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替身

　　“陆翎川这次来齐城，是为了推进‘清扫计划’。”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几个字，语气慎重。

　　“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就算你们以前不对付，但他哪次在大事上胡来过了？”

　　卫君亦不吭声了。

　　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想反驳，却又找不到有力的依据。

　　他知道娄琦云说得没错。

　　可那股憋屈和愤怒却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说起陆翎川，一句话就能形容。

　　他的行事风格向来极端、偏执。

　　常人难以理解，更无法预料。

　　危险时靠他最稳，安稳时他最让人提心吊胆。

　　在危机四伏的时刻，只要有他在，局势总会迅速被控制。

　　哪怕再乱的局面也能硬生生扭转过来。

　　可一旦风平浪静，他反倒成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令人震惊的举动。

　　娄琦云笑了笑，又补了一句。

　　“等这事完了，他会亲自向你道歉。”

　　可正是这份笃定，让卫君亦更加不舒服。

　　卫君亦一听这话，胸口一股火“噌”地就冲上了头顶……

　　他躺在医院那么久，陆翎川一次都没来道歉，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现在事到临头要帮忙了，倒是学会说“对不起”了？

　　想到这里，卫君亦觉得荒唐至极。

　　这哪里是什么道歉，分明是交易！

　　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来换他的配合？

　　他凭什么接受？

　　他火气一下子窜上来，冲着电话吼。

　　“用不着！”

　　电话那头的娄琦云明显顿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应。

　　“我倒要好好看看，就算拿到了那份文件，陆翎川又能看出个啥名堂！”

　　他的语气里藏着深深的不甘。

　　陆翎川不过是个莽夫，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破解其中玄机？

　　那种被人轻视的不满彻底爆发了出来。

　　娄琦云轻咳了两声，换了个话题。

　　她并未纠缠于刚才的情绪争执，而是果断转移了注意力。

　　“那天和娄霆文一起露面的女孩叫林碧凡，你马上查一下她的背景，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卫君亦一听，怒气顿时散了大半，立马转身去查资料。

　　情绪虽未完全平复，但职业本能让他迅速切换状态。

　　他知道娄琦云不会无端提出要求。

　　这个名叫林碧凡的女孩，必定藏着什么关键信息。

　　十五分钟后，他重新拿起了手机，一字一句地汇报。

　　语气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谨慎。

　　“林碧凡，十四岁那年父母在车祸中去世。亲戚们都不愿收留她，年纪又不适合进孤儿院，就这么被晾在外面。”

　　然而说到“被晾在外面”这几个字时，声音微不可察地低沉了一瞬。

　　说到这里，卫君亦忽然停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怪。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摩挲，眉头微微皱起。

　　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但足以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异样。

　　“后来她在学校读书，因为没人管，经常被同学欺负，最后干脆退学打工。直到偶然碰上了娄氏的慈善项目，才被资助重返校园，这才有了如今的日子。”

　　尤其是“偶然”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说完这段，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电话两端陷入沉默，静得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

　　这“偶然”也未免太巧了吧。

　　谁会相信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恰巧就在某个慈善活动当天出现在现场？

　　而且，还刚好被工作人员注意到，顺利纳入帮扶名单？

　　娄琦云摸着下巴，低声嘀咕。

　　“她每次出现，基本都是跟娄霆文在一起？”

　　卫君亦一愣：“我还没说完呢，娄姐你怎么猜到的？”

　　他原本还想继续补充更多细节，却被娄琦云抢先一步道破关键。

　　电话那头响起滑动鼠标的声响，清脆的点击声接连不断。

　　“除了上学那段记录，她几乎从不在公众场合露脸。只要出现，必定是和娄霆文一块儿。从来没见她单独行动过！”

　　娄琦云语速加快。

　　这话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挂了电话后，娄琦云缓缓地将手机搁在桌面上。

　　她靠在椅背上，背脊贴着皮革的触感微微发凉。

　　娄霆文对林碧凡的态度，明显不一般。

　　一个辍学的女孩，身世不明，背景模糊，竟然能被娄霆文亲自安排重返校园。

　　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一边让她恢复学业，接受教育，一边却严格限制她与外界接触。

　　这到底是保护，还是防备？

　　保护的是她的安全，还是娄家的秘密？

　　更奇怪的是，以娄霆文一贯多疑的性格，怎么会允许一个外人借这次澄清事件的契机，顺理成章地靠近自己？

　　难道这时，反而不怕她泄密了？

　　还是说……她根本不是外人？

　　抑或，她所知道的一切，早已在娄霆文的掌控之中？

　　这不合常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走廊。

　　娄琦云刚走下楼梯，脚踩在木质台阶上的声音还未完全落定。

　　一股异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空气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客厅里，程云英端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叠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旁边的娄听澜也板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两人的目光盯着同一个方向。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娄琦云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身形纤细，穿着一袭纯白纱裙，裙摆垂落在地毯上。

　　娄琦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瞳孔微缩。

　　那神态，那轮廓……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眉眼之间的弧度，鼻梁的挺直。

　　只是，对方的气质更为清冷。

　　而自己，则更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

　　娄琦云眉头轻轻一皱，心中警铃微响。

　　林碧凡突然抬起头，转过脸来，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林碧凡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婉静谧的模样。

　　可她交握在膝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骨节微微发白。

　　她心里清楚得很，娄霆文当年愿意帮她，收留她，助她重返校园，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也不是出于怜悯。

　　而是因为她长得像他死去的女儿。

　　那个在火灾中丧生的小女孩。

　　而她，不过是那段伤痛记忆的替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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