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最后一面

　　“小主人！我在！”

　　经过多次尝试后，宋珩终于与小皮取得了联系。

　　“现在大家怎么样了？”

　　宋珩很着急地问道。

　　“……小主人，我不在前线，网络中断，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不过，战争肯定还没有结束。”

　　小皮叹了口气。

　　“那小皮，你和博士在一起吗？他怎么样？”

　　宋珩顿了顿，继续问道。

　　“小珩？”

　　这时，博士的声音自小皮那端传了过来：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管别的事。”

　　“我在回墙的运输车上，一会见。”

　　“宋珩！现在不是任性……”

　　博士很着急。

　　不过，不等他再说什么，宋珩便断了与小皮的连接。

　　“墙内现在什么情况？”

　　见宋珩脸色暗淡下来，孟崎歪头看向她。

　　“不知道，不怎么样吧。”

　　宋珩突然想到什么：

　　“咱们可以确定端木赐是从通过哪扇门回的墙吗？”

　　闻言，时也站起身来到操作台前激活航线记忆系统。

　　他自闪着白光的屏幕前仔细辨认了一会，转头冲宋珩点点头：

　　“可以。”

　　时也伸手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红点向宋珩示意：

　　“因为他们开走的是我们的运输车，在这里会有他们的路线记录。”

　　见状，大家都向屏幕聚拢过去。

　　“这是3号门？”

　　白启在另一侧打开地图进行比对：

　　“在【第五区】。”

　　“那我们也去【第五区】的3号门。”

　　宋珩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改变了运输车的前进方向。

　　按照时间推断，端木赐回墙的区域应该就是战争地点。

　　不知为什么，这一会，宋珩心慌得厉害。

　　都这个时候了，博士还不提让她回墙的事。

　　说明墙内的情况很不好。

　　“珩队，我们准备吸附墙面了。”

　　随着白启的提醒声，宋珩抬手打了个响指。

　　金光一闪。

　　顿时，所有人都被一道力拖回到座椅上坐好。

　　在自动腰锁的控制下，众人被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然后，天旋地转。

　　他们终于回墙了。

　　“太好……”

　　这时，白宜的话还没脱口，一道极其尖锐的报警声自运输车内响起。

　　“这是怎么了？”

　　时也动了动手指，舱壁上的降温系统顿时被激活。

　　他看了眼孟崎，然后看向宋珩：

　　“外面温度高得离谱，珩队，我们是去停机坪还是……”

　　“他们在那边，我看到了，我们过去。”

　　宋珩自运输车的窗口看到了人与异形横在一起的尸堆。

　　她看着满空的白气，再念及刚刚时也说的“高温”，她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开门，我要下去。”

　　孟崎眨了眨眼，一头问号：

　　“大姐，我们在天上呢，你上哪去？”

　　“展何出事了，我得下去。”

　　言毕，宋珩一掌拍在急停按钮上，舱门大开。

　　舱内外压力差产生的巨风带着滚烫的热气浇了进来。

　　宋珩不管不顾，自空中一头扎了下去。

　　“妈的。”

　　孟崎被她吓了一跳。

　　在【刺客团】的注视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准备跳机：

　　“时也，我的小命可靠你了。”

　　“放心吧，崎哥，别忘了我们的计划，你保护好珩队啊！”

　　时也说完这些话，一掌将孟崎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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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展何失去了意识。

　　【高温】不受控制地进一步扩散。

　　端木家退了再退，军部战队也撑不下去了。

　　“靠，怎么也冲我们来了？”

　　秦观澜眉头紧锁，他也腾出一只手来架住裴罗厄：

　　“喂，我们退不退啊？”

　　“退！”

　　“不退。”

　　艾西斯与裴罗厄异口同声，却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能再退了。”

　　裴罗厄咬牙道。

　　他强撑着身体，继续为【防御】罩蓄力。

　　“老大，这样没用的。”

　　艾西斯叹了口气。

　　裴罗厄彻底失力只是时间问题。

　　而展何已失去对【高温】的控制力。

　　他很担心，一旦展何身死，他尸体中的能量形成污染源，在这里展开污染区。

　　那无论是端木家，还是他们。

　　大家都完蛋了。

　　又一阵余温辐射而来。

　　“哗”一声。

　　很突然，【防御】罩彻底破碎了。

　　阿毛连忙补位。

　　灰褐色的盾牌应地而生。

　　然而，盾牌遇到热气很快就融化了。

　　“阿德！快回来！”

　　远在前线的【守护者】们连忙回身撤退。

　　李予迟已用尽全力地将人往回运，但还是有人掉了队。

　　眼见凶猛的热浪要将落下的人吞噬。

　　“哐”的一声巨响。

　　耀眼夺目的金光凭空出现。

　　它硬生生扛住白气的侵蚀，【高温】撞上【场】壁，掀起一阵“呲啦啦”的声响。

　　“他们转性了？来帮我们？”

　　阿德被李予迟传送至裴罗厄身边。

　　他望着前方【场】与【高温】的对峙，有些惊讶。

　　“你是不是傻！？”

　　艾西斯沉默一瞬，有些难以置信，然后是狂喜：

　　“是宋珩！”

　　“宋珩回来了！”

　　“珩队回来了！”

　　“……”

　　在一片欢天喜地之中，【守护者】们口口相传，顿时，军部战队本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

　　只见金光之中，宋珩凭空而立。

　　她身前的衣服上赫然露出一个血窟窿，看起来有些瘆人。

　　但她神情坚定、斗志昂扬。

　　那本褴褛、染血的作战服反而为她增添几分烈气。

　　“就会乱来，永远不听安排。”

　　裴罗厄虚弱地抬头。

　　他看着空中的宋珩，嘴上虽有不满，但还是松了口气。

　　“那么狼狈？”

　　宋珩一垂头便看见满身是血的裴罗厄。

　　他神色中的疲惫难掩，浑身散发着乏累。

　　裴罗厄本想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宋珩的神色一变。

　　“小园姐，展何去哪了？”

　　宋珩通过【水味】来找人。

　　大家都在，除了展何。

　　展何的【水味】很淡，仿佛要消失了一样。

　　何小园本憋住的泪水因这一句话决了堤。

　　见她啜泣不止。

　　宋珩看向阿毛、看向阮鸾、看向李予迟，最后，她看向江祈。

　　前者一一将头低下避开了她的视线，唯有江祈静眼迎着她。

　　阿毛突然干嚎了一声。

　　宋珩脑袋“嗡”了一下。

　　她感觉整个世界在倒退，有比眼泪还咸的东西自她面皮下一气涌了上来。

　　宋珩一个失力直直地从天上跌了下来。

　　幸好，【水流】预知到危险，提前自地面上腾起，接住了宋珩。

　　然后，宋珩一转身，看到了展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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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珩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就像静止了。

　　突然，她看见展何的指尖动了动。

　　她猛然吐出一口气，犹如干涸的鱼儿重回水中。

　　宋珩连忙上前抬起展何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

　　“展何，我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宋珩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都没有使力，展何的整条手臂竟被她直接拽了下来。

　　如果，她手中的那一长截“东西”能被称为“手臂”的话。

　　宋珩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松手。

　　“手臂”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东西就像浸了水的沙，黑色的沙。

　　“展何！展何！”

　　宋珩在短暂的错愕后直接疯了。

　　她将【水流】恨不得全塞进展何的身体里。

　　她手足无措，想摇醒他，又不敢碰他。

　　“珩……阿珩？”

　　这时，一道极其虚弱、细小的声音自展何的喉管里传出。

　　“是我，是我，展何，我回来了。”

　　宋珩嘴一撇，眼泪珠子一样落下，砸在展何的侧脸上，压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见状，她连忙伸手抹净脸上的泪水。

　　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别哭……”

　　展何眉头动了动。

　　他本死寂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

　　他眼睛又眨了一下，泪水顺着他的鼻梁留下，像是洁白的瓷器上被人挖出一道沟壑。

　　“你别哭！你不要哭，展何。”

　　宋珩急了。

　　她想伸手去擦他眼角的泪，又不敢碰他。

　　她不明白，展何为什么会“融化”。

　　“……”

　　展何脸上的沟壑一道接着一道，很快，他的五官裂开了。

　　宋珩痛苦地将脸别了过去，不忍再看。

　　【水流】被展何的身体吐了出来，它救不了他。

　　展何另一条手臂动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臂寸寸断裂。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将手掌伸到了宋珩面前。

　　宋珩看着她面前的断手，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阿珩，吃糖。”

　　断手费力地张开手掌。

　　它的五指像流沙一样陷落。

　　流沙之上是一颗完全未受【高温】腐蚀、完好无损的水果味硬糖。

　　“草莓味的。”

　　说完这句话，展何整个身体从内到外化作一堆黑色的软沙。

　　软沙层层堆起，成了坟。

　　宋珩双眸怔怔。

　　风灌进她盈着泪水的眸子，映出她眼前的那堆黑沙。

　　然后，她开始大口呼吸。

　　大口、猛烈地呼吸。

　　“不是说过了，我真的不喜欢吃糖。”

　　宋珩一把抓过那颗粉色的草莓味硬糖，攥在手心里。

　　她颤抖着伸出左手。

　　黑沙摸起来热热的，好似还有着人的体温。

　　“……冷不冷？”

　　宋珩有一瞬的恍惚。

　　她刚来到福利院时，【废弃区】反常地下了一场大雪。

　　而麦迪恶趣味地让她去雪地里跪着。

　　然后，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展何。

　　他一身单薄的春衣，鼻尖冻得通红。

　　他愤愤地自看热闹的人群中跑出来、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

　　“……冷不冷？”

　　“很冷。”

　　尤记得当时，她没理他。

　　“很冷。”

　　黑沙温热的触感渐渐冷了下来。

　　宋珩一边又一遍边地喃喃：

　　“很冷。”

　　【高温】的余威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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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气逐渐消散。

　　朦胧被清晰彻底取代。

　　端木赐再回身时看到了宋珩。

　　仅一个背影他就认出了她。

　　只见她佝偻着脊梁跪在地上，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一堆黑色的东西，嘴中念念有词。

　　“宋珩！”

　　他很激动。

　　大哥二哥都说她死在墙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就知道是他们在骗他。

　　她那么强，无论如何，她都会回来的。

　　“少爷！”

　　端木赐身边的异能者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宋珩回来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她是唯一一个自那个东西手里活着出来的人。

　　“宋珩！”

　　但端木赐不管这些。

　　他又一次高声唤了宋珩一声。

　　然后，他有些奇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展何去哪了？

　　宋珩早就闻到了端木赐身上的【水味】。

　　她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慢慢回身，抬眸看向他。

　　端木赐愣了一下。

　　厌恶、憎恨、愤怒。

　　他从未在宋珩脸上见过如此浓烈的感情。

　　对他吗？

　　“宋珩……展何呢？”

　　他试探地问道。

　　宋珩本凶恶的神情一顿。

　　但她没搭理端木赐的这句话。

　　她冷冷地看着他。

　　最终，宋珩脸上的表情全都退去了，她再次恢复到那毫无表情的神色。

　　只是她的眼圈周围的红晕一直未能散去。

　　“端木赐。”

　　宋珩的声音很哑。

　　哑到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然后，她一字一顿：

　　“墙外，【特攻队】是你杀的吗？”

　　“是。”

　　端木赐语气软了下来：

　　“但宋珩，我有苦衷，你听我说……”

　　“这里，那些【守护者】，是你杀的吗？”

　　宋珩看了眼不远处那堆与异形躺在一起的尸堆。

　　端木赐的异能很有特色。

　　谁是他杀的，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

　　端木赐眼睛快速眨动着：

　　“但是，是他们要杀我在前……”

　　宋珩一动不动看向他：

　　“我的异能，是你偷给了那个鬼东西？”

　　她早就注意到了端木家这边的防御有她的气息。

　　果然，她看到一只奇丑无比、身上却布满金光的【尊体】。

　　“是，但宋珩，这个我是真的不知情……”

　　端木赐急得上前一步。

　　见状，他身边的异能者连忙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闻言，宋珩冷笑一声：

　　“那你知情什么？”

　　“展何，是你端木家伤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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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珩，你在说什么啊？！”

　　端木赐的目光快速在宋珩与那堆黑沙之间移动了一下。

　　他眼睛猛然睁大，后知后觉。

　　“当然不是，是他自己……”

　　“他自己。”

　　宋珩重复着这三个字，目光却越来越冷：

　　“今天，你们端木家站在这里，是想要一个公道对吧？”

　　她将目光投向处于安全地带的端木家指挥室：

　　“我也有我的公道要讨。”

　　言毕，宋珩右手一捏。

　　联邦的无人机便成了碎片。

　　“你们。”

　　“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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