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士别三日

　　过去不知多久，宠渡悠悠醒转，睁眼便见那玉俑傀儡拎着储物袋，正直挺挺矗立在自己脚那头。

　　咦？！

　　它不是没进四层塔么，怎会在此？

　　为何察觉不到身上异样？

　　牛虎之力被完全炼化了？

　　宠渡满腹疑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舒展，惊觉当下所处的位置并非石塔四层，而是第三层；且玉俑身上散布着深浅不一的残痕，——不似冲撞刮擦，倒像是灼烧所致。

　　想当初对战时，玉俑也曾碎过，却能恢复如新。据此不难推断，等闲手段是难以在它身上留下痕迹的。所以宠渡不得不怀疑：在自己昏迷之后，是不是玉俑及时压制甚而化解了暴走的白虎之力？

　　虽然傀儡是死物，不具神志情绪，但宠渡还是莫名感激，摩挲着玉俑肩上的灼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痛不？”

　　玉俑无言。

　　宠渡摇头作罢，“个中原委怕是难以知晓了。”不经意间目光扫过手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胳膊上竟爬满了细小的诡异裂纹！

　　顺着手臂低头一查，更惊出满背冷汗。

　　不单臂膀，其他地方也有！

　　类似的细纹爬满全身，一身红皮好似久旱龟裂的大地。

　　是炼化虎珠所致么？

　　连牛力之身都难以承受？

　　那二虎之力该是何等霸道？

　　宠渡试着轻握一拳，顿时青筋凸起，一股澎湃血力随之汹涌激荡，有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沿着诡异的细纹散发出来，带着炭火般的灼热。

　　“难怪这家伙像被烧过一样……”宠渡由此窥见一斑，也不再计较来龙去脉，转而及外间光景，“既然我未受搅扰，想来无虞。”

　　一时倒也不着急出去，意欲换身干净衣裳，岂料掏来掏去，从储物袋中只翻出一匹褪色的老旧布料。

　　细一咂摸，貌似近段时日以来，有事没事就要烂一套衣物，以致入不敷出，到今日终将备用衣物消耗殆尽。宠渡无奈苦笑，将那布料随意裹缠一番，聊以遮羞，伸手运起先天符意。

　　遥想在水月洞天中探宝时，戚宝为挡下洞顶落石，损毁两具傀儡。宠渡一直盘算着有所补偿，今既玄功大成，将玉俑留在此间实属浪费，正该带出去交给戚宝，也算物尽其用。

　　宠渡心念微动，指尖一点金光虚划，一道方寸符凌空浮现，被隔空拍在玉俑脑门上，将其缩至半尺高低，浑若一个泥塑小人儿，装入储物袋中。

　　万事停当，宠渡拾掇一番，径入漩涡之门，眼前模糊片刻已出了玉简小世界，身在桃谷山洞中。

　　灯光已灭，洞内昏暗。

　　借着洞口斜射而入的一爿月辉，可勉强视物。

　　角落里狼目幽幽，冒着森光。

　　老狼坐在石床上，屈膝靠着洞壁，原先还被裹得跟粽子似的，如今纱带已所剩无几，当下只扫了一眼，便留意到宠渡肉皮上的诡异细纹，不由双目微凛。

　　抑制不住的蓬勃血力，从一条条细纹中透出，蒸腾，化作热浪——连宠渡的鼻息也灼热无比，将其周遭的空气微微扭曲。

　　纵然贵为化形灵妖，老狼也不免为之心惊，仿佛杵在自己跟前的根本不是一名十六七岁的人族少年，而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噫！”老狼拊掌称叹，“古人诚不欺我。”

　　“狼伯此话怎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侥幸而已，让狼伯见笑了。”

　　“也不是这么说。”老狼轻轻摇头，“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既受得其中的苦，自然当得这等机缘。”

　　“可喜狼伯今也无恙矣。”

　　“五个丑鬼别的门路且先不说，”老狼哈哈笑道，“于铅汞之道还是有两手的。”

　　“不知那五位前辈，”宠渡顺着话头问，“眼下忙于何事。”

　　“你出来之前不久我已探过，怎奈神念被挡了回来，故此不明。”

　　“会不会……事关所谓桃髓？”宠渡记忆犹新，日前五妖去时，曾嘀嘀咕咕提及“桃髓”二字。

　　“无从判断。”老狼话锋一转，“当务之急还在于备战。”

　　“当下是什么时候了？”

　　“第三日半夜。”

　　“前辈有何打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夫要去探探落云子几人的动静。”

　　“晚辈愿同往。”

　　“虽说小友以而今实力，同侪之中当属巅峰第一人；”狼伯摆手示意，“然则神功刚成，往往难控火候，尚需夯实融汇，你且在此体悟，老夫去去便回。”

　　“承蒙指教。前辈一切小心。”

　　“查探而已，且有结界阻隔，料来无妨。”老狼言罢去了，徒留宠渡在洞中，盯着拳头兀自思量。

　　单说气血之力，坊间流传的各种话本或演义里，多言“九牛二虎之力”堪比二象之力，合该两万五千斤！每每说得煞有介事，其实纯属写书人杜撰，并无任何实际依凭，自然当不得真。

　　退一万步讲，其纵非虚构，以之前降服牛虎的情形来看，宠渡也敢断言，自己所炼化的牛虎之力绝对远不止“区区”两万五千斤；至于到底多少，或许仅有一个法子能稍加验证。

　　不过，连续真接得住他今时今日的一拳么？

　　普通拳兴许无妨，认真一拳则是妄想。

　　——遑论闲杂人等了！

　　而除了气力暴涨，筋脉也通了十来条。

　　无巧不成书，其中正囊括了运转魔古太刀所必需的气脉。

　　所以魔刀第三式不再是“一招半式”。

　　道高三尺能完整施展了。

　　诚如老狼所言，凭这等手段，归元境内何来敌手？！

　　哪怕遭遇丹境强者，——无论大妖抑或玄门中人，宠渡如今也有信心全身而退；甚至出其不意之下，还能将之斩杀。

　　如此盘点下来，宠渡自觉强得可怕，即在洞中施展拳脚，借此将虎灼血力尽量敛藏，迨练得乏了便盘膝而坐，暗叹道：“不觉三日，却难窥前路如何……”

　　正是这三日，自己终于学全了九二玄功。

　　正是这三日，老狼也伤势痊愈。

　　然而为宠渡所不知的是，正是这三日，桃谷五仙暗里催取了桃髓，祭天改号。

　　也是这三日，自在老人始终维持巅峰状态，随时应变。

　　同样在这三日里，横眉肉身功成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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