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赌注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纵是在此地待一世,也并非全无可能。”

  “你,可曾有悔?”

  良久,她忽的开口,主动出声打破眼下的沉寂。

  “不悔。”

  言语间,透着坚定不移。

  “也无惧?”

  她复又追问,神情淡然,仿若丝毫不为之所动。

  那样的话,她先前听过太多,早已不会信。

  “你皆不畏,我何足为惧。”

  他忽的凑近她,紧贴着她的臂肘落座。

  片刻,主动拉过她清瘦的股掌,同她十指相扣,认真回道。

  “你何以知晓我无畏、无惧!”

  她嘲弄道,无端笑起,笑他的自以为是。

  “我犹记你先前受惊、受气之时,常爱哭鼻子,极难哄,如今倒是极为少见。”

  他轻笑道,似有意哄她开心,逗她乐。

  “哭鼻子,早不会了。”

  “哭,不合宫中规矩。”

  “太后不喜,会无端生祸。”

  “大嫣宫中,容不下一位哭闹的皇贵妃。”

  “她该是端庄稳重,安分守己的。”

  她笑道,眼中毫无波动,面上尽是不以为意之态。

  不知从何时起,她也那样认为。

  她惯于随波逐流,惯于循规蹈矩。

  纵四肢未缚,行为无拘,也未有过挣扎。

  她说得极为认真,不似玩笑。

  面上显露着细微的怀旧之意,无端怀念起,昔日尚能哭闹的日子。

  离眼下,仿若极为久远,细数来,也不过六七年。

  “我能容得一位哭鼻子的妻子,便是足矣。”

  他无端贴近她,无声埋在她颈肩,似安抚,似温哄,亦是无言的肯定。

  肯定她的身份,肯定她的存在,肯定她的付出,肯定无声的爱意。

  仿若他在,她便无须委身、伪装。

  “若做何都哭,偌大的嫣国,只怕危如累卵,岌岌可危,哪会有你我现下的安然。”

  她轻笑道,笑得由衷,眼中却透着迷惘。

  纵是虚言、空话,也能轻易动摇她苦心维系的决心。

  纵是三言两语,也都无端博她一乐,经久不息。

  “想哭便哭,何必在乎旁的人的看法,为不相干之人委身。”

  他说得极为认真,将她抱得生紧,眸中生有心疼。

  “说句无稽之言,纵是稍稍喘息,我皆恐外人怕戳我脊梁骨,怒骂我德不配位。”

  “你身处那般高的位置,受万人恭仰,自体会不到这番心酸。”

  “能轻易说出此番无知之言,倒也不稀奇。”

  她淡淡开口,神情寡淡,似早已见怪不怪。

  “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纵天塌,也有我,无须你惧。”

  他俯身环住她的腰身,认真开口,眉眼含笑,隐隐带有讨好之意。

  “你?”

  “你并非能一直在。”

  “漫漫长路,终要我一人走。”

  “只有习惯,才能无所畏惧。”

  她说得认真,丝毫未留意到霍时锦脸上的微变,稍纵即逝。

  “我说过,你身旁会一直有我。”

  “纵岁岁年年,你我也不会离弃。”

  他认真回应她,全无敷衍之意,无端将她锢得生紧。

  “依赖会上瘾,你不明白。”

  她面上有些失神,转而自嘲般笑道。

  “让我做你的瘾,有何不好。”

  他抬眸看向远方,掩住眸间苦涩,轻问。

  “不好,会死。”

  她呢喃道,几近失声。

  气氛微动,无声沉寂。

  两人无端对视,相顾无言,复又一同看向远方。

  “霍时锦,如若我不贪图爱,我们能否会走得长远?”

  她小声道,伏在他微曲的膝肘间,尤为静态、乖顺 ,眼中藏有细微的苦涩。

  “贪不贪图,爱皆在你一人身上,永远不会生有变动。”

  他伸手轻抚她发间,温柔难掩,认真开口。

  (可我好似从未感触到。)

  (究竟是我太愚钝,亦或是你的话掺着假……)

  她暗自道,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

  “倒是我天真了些,总爱痴人说梦。”

  “能与不能,并非朝夕间之事,我们早已心知肚明。”

  “你我身上的责任,早已让这段情意渐行渐远,分崩离析。”

  “许多事,虽身不由己,却并非无可奈何。”

  “纵有逆转之机,你我也未曾去变动,又何尝不是你我自己的选择。”

  她淡淡开口,阐述着已然发生之事,与昭然若揭的实情。

  “自登上高位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已然无可能。”

  “帝王眼中,不会有寻常人渴求的缱绻、温情,只有对权利的追逐、欲念。”

  “你明白,故而不愿开始,一直退离、推拒。”

  “我亦知晓,故此不愿止戈。”

  “你有你的帝王之路要涉足,我亦有我的和亲之路要远赴,我们无以相交。”

  “天宽地广,人海茫茫,失去之人,注定不会复返。”

  她无声笑了笑,说得极为笃定。

  “无论你信与不信,终有一日,我会堂而皇之离开嫣国。”

  “此生,同你,不会生有半分交集。”

  “这便是你轻易不肯放我离去的理由。”

  “真玺未现世前,你的旨意、口谕,仍旧不可撼动,无人能违抗。”

  “太后本不喜我的存在,纵是废位,也绝不会稍加阻拦,反会暗自推波助澜。”

  “你明了,故而不敢轻言下注。”

  “赌我脱身之时,会甘愿回到你身边。”

  她面上无半点露怯,笑得极为轻蔑,当面戳穿了霍时锦缄默其口的实情。

  腰腹处的力道陡然加重,无声证实了她话中的真伪、虚实。

  “霍时锦,你般自信之人,竟也会露怯。”

  她淡然开口,有些不可置信。

  “孩子,只是眼下一时。”

  “若大蓿覆灭,若我不再在意孩子,你又当以何作筹码,阻拦一个求死之人的厌世心性与轻生之举!”

  “凭卑劣的手段与软禁?”

  她笑道,笑意未达眼底,透着无端的冷意。

  “你与我之间,并非喜欢,只是合适。”

  “霍时锦,若你未曾登上帝位,你我之间,本也不会有交汇之处。”

  “我犹记,初识你时,你尚是他国太子。”

  “那一年,你最是意气风发。”

  “不想,转眼间,你已是大嫣权倾朝野的帝王。”

  “我亦不是那个心无城府的康宁公主,而是现下处心积虑的皇贵妃。”

  “十载,你我皆变了,羸弱的初心,也早已不复存有。”

  “先前,你半分泪,便能骗得心软的小姑娘。”

  “眼下纵万里黄金,也能哄得一笑。”

  “你可曾,有过片刻的后悔?”

  “可曾为此,生过喜?”

  她回身看向他,笑得极淡,透着疏离。

  “霍时锦,我很像她。”

  “样貌,性情……”

  她说得极为笃定,不觉露笑,笑中藏有显浅的苦泪。

  至于话中之人,两人皆心知肚明。

  听雨楼里的荒唐夜,是一切的开端,她无法轻言释然,轻易忘却、搁置。

  时洛、时笙的由来,是她心中无法剔除的刺,不时刺向她,轻易便能揭露她的不堪。

  “不是!”

  话音未落,霍时锦极力辩驳。

  却生有一瞬的迟疑,被落笙心细,全然捕捉。

  “那半分迟疑之态,是有愧于人,亦或是无以欺骗自己的心!”

  她哑声道,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纵习以为常,也仍会为之所动,无以坦然直面,心平气和。

  “我愧对身边之人,独对得起你。”

  “你对不起身边之人,唯无愧于她。”

  “这便是我与你的不同。”

  “我始终以你为原点,周而复始,而你从未想过要偏离她。”

  “一颗心无以存放两个人的身影,是骗了我,亦或是骗了她,你心知肚明。”

  她失声道,莫名有些苦累。

  “你曾劝谏我,一生勿要围着一人转。”

  “我听话,离开了他,原也只有我一人听信。”

  “我真傻!”

  “人世漫长,人啊,的确不该久留一人身侧,会无端生累,徒增苦乏。”

  “好在,我醒悟得也未曾太迟。”

  她喃喃道,无端合眼,悄声掩下眼中的泪,转而恢复如常。

  “霍时锦。”

  “纵在爱里不论对错,也并非全然理所当然。”

  她轻声开口,语气平和,渐渐失了神。

  “我同你做个赌,赌你我终会分离。”

  “若我赢了,你须得信守承诺,心甘情愿放我只身安然离开嫣国。”

  她淡淡开口,眉目舒张,仿若心情极好,丝毫不忧心霍时锦的决定。

  “过去十年,算是你欠我,你同大蓿谈和十年,算是你还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平静道,眼中毫无波澜。

  “我给你一场喜欢,你须得应允我两件事。”

  “其一,若我赌赢了,你须得毫不犹豫放我离宫。”

  “若十年间,你我未曾分离,算作你赢,我甘愿留在宫中,同你安然走完这一生,此生绝不悔改。”

  “其二,同大蓿和谈,以十年为期限,算作你对我的弥补,自此,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如若你不愿赌,你我便一直耗着。”

  “如若你愿赌,你我间便是听天由命,绝,无悔、无改。”

  “赌与不赌,随你。”

  “你曾言,人定胜天,也坚信天意难违,便该信天意,信自己。”

  “或许,上天会偏向你这般满口虔诚之人。”

  “你一向自信,不论为帝位,为物、为人,自也不会畏惧这般无足轻重的赌局。”

  她淡然笑道,仿若胜券在握般,丝毫不为其忧心。

  “我应允你。”

  良久,霍时锦沉声开口,眸光晦涩难懂。

  “能信守承诺,便是再好不过。”

  “极乖。”

  她忽的近身,轻浅吻了吻霍时锦。

  只一瞬,抽身离去。

  “走吧,找找路,也该回去了。”

  “否则暗室里的美人,该是要等着急了。”

  “若是闹起来,只怕要费心不少。”

  她意有所指道,似笑非笑看向霍时锦。

  说罢,率先起身离去。

  眼见炙热未消,她借助手中蕉叶避日,细打量起周边的地形,暗自探寻出路与方位。

  她忽的想起,繁星殿通向后山暗室。

  既如此,霍时锦不会不知情,也当是能知晓归返之路。

  偏他半分不愿谈及,倒是叫她为此犯了难。

  她回身看向霍时锦的方向,有些不死心。

  思忖片刻,决心试探一番。

  若她面上委婉些,旁敲侧击,从霍时锦口中套话,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此一来,若事成,也能无端省去许多困扰,无须再费旁的心神。

  不论如何,和谈之事,宜早不宜迟。

  空口,终是无凭,无以让人信服、心安。

  早日回到宫中,也能早日办妥,以免夜长梦多,也恐霍时锦无端生悔。

  她止住思绪,迈步走近霍时锦,略显迟疑,而后主动开口。

  她暗自留意霍时锦脸上的微变,将其尽收眼底,唯恐错失、遗漏。

  只微动,总能瞧出些细微的蛛丝马迹。

  话中虚实,大可暗自揣摩。
  http://www.hlys.cc/34340/30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