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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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始终太冷,她捂不热,只会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她所求的,也并非他一时的兴起,而是长久的喜欢。

  可他给不了,她知晓,只能转身抽离,及时止损,借助时日去疗愈心上的伤痕。

  尹悠吟一直是霍时锦心间,遥不可及、触手难得的白月光。

  她们生有自己的孩子,他无法轻言割舍。

  后庭佳人,虽不及三千,却也是不计其数。

  她容忍尹悠吟特殊的存在,不在意景安、景诗的存事,便得悉数容纳后宫中人。

  她自问没有宽大的心胸,也无法容纳那样的不计其数。

  他当真喜欢她?

  亦或是一时兴起?

  是苦历短且的爱而不得后,适时的出现,使得他破败的心有了归属。

  是尹悠吟退离,她恰逢出现。

  是她给不了他的,她能给,且无私、无欲。

  她们尤为相像。

  最是无情帝王家,本非空谈。

  她盈满、无限的爱,抚触着他的柔软,疗愈着他的伤痕。

  他对谁都是算计。

  他可怜她,可怜她为他产子。

  或许先前的她不在乎,也毫不顾及。

  可恍然后,她无法不考量。

  如若注定无法得取,她情愿一生不再触碰。

  她的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却仍旧希望霍时锦能掌舵自己的命途。

  无关喜欢,也非难搁置,只他救过她。

  她向来携恩必报,无关乎身份,无关乎尊卑。

  眼下,她无以为报,只得狠心将其推离,以免累及。

  他曾为她死过,得幸险生,于她而言,便是足够。

  哪怕时至今日,她仍清楚记得那种感觉,好似灵魂脱离肉体,随之而去。

  自此,犹如行尸走肉。

  只余空洞、死寂的眼眸,只剩麻木不仁的自己。

  或许她最大的过错,不是义无反顾的爱上霍时锦,而是苦苦折磨自己。

  阴阳两地,天人永隔,莫过于世间最大的苦痛,无以平复。

  霍时锦与小傻子之间,最为显着的区间,是那双明晃、透亮的眼眸,渐渐古井无波,悄然黝黑、深邃替及。

  不知从何时起,那双真挚显着,爱意盈满的眼眸,再未倒映过她清瘦的身影。

  从前她没能护住小傻子,使得下落不明、音信全无,为此,她自责了半生。

  如今她想保护他,极力弥补曾经的过失,仅此而已。

  如今色衰爱弛、思前顾后的落笙啊,终不似那个明眸善睐、肆意妄为的小姑娘了。

  无论心里如何的苦涩,脸上永远都显露着淡笑,轻易便能让人心安,叫人心疼。

  虚假的面容,伪心的笑,永远伴随着她。

  眸光无以汇集,脸上尽显痴笑。

  仿佛,她已然神志不清,疯怔一般。

  她不知还要伪装多久,如若可能,她宁愿一直如眼下般,佯装过活,无须过多考量。

  长明宫里虽冷清照旧,却也极为平淡、静谧。

  人人避她如蛇蝎,可仍有为她甘之若饴之人,伴她身侧,与她同度难关与冷清。

  她已然知足,无求其他。

  她暗自感触着深宫之中,算计覆及下鲜有的温暖,心绪平缓,尤为安然。

  她想护佑身边之人,免她们不受牵连。

  纵使是顷刻别离,不论及被迫,不论及自主,远离她身侧。

  只她们安然,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目送其离去。

  从始至终,她所求的,不过是身边之人的安泰。

  她不在乎眼前荣华、锦衣,却唯恐身边之人饥腹、凉身。

  真心、无微,成了她唯一能馈赠于人之物,也是现下仅存,唯属她之物。

  落笙忽的抬眸高看,悬挂于空的骄阳,显眼至极。

  她无法视及,却能轻易感触,悄然回味。

  半晌,才轻缓收离,暗自养精蓄锐,闭目养神。

  近日总无端徒增苦乏,接二连三的事端,不间断复起,让人应接不暇,无力应对。

  困意渐起,落笙微磕着眼,呼吸匀缓,思绪渐沉,睡得极不安稳。

  已然许久未有过这样的落差,几近久违,无言透着沧粟、境迁的深意。

  恍如隔世,总不自觉叫人回顾起往昔。

  明面上,愈是风平浪静,便越是暗流汹涌。

  落笙心中不是不明白,却愿意一直沉溺其中。

  纵使丢了曾经的自由,也要守着如今的平淡,安度余下。

  迷糊之中,她忽的惊醒,随即愣怔,悄然回溯。

  半梦半醒间,她察觉出周身的异样,莫名生有暖意。

  锦裘随之轻覆,如若只是舔裘,她倒不至生有这样大的反应。

  转瞬间,传来巨大的失重感,随后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转瞬落入温热的怀间。

  她紧贴着胸膛,灼热蔓延四下,悄声灼烧着她白皙的肌肤,使得她恍然转醒。

  只一瞬,吓得她冷汗津津,忙从睡梦中惊醒。

  嗅及周边熟悉的气息,她茫然又无措,迟迟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久前,霍时锦悄声而至,细看着落笙熟睡。

  虽有暖光斜照,可身处寒冬腊月,也极为阴寒。

  顷刻,他褪下锦裘,覆住她清瘦的身子,安静立于一侧,静待她转醒。

  凝着落笙干净的脸庞,深陷的眉眼,心头思绪万转,酸涩横生,百感交集。

  他不信落笙的疯怔与失常,故此试探。

  可她的状况尤为切实,除了痴笑,再无其他动作、反应。

  或许她是真的失常,可他毫不在意。

  亦或是有意避及,有心推离。

  暗自规避着周边的明争暗斗,危机重重。

  他甘愿委身陪同,守着痴傻的她。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皆是他的无力。

  一如那一晚,他的失算,他的慌乱,无不昭示着他的无能。

  险境之下,危机之中,他护不住她。

  他不知那一晚的境况,不知落笙的无助与遭遇,使得落笙转变。

  那伙人不简单,始终是落笙的威胁,是他的威胁。

  他终没有护好落笙,使得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不论是宫里的明争暗斗,亦或是后山的危机四伏,皆是他与落笙的威胁,是无声的隐忧。

  如若她真的失常,便是那一晚受了刺激;如若是伪装,便是她察觉到了危险所在。

  她心中一直藏着许多事,不愿显露,不愿谈及。

  她不愿开口言说,他便不问,她身边危机重重,他便同她一起直面。

  纵使危机重重、虎狼环伺,她身后始终有他在,无需她佯装、惊惧。

  她费心的掩饰,与痴傻的模样,永远是他心头无法拔除的刺,悄然深陷,模糊着血肉,隐隐作痛。

  不会了!

  再不会了。

  他暗自道,拳骨紧握,指骨咯响。

  他会竭尽所能,让她随心所欲,一切皆触手可得。

  她永生于骄阳之下,她始终自由。

  他护她安然,要她随性。

  他放她出宫,去追寻此前的梦寐以求。

  目随她回遥远的大蓿,送她归家。

  可他不知晓,落笙的家本不在大蓿,在脚下,在嫣国,在深宫。

  兜兜转转,几经重返往复。

  纵使离开内廷,也仍会折返深宫,回归嫣国皇室之中。

  她永远归属于嫣国皇室,是嫣国前朝,荣宠一生的大公主。

  如若不是那场意外,她的一生本该幸福、美满。

  她不会远嫁,不会和亲,会常居京都城内,拥有自己的公主府。

  她会嫁与常居京都城的驸马,承欢先帝先后膝下,在嫣国皇宫里随意进出。

  她本能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与驸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可以随心所欲、恣意妄为,会幸福、美满一生。

  恰逢意外横生,夺走了她原有的幸福、美满。

  纵使向死而生、绝处逢生,也仅仅只是苟活,彻底改动命运原本的走向。

  或许,没有突起的意外,她的命运也会改动,只是时段不同。

  她陡然间发觉,无法适宜深宫里的尔虞我诈。

  纵使侥幸逃过,也仍会因为后宫女子的争风吃醋,因为得宠的母亲,受到莫名的牵连。

  连同那份恩宠下的嫉妒、眼红,艳羡、怨怼,悉数加身。

  若非流落,只怕早已尸骨无存,坟头长草,更无以安然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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