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囚笼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

　　“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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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坐于书案前执笔书写的人影手忽地一顿。

　　黑色的墨点儿晕开，一点一点落下将要洇透整张纸面。

　　极轻微的叹气声隐没在整个室内，端和将手中的笔轻轻搁下。

　　“阿离，感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他不语，抑或不知如何回答。

　　眼前的女子目光坚定，乘胜追击。

　　“我喜欢你，如果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这种感情应该被称为相爱。”

　　“爱”！

　　澄澈透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那张秀丽的小脸儿上满是倔强，似乎要透过眼睛钻入心里。

　　“阿离，不要读我的心。”端和的眼睛轻轻合上，片刻，他的声音才又响起。“我待你同神倚和重霜并无区别。”

　　那双透亮的眸子盈满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啪嗒”

　　一颗泪珠落在书案上的笔洗之中，漾起一圈儿涟漪。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一颗一颗晶莹泪珠簌簌而落，映出了端和脸上的错愕，和心疼。

　　穿堂风呼呼而过，霎时掀翻桌面上轻薄的纸张，白色的发丝儿随风飘扬，快要和她墨色的发交缠在一起。

　　“刷”！

　　端和掌心运力，将所有的门窗合上。

　　霎时，风停，一切都被静止。

　　身着绿色衣裳的女子静静地蹲坐在不知名山头儿独自悲伤，连绵的青山绿树和她快要融成一片。

　　“阿离啊……”

　　背后有人轻叹，叫着她名字。

　　涂离甚至都没回头，脑袋反而往臂弯中埋了几分。

　　“阿离啊……”

　　一道白色的飘飘忽忽的影子，在阳光下都看不到脚面的影子靠近。

　　涂离抬头看向旁边，瓮声瓮气地答：“干嘛鬼叫，不过出去一万年，装什么深沉？”

　　“嗨，你知道的，人嘛出去闯闯，总会变得成熟些的。”来人坐在她旁边，饶是小半截身体虚虚浮浮地隐没在空气中，也能看出身量魁梧得很。

　　涂离侧着脸瞅他，浓黑的剑眉，若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眼眸，她又细细看了看，倒真是觉出了几分深沉的意味。

　　“我觉得神倚你真是变了。”

　　“哈哈哈！”

　　“驻守人间真能锻炼人，要不你带我走吧？”

　　神倚定定地看她，眼中有浓的化不开的忧思。

　　涂离看不明白，神倚去人间之后端和分给他不少灵力，他现在比她强了，读心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如果可以我们几个的命换灵界任何一个人完完全全的自由就好了。”

　　“你又瞎说，自由怎么可以和性命相比？”

　　神倚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见她略带嫌弃地扯着身子。

　　“咦，你干嘛？很肉麻啊！”

　　“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是在教你看清看懂，免得伤到自己。”

　　“已经伤到了。”

　　涂离转头惨然一笑，手作捧心状。

　　“端和待我们如师如父，可以是至亲至交，独不能是‘爱’。”

　　“那怎么可以得到他的‘爱’？”

　　神倚摇头，眼神一转，不知脑子飘到了哪里。

　　半晌，才听他一言。

　　“或许你文雅些，温柔些，再……”

　　“忧郁些”……

　　涂离闻言，颇有些为难。“你说的这人真眼熟？”

　　“对呀，是渡月山的那位姑娘。端和很喜欢她……”神倚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思绪有些飘忽。“对，你还要会些乐器，比如弹琴……云姑娘每次弹琴，端和都会很怜惜她……”

　　“你用的什么破词？”涂离有些生气，声音却有些轻飘。“你神魂出来得太久了，脑子都不清楚了，快回去吧。”

　　“端和会分给她灵力，会关心她，安慰她，心疼她，云姑娘也亦然，书上有写过这样类似的，‘相濡以沫’，这样的才是爱……”

　　她将端和同她的情谊解析千万次，都对不上‘爱情’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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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我吗？”

　　“你会喜欢我吗？”

　　千次万次，那双温柔的眼睛越来疏离，冰冷……

　　“阿离”

　　“阿离”！

　　躺在榻上的涂离猛然睁开双眼，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中一片惊惶。

　　很久她才将视线定在面前两人身上。

　　“阿离姐姐！”承英高兴地扑在她身上。

　　“你怎么了？”祀宁一边扶涂离坐起，一边满脸关切。

　　“没事儿，做了个梦而已。”

　　“什么梦？”祀宁少有的会多嘴过问涂离的事情，怕冒犯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儿。

　　“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不用在意。”

　　涂离眼中闪过不耐烦，只是没有向以往一样疾言厉色地拒绝祀宁的关怀，也并未回答。

　　手轻轻一动，发现不知何时被紧握在祀宁手中，那抹不耐烦又盈上眼底，对上祀宁那张关切的脸时又瞬间消散了去，只状似不经意的抽出了手。

　　手中落空，祀宁一时有些失落的定在原地。

　　待他回过神来，涂离已然下榻走了几步，承英殷勤地扶着她，摇摇晃晃地。

　　“阿离姐姐！”

　　涂离忽然双手紧紧抱住脑袋，细密的裂隙在她整个身体上绽开，散出点点金光。

　　在她快要到底之时，一道灰蓝色的身影将她稳稳抱住。涂离痛苦的挣扎着，为了能让她舒服些，祀宁顺势抱着她坐在了地上。

　　这时才看清，一朵蓝色小花绽放于涂离额间，神秘幽静的蓝色，却隐隐透着不详的气息，祀宁的手下意识的去触碰，一股电流猛然将他的手弹开。

　　“阿离，阿离……”

　　下一刻涂离整个人便死死地昏睡了过去。

　　祀宁将涂离抱到榻上，忍着电流麻痹的痛感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承英，你先出去，等会儿回来。”

　　“好。”一阵风过，承英噔噔噔跑下楼去。

　　“蓝色小花？”有些讶异的女声入耳。

　　“云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祀宁端坐，面前浮起一面镜子，周边像是云般环绕。“我实在不知该问谁了，他们都会把我们带回去。”

　　“是‘拘灵’。”良久才停那端的云长素回答。

　　“那是什么？”祀宁言语焦急，忘了礼数，催促道。

　　云长素轻轻呼了一口气，声音飘飘渺渺的。“是一种阵法，会把人困在某一处。”惨淡的笑容挂上嘴角，轻声言语。“原来你也不是自愿的啊？”

　　“什么？”他太着急，脸上再也不见了那份小心温和。“怎么解？”

　　“除了死，无解。”

　　“我带她去找父君，九重天那么多神，我不信没人可解。”

　　“你想让她死得更快就去。”看似温柔的眉眼却冷得像冰。“整个九重天最想让她死的就是你父君，‘拘灵’，是崇煌的秘术。涂离曾与九重天有‘誓言’，'非天君驱遣，真身不出九重天'，端和死后……”云长素的声音略微一顿，心中暗暗释怀。

　　“她本该一直待在九重天的，可是端和死后，她的神魂便留在了冥界，想来应该是被‘拘灵阵’所困。”不知想到什么，云长素脸上竟带了点儿笑意。“‘灵’大概本身得天独厚，她修炼来修炼去，天地将下神职，涂离便成了冥界的遗忘之神-孟婆，这应该也是后来她的神魂能挣脱拘灵阵重回真身的缘故，只是……”

　　云长素声音一顿，透过云镜将涂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现在纯属自作自受，承了神职，却并未尽责。”

　　“什么意思？”祀宁脸色有些不好看，对上云长素的眼睛，又将那些不满收了回去。

　　“应当是有人向孟婆祈愿，业力太重，才会影响到拘灵阵。”

　　“谁会向孟婆祈愿？”

　　“那就要问涂离了。”

　　“怎么让她醒过来，渡月山不是有药吗？”

　　“你是说长生草？”一只小葫芦隔空将要落在祀宁手中时，云长素状似无意般提醒。“其实她这样也挺好，又不会影响你在世间行走，待你将人间的裂隙补完，九重天自然承你的情，可能你就再也不用被封在暮当山了。”

　　“那阿离怎么办？”

　　“现在的她不会比未来更好了，恕我直言，涂离生性不羁，若是放任，恐会对九重天不利。世间只有长生草与她灵力相合，怎么控制自然也在你。”

　　祀宁紧紧将药握在手中，心中一片冰凉。“多谢无忧上神，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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