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释怀解心结

　　陆家后堂，气氛庄严肃穆。

　　墙壁上挂着斑驳的字画，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黯淡。陆家历代先人的牌坊静静矗立，弥漫着一股陈旧而厚重的气息。

　　柳雪絮和朱慕虹已在陆家历代先人牌坊前，虔诚上了一炷香。

　　青烟缭绕，二人静静伫立一旁，等待着列青佳的到来。

　　柳雪絮神色坦然，目光平静，直视门口外。她似乎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朱慕虹双眉紧蹙，不时瞥向柳雪絮，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她实在猜不透柳雪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受制于对惜柳苑建筑布局不甚了解，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留神就迷失在这宛如迷宫的庭院之中。

　　无奈之下，她只能紧紧挨着柳雪絮，站立身旁，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后堂的宁静。

　　朱慕虹定睛一看，列青佳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脚步匆忙，一脸焦急。

　　列青佳眼神慌乱，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最后定在了陆父陆母的灵位之上。

　　他脸色瞬间惨白，身体猛地一颤，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肆意流淌。

　　列青佳嘴里不住地喃喃道：“爹，娘……”

　　一阵微风吹过，吹得灵位前的烛火摇曳不定。

　　柳雪絮见状，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微微泛红。她赶忙伸手取来一束香，并在烛火上点燃。

　　待香头冒出袅袅青烟后，她快步走到列青佳身旁，微微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香递到列青佳的面前，轻声说道：“陆大哥，快给伯父伯母上一炷香吧！”

　　列青佳闻声，缓缓抬头，泪眼朦胧中，看着柳雪絮手中那束升腾着青烟的香。

　　他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捧起一件稀世珍宝般，轻轻接过那束香。

　　列青佳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情绪后，恭恭敬敬地将立香举过头顶，对着父母的灵位连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响头都磕得那般用力，那 “咚咚咚” 的磕头声，在寂静的后堂内格外响亮，似乎承载了他无尽的思念和悲痛。

　　磕完头，列青佳慢慢站立起身，将立香插入香炉中。

　　接着，他又默默走向供桌，取来几束香，再次点燃。

　　列青佳神色凝重，一步一步，依次走到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如方才那般虔诚磕头上香。

　　祭拜完毕，列青佳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他缓缓转身，看着柳雪絮，满怀感激地说道：“雪絮，谢谢你！这些年，辛苦你默默为我悉心维护这座陆家旧宅了。”

　　柳雪絮听完此话，连忙摆了摆手，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解释道：“陆大哥，不必客气。其实，你真正应该感谢的人是我母亲。这一切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我不过是遵照她的嘱咐行事罢了。”

　　列青佳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先前马车上，柳雪絮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柳雪絮告诉他，柳母生前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满怀牵挂。

　　直此此刻，列青佳才明白柳雪絮所言非虚。

　　他心中五味杂陈，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他深知柳家这些年的不易，可过去的伤痛仍如鲠在喉，让他一时不知如何释怀。

　　列青佳感到一阵迷茫和无措，嘴唇微微张合，却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柳雪絮敏锐地察觉到了列青佳情绪上的波动。她知道，列青佳对自己的误解已经开始松动。

　　她当即决定趁热打铁，轻叹一口气后，娓娓道来：“这些年来，母亲一直心怀愧疚……她对很多事情都感到遗憾。她后悔……为了拯救柳家，无奈让我嫁给师兄，违背了我们两家的联姻约定。”

　　柳雪絮微微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继续说道：“母亲原本想借联姻求钱家出手，助你陆家东山再起，奈何你下落不明。最终，她只能托我们为她买下这座陆府旧宅，竭力恢复并保持它原来的模样。”

　　列青佳静静听着柳雪絮的讲述，心中的愧疚与自责愈发沉重。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声音微颤，说出了那句迟到多年的话语：“对不起，雪絮！”

　　听到这声道歉，柳雪絮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圈涟漪。

　　曾经，她因列青佳的两次不告而别而心生不满。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往种种，已在岁月的冲刷下逐渐模糊，她早已释怀。

　　然而，此刻听到列青佳这番诚挚的道歉，她还是心头一暖，顿感欣慰。

　　柳雪絮觉得，母亲过去多年为陆家的默默付出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她稍稍平复内心的波澜，笑着对列青佳说道：“没事，陆大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们都应该放下过去，向前看。”

　　“母亲为你保留这座旧宅，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回来，拥有一个心灵寄托。如今，你终于来了，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柳雪絮眼泛泪光地说道。

　　列青佳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愧疚，又有对未来的期许。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由感慨道：“是啊，我们都要向前看。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今日重回到此地，我才意识到自己实在不孝。管姨对陆家恩重如山，我真的不能再辜负她的一番苦心了。”

　　柳雪絮眼见时机成熟，嘴角微扬，顺势牵起朱慕虹的右手和列青佳的左手，紧紧叠放在一起。

　　“没错，陆大哥！”柳雪絮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真的应该放下过去的包袱了。朱姐姐对你情深义重，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列青佳感受着朱慕虹那柔软而温暖的手，像是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他看向柳雪絮，心怀感激，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雪絮！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和慕虹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

　　稍稍停顿片刻，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对九年前的不辞而别心怀愧疚。今日，我总算把那句深藏心底的‘对不起’说出来了，心结已解。”

　　柳雪絮面露喜色，轻声说道：“甚好，我也算是不负母亲所托。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要是想回来，随时能回来。等会我就吩咐下人，把宅子的钥匙交还给你，让你重掌此宅。”

　　列青佳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不必了，雪絮！爹娘离世多年，物是人非。这里虽承载着我曾经的回忆，但对如今的我而言，它更多的只是一段回忆罢了。”

　　说着，他目光缓缓环顾四周，仿佛透过时光的迷雾，看到了昔日与父母一起生活的温馨画面。

　　他清楚知道，那些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自己终究成了江湖的人，漂泊无定才是他的宿命。

　　“‘惜柳苑’，真是个好名字！柳家的恩情，我此生绝不敢忘。”列青佳恍然大悟，由衷感慨道。

　　“既然你们已经购得此宅，那便在这里安心生活吧，不必再刻意保持它原来的模样了，更无需交还予我。我是江湖儿女，早已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列青佳神色郑重地说道。

　　柳雪絮无奈摇头，轻声叹息道：“唉，罢了罢了，既然陆大哥心意已决，我又怎能强求？不过，陆大哥你放心，这座老宅我会一直替你好好守护的。倘若哪天你突然改变主意了，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列青佳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心意。

　　“对了，雪絮，我有一事相问。不知管姨墓地，现在何处？我想亲自去祭拜一下，略表心意，不知是否妥当？”列青佳开口询问道。

　　柳雪絮闻言，嘴角微翘，爽快答道：“当然可以，陆大哥。我娘就安葬在城北芦苇荡的一个小山坡上，与我父亲合葬在一起。而且，那个地方离你父母的坟墓也不远呢。”

　　稍稍停顿片刻后，她接着说道：“若是你想去祭拜的话，只需提前吩咐一声。我马上让人准备好祭品，到时你随时可以动身。正好，你还能顺道祭拜一下伯父伯母。”

　　列青佳顿感意外，他完全没料到一切竟如此巧合，故而欣喜不已。

　　他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太好了，雪絮。事不宜迟，我们等会就出发。”

　　柳雪絮见列青佳如此急切，便不再耽搁，当即吩咐下人前去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后，柳雪絮领着列青佳和朱慕虹一同走出“惜柳苑”，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道路疾驰，直奔城北芦苇荡而去。车轮滚滚，扬起一溜烟尘。

　　列青佳微微仰头，目光透过车窗，静静凝视窗外如画卷般不断消逝的景色，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淡然与平静。

　　心结已解，彻底释怀。

　　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悄然萦绕心头。

　　他隐隐觉得，自此一别，或许真的与这片土地再无交集了。

　　临近中午，日头高悬，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城东周郎包子铺，赵兴成、文似锦和陈佩芳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食。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赵兴成闻声，迅速朝声响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去，渐行渐远。

　　列青佳和朱慕虹并肩而行，朝他们慢慢走来。

　　赵兴成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面露喜色，眼睛闪亮。

　　他迅速转身，朝着一旁正聊得火热的文似锦和陈佩芳，大声喊道：“你们快看，列大叔和朱大姐来啦！”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列青佳两人走来的方向。

　　文似锦和陈佩芳顺着赵兴成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列青佳夫妇正朝他们走来。

　　二人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神情，互相对视一眼后，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杂物，迅速为列青佳夫妇腾出位置。

　　很快，列青佳夫妇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赵兴成三人跟前。

　　历经一番简单亲切的寒暄过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气氛温馨而融洽。

　　列青佳和朱慕虹依次落座。

　　赵兴成按捺不住内心好奇，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紧盯列青佳，急切问道：“列大叔，你和朱大姐上午去惜柳苑怎样了？话说那个惜柳苑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刚问了城中百姓，听他们说那是陆府旧宅，你去那作甚？”

　　列青佳神色平和。他轻轻抬手，理了理衣角，云淡风轻地说道：“没错，惜柳苑便是昔日陆府，而我就是曾经的陆家少爷陆崇礼！”

　　赵兴成三人听到这话，俱是一惊，面面相觑，一脸不可置信。

　　朱慕虹见状，浅浅一笑，说道：“大家不必惊讶，我们不妨先听青佳好好讲述一下他的故事吧！”

　　列青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身世，以及与柳雪絮那段曲折动人的过往，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出一段遥远而珍贵的故事。

　　其他人静静聆听，渐渐沉浸于他所叙述的陈年往事之中。

　　待列青佳讲述完毕，众人神色各异，表情不一。

　　赵兴成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列青佳所叙之事，心中五味杂陈。

　　他嘴唇微张，目光有些呆滞，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列青佳，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跌宕坎坷的经历。

　　那些曾经如乱麻般纠结在赵兴成心头的疑团，终于在此刻被彻底解开。

　　赵兴成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当年列青佳为何会匆匆离开烈刀门，那背后，是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无奈。

　　他理解了列青佳和朱慕虹为何甘愿在苏陵城隐姓埋名，度过那么多个年头。

　　那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为了躲避过去的风雨，毅然决然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默默舔舐伤口，试图在平淡中寻找一丝安宁。

　　文似锦轻轻捂住嘴，眼泛泪花。

　　她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惋惜，轻声叹息道：“唉，列大叔和柳姑娘的感情，实在可惜了……”

　　她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遗憾，为那段没能开花结果的感情而感伤。

　　话毕，她将目光转向朱慕虹，眼中满是钦佩与赞赏，由衷称赞道：“朱大姐，你真是太勇敢、太有决心了。这么多年，你始终默默坚守着对列大叔的感情，不离不弃，这份深情，着实令人佩服。”

　　文似锦边说，边为其轻轻鼓掌。掌声虽轻，却满是敬意。

　　陈佩芳亦深受触动。

　　此前，痛失至亲，初到安会城的无助与孤独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听完这个故事后，一切便如阳光下的薄冰，悄然融化。

　　她微咬嘴唇，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默默攥紧拳头，为自己暗中打气道：“既来之，则安之。尽管这江湖充满未知与磨难，但我还是想像列大叔和朱大姐那样，勇敢地走下去。”

　　说罢，陈佩芳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遥望远方，眼神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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