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漕粮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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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渐深,运河两岸的杨柳褪去了最后一丝绿意。

  户部衙署内,一场关于漕粮转运的议事正进行到紧要处,气氛却比屋外的秋风还要冷上几分。

  “顾大人,不是下官不肯行这个方便。”漕运司主事孙怀仁捧着茶杯,眼皮耷拉着,语气不冷不热,“您要调拨漕船,转运修建堤坝的石料、木料?这……于制不合啊。漕船自有漕船的章程,专司漕粮转运,乃是国本。岂能轻易挪作他用,去运那些土木砖石?”

  顾言之坐在孙怀仁对面,神色平静,但袖中的手微微握紧。

  国债司成立已十余日,各项章程虽已颁布,但到了具体执行环节,却处处碰壁。

  如今最紧迫的,便是将筹集到的首批建材运往江南水患最重的几个州县。若等征调民船,不仅费用倍增,时间上也来不及在冬季枯水期前完成基础工程。

  “孙主事,”顾言之尽量让语气保持平和,“漕船运料,并非白用。国债司可按市价支付运费,且只借用部分非漕运旺季的船只,绝不耽误漕粮正务。如今江南水患紧急,数十万灾民亟待安置,水利工程早一日动工,便能早一日惠及百姓,还望孙主事通融。”

  孙怀仁吹了吹茶沫,慢悠悠地道:“顾大人心系百姓,下官佩服。只是这漕运规矩,是祖辈传下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为治水破了例,明日若别部也要借船,下官该如何应对?再者说,运河沿线关卡林立,漕船皆有固定文书印信,运了石料,这过关的文书如何写?沿途的漕丁如何支应?都是麻烦啊。”

  孙怀仁放下茶杯,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顾大人,非是下官有意刁难,实在是职责所在,不敢擅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顾言之心中冷笑,等你们“计议”出结果,恐怕明年汛期都到了。

  顾言之看得出,这孙怀仁背后定然有人授意,否则不会如此强硬。

  是户部内部有人不愿见他顺利推行新政?还是其他利益受损的衙门在使绊子?

  “既然孙主事有难处,顾某也不便强求。”顾言之站起身,不再多言,“告辞。”

  看着顾言之离去的背影,孙怀仁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旁边一个属官凑上来低声道:“大人,这顾言之如今圣眷正浓,咱们如此驳他面子,会不会……”

  孙怀仁哼了一声:“圣眷?这朝堂上的事,光有圣眷可不够。他一个毫无根基的通政司参议,骤然擢升,就想动漕运这块肥肉?漕运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的饭碗系在这条线上?他动得了吗?背后自然有人会让他知道分寸。”

  顾言之沉着脸回到国债司值房,苏万三和方大同早已等候在此。见顾言之神色,苏万三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怎么?漕运司那边不肯松口?”苏万三问道。

  顾言之点了点头,将孙怀仁的推诿之词简单说了。

  方大同急得直搓手:“这可如何是好?眼看就要入冬,河水一落,好些地方的基脚就没法打了!错过这个时机,就得等到明年开春,工期至少要延误两三个月!”

  苏万三沉吟道:“漕船这条路走不通,能否走海路?或者陆路?”

  顾言之摇头:“海路风浪大,风险高,且江南并非所有受灾州县都临海。陆路……耗费巨大,速度也慢,杯水车薪。”

  三人一时沉默。

  这漕运,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不拔掉,后续诸多事宜都难以展开。

  “顾大人,”苏万三忽然道,“这孙怀仁,我倒是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并非油盐不进之辈,只是……格外爱惜羽毛,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如此强硬,恐怕不单单是守旧,更像是得了什么人的示意,有意为难。”

  顾言之目光一凝:“苏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在漕运司也有些许人脉,”苏万三压低声音,“或可试着打听一下,看看这背后,究竟是哪路神仙在挡道。知道了是谁,才好想办法应对。”

  顾言之思索片刻,道:“有劳苏先生。不过,打探归打探,切莫打草惊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运力问题。漕船借不到,我们能否自己雇船?或者,与那些运力有富余的商船队合作?”

  苏万三眼睛一亮:“顾大人此议甚好!漕运司卡的是官船,民间商船他们总管不着吧?我这就去联络几家相熟的船行,看看他们能抽调出多少船只。只是这运费……”

  “运费按市价给付,从国债款项中支取。”顾言之果断道,“只要能将建材及时运抵,多花些银子也值得。方老哥,你尽快核算出首批急需物料的数量和运抵地点,我与苏先生好去洽谈。”

  “好,好,我这就去!”方大同连忙应下,拿出他的草图开始计算。

  就在顾言之等人另辟蹊径,准备绕开漕运司时,一封密信也送到了摄政王府。

  萧云墨展开信笺,上面详细记录了顾言之在漕运司碰壁,以及转而寻求商船合作的经过。

  写信之人,显然是户部或漕运司内部对孙怀仁不满,或是倾向于萧云墨的官员。

  “孙怀仁……”萧云墨指尖轻轻敲着信纸。

  此人是他已故母妃的一个远房亲戚,能力平庸,却最善于察言观色、站队投机。孙怀仁如此强硬地拒绝顾言之,背后若无人撑腰,是绝无可能的。

  是谁在暗中使绊子?是户部尚书张明远,不愿见顾言之脱离掌控?还是朝中其他对“国债”新政不满的势力,想借此给皇帝和新成立的国债司一个下马威?

  萧云墨沉吟片刻,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萧云墨并不打算立即插手。

  萧云墨想看看,顾言之,或者说,他背后的沈清弦,会如何应对这第一道实实在在的难关。

  是知难而退,妥协让步?还是能拿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

  萧云墨也很想看看,那位深居宫中的陛下,面对臣下的阳奉阴违,政令出不了皇城的窘境,又会作何反应。

  运河上的波澜,从来都不止于水面。这漕粮转运背后牵扯的,是盘根错节的利益,是各方势力的角逐。

  顾言之这只被推上前台的“出头鸟”,能否冲破这张无形的大网?

  萧云墨走到窗边,望着皇城的方向,目光幽深。

  这场由沈清弦掀起的变革,似乎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

  而萧云墨,这位本该掌控局面的摄政王,却第一次感到,局势的发展,正逐渐偏离他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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