。
我们刚落地。
刚站稳,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浪莎老板娘倚在门框上,旗袍还是当年的石榴红,领口别着银质的彼岸花扣。
她手里没擦杯子,指尖夹着三支没点燃的线香,烟雾却已经从她指缝里冒出来,一缕缕往我这边飘。
“等你好久了。”
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比记忆里深,
“进来吧,外面风大。”
酒馆里还是老样子。
檀香味混着淡淡的酒香,吧台后摆着一排空酒坛,坛口蒙着灰。
“坐。”
浪莎把线香插进铜炉,转身从吧台底下拖出个木盒。
盒盖打开的瞬间,整间酒馆的光突然暗了,只有铜炉里的香火在亮,橙红色的火苗舔着香灰。
发出“噼啪”的轻响。
“这是‘忘忧香’。”
她把木盒推到我面前,里面铺着金丝绒,放着个巴掌大的银质香插,“玄烨说,你现在寒髓里的本源不稳,需要这个。”
我捏起香插。
银质冰凉,上面刻着细小的星纹,和婧山银甲上的一模一样。
“能……看到他吗?假的也好。”
我的声音在发抖。
浪莎没回答,只是划了根火柴。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铜炉里的烟突然变了方向,不再往上飘,而是贴着桌面流动,在我面前聚成个模糊的影子。
是婧山。
他穿着现代的白色运动衫,像以前一样,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金色的麒麟纹。
头发比记忆里短,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眉骨
和他第一次给我烤红薯时一模一样。
“善美。”
他开口了。
声音有点哑,像刚睡醒,尾音微微上扬,是他哄我喝药时的调子。
我猛地站起来想拥抱他。
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响。
香灰簌簌往下掉,烫在我的手背上,我却没感觉。
“别动。”
浪莎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她的指尖冰凉,“香火凝的影,碰不得。”
我眼睁睁看着那影子朝我走过来。
他走到吧台边,拿起个空酒杯,手指穿过杯壁时,光纹荡了荡,像水波。
“你看,”
他转过身,笑了,“我说过会回来的。”
寒髓突然烫得厉害。
我捂住胸口,冰蓝色的光顺着指缝往外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他的影子在晃,像被风吹的烛火。
“婧山……”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声音。
他朝我伸出手。
手指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后面的酒坛。
我也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他的指尖。
“滋啦!”
光突然炸了。
冰蓝色的寒髓能量和橙红色的香火撞在一起,影子瞬间碎成千万片光点,像被捏碎的星星。
“善美!”白无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趴在吧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木头。
浪莎老板娘往我面前推了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新的线香,烟正往上飘,却再也凝不成影子。
“忘忧香只能燃一炷。”她把一杯冒着白气的“酒”推过来,香气是我熟悉的。
黑无常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旁边,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往我手背上倒了点什么。
清凉的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流,刚才被烫出的红痕慢慢消了。
“他没走。”
白无常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
“玄烨说,定星盘里的神格残片在发光,像心跳。”
我拿起那杯“酒”,深深吸了一口。
桂花的甜混着酒香,在舌尖炸开,却没之前的暖意。
寒髓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慢,每跳一下,就有冰碴往四肢钻。
“老板娘,再给我一炷香。”我把空酒杯推过去,杯底磕在吧台上,发出脆响。
浪莎老板娘没动。
她看着我,眼神像浸在水里的墨,慢慢晕开:“看一次,痛一次。值得吗?”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元神双索。
银环贴着皮肤,传来微弱的暖意——那是婧山的神格残片在发热。
“值得。”
她叹了口气,从木盒里又拿出三支香。
这次的香杆是金色的,刚碰到铜炉,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比刚才亮得多。
“这是‘牵魂香’。”她把香插好,指尖在香灰上轻轻一点,“只能看,不能说话。不能接触!”
烟又开始聚了。
这次的影子更清晰。
他站在吧台后,正在擦杯子,动作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拇指按着杯口,食指顺着杯壁转,转得飞快。
我就那么看着。
“叮铃——”
吧台顶上的铜铃突然响了。
婧山的影子顿了顿,慢慢转过头,望向门口。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着灯笼晃,红光在他半透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朝门口笑了笑,嘴唇动了动。
我看懂了。
他在说:“等我。”
光又碎了。
这次我没动,只是趴在吧台上,看着光点慢慢飘到我手背上,像雪花,一碰到皮肤就化了。
“该走了。”
黑无常站起来,
我把元神双索往手腕上紧了紧。
银环硌得皮肤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让我安心。
“嗯。”
浪莎老板娘突然叫住我:“善美。”
我回头。
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香囊,朝我扔过来。
我接住了,布料是软的,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沉甸甸的。
“里面是婧山的头发。”她靠回门框上,又开始擦杯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你快死了,他剪下头发给我,让我帮你的元神续上能量”
“玄烨说,让你去找元始天尊。”黑无常突然开口,“神印的事,他或许知道。”
我低头看香囊。
布料上绣着小小的麒麟,角上的金线有点松,却比记忆里亮。
“走吧。”我扣好香囊的绳结,塞进衣领,“我要出发了,回去太一殿。”
我飞上天空,冲破云层时,我好像又听到了婧山的声音。
很轻,像风拂过铃铛。
他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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