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自得了靖王那句“做得不错”之后，刘然然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起来。

　　她知道，这并非是一个简单的认可，而是一种无形的鞭策。

　　他的认可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夸奖，而是意味着她必须在这条布满迷雾的路上，挖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才行。

　　那张无字素笺上的墨点符号，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伤兵营的工作中。

　　除了例行记录那些癫狂伤员的症状变化，她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更多线索。

　　她开始反复询问那些神志尚存清明的伤员，问他们在发病前可曾接触过什么特殊物品、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细致到饮食饮水的来源。

　　大多数伤员因痛苦和恐惧，记忆模糊，问不出所以然。

　　但一名曾是库房辅兵、因搬运霉米而中毒较浅、时而清醒的老卒，在刘然然耐心引导下，断断续续回忆起一个细节：

　　“刘医官我和您说，大约是在两月前，我曾随王管事的心腹，往军营后山一处废弃的砖窑送过几次东西，是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是用黑布包裹，气味刺鼻，不像寻常草药，倒像是……某种混合了矿物和腥气的古怪味道。等回来后没几天，我就开始觉得浑身乏力，开始天天做恶梦，现在都开始打摆子了。”

　　后山废弃砖窑？古怪气味的“药材”？

　　刘然然心中一动，将这线索牢牢记下。

　　她不动声色，继续日常工作，却暗中留意起与后山相关的信息。

　　她发现，营中关于后山那座砖窑的传闻颇多，有说闹鬼的，有说曾是前朝乱葬岗的，平日除了樵夫，鲜有人至。

　　这日晚间，她又是在灯下整理医案至深夜。窗外月明星稀，寒风刮过营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正对照着几日来的记录，试图找出那“阴煞缠丝”纹路显现的规律，帐外却再次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停在她的帐前。

　　刘然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记录着后山砖窑信息的竹简掩住。

　　这么晚了，难道又是靖王？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进来的却是一名端着药碗的医徒，是孙医官身边得力的小学徒阿木。

　　“刘医官，孙医官见您帐内灯还亮着，估摸您又在劳神，特地让小的给您送了碗安神汤来。”

　　阿木将药碗放在桌上，憨厚地笑了笑

　　“孙医官说，您年轻，但也需爱惜身子，案子要查，身子骨更是本钱。”

　　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刘然然心中一暖。在这冰冷的军营中，孙医官这般长辈的关怀，显得尤为珍贵。

　　“有劳孙医官挂心，也辛苦你跑一趟。”刘然然温声道谢。

　　阿木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刘医官您才辛苦，我们都瞧着呢，您对那些伤兵真是没话说。”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哦，对了，方才小的过来时，好像瞧见……瞧见王爷往军械库那边去了，身边就跟着两个亲卫，神神秘秘的。”

　　靖王深夜独自去军械库？刘然然心中疑窦又生。军械库重地，尤其是刚发现了私铸军械之后，更是戒备森严，他此刻前去，所为何事？

　　送走阿木，刘然然看着那碗安神汤，却没有立刻喝下。她走到帐边，借着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清冷，营地一片寂静，唯有巡逻兵士的身影偶尔掠过。军械库的方向，并无任何异样火光或声响。

　　她回到案前，目光再次落在掩住的竹简上。后山砖窑……深夜独往军械库的靖王……还有伤员身上那诡异的纹路……这些散落的点，在她脑中隐隐勾勒出一条模糊的线。那砖窑，会不会与邪术有关？靖王去军械库，是否也与追查此事相关？

　　她端起那碗微温的安神汤，慢慢喝下。汤药苦涩，却带着一股暖意流入胃中，稍稍驱散了夜寒和疲惫。她必须更小心，也更勇敢。既然已被卷入这漩涡中心，唯有利用一切机会，查明真相，才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她重新铺开竹简，不再掩藏，反而将关于后山砖窑的线索，与伤员症状、邪术图录的猜测，更清晰地联系起来，用只有自己能完全看懂的符号做了标注。也许，明日她该找个机会，向孙医官旁敲侧击一下后山砖窑的旧事。

　　而此刻，军械库深处，一座被临时清理出来的、原本用于存放废弃兵器的地下隔间内。萧玦负手而立，面前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粉末，勾勒着一个与刘然然素笺上、以及邪术图录中极为相似的复杂阵法图案，只是规模小了许多。阵法中央，摆放着几块从私铸军械上切割下来的、带有眼状符号的金属碎片。

　　一名身着灰色布袍、气质阴郁的老者，正手持罗盘，围着阵法仔细探查，眉头紧锁。

　　“王爷，此阵……确是‘聚阴引煞’之阵的变体，但刻画手法粗糙，效力十不存一，更像是……试验品。”老者沙哑开口，“这些军械碎片上的符纹，也仅是形似，未得神髓，但长期接触，足以让气血亏损、心志不坚者产生幻象，甚或被阴煞之气缓慢侵蚀。”

　　萧玦面具下的眸光冰冷：“可能追踪源头？或者，反向推演其完整阵图？”

　　老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刻画者颇为谨慎，未留任何气息线索。至于完整阵图……此阵诡谲繁复，老朽仅凭这些残迹，难以复原。除非……能找到更完整的载体，或者……有精通此道者留下的笔记心得。”

　　萧玦沉默不语。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落在了伤兵营方向。那个女子记录下的纹路与呓语，与老者所言，隐隐吻合。她似乎，总能触及到关键所在。

　　也许，他该给她一个，更接近核心的机会了。

　　夜色深沉，军营中暗流涌动，各自的心思，在月光下悄然滋生、蔓延。
　　http://www.hlys.cc/32551/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