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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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她不同,他是家中独子,须延续家中香火,呈递家业。

  慕府,慕家祖辈,皆无以容许她的存在。

  她生有傲骨,纵不顾及门当户对,低嫁贩夫走卒,青灯古佛一生,也绝不委身做妾,囚困后宅方寸间。

  纵是侧侍再娶,生有庶子,也不及嫡子声名,无以继承家业。

  三月,足以消磨先前的一切,囊括一时兴起。

  他待她极好,事事周到。

  三月不长不短,足矣深交浅止,珠胎暗结。

  她并不排斥他的近身,两人也会不经意间触及,只显浅、仓促,并不持久。

  一如递接物什时,不经意的触及。

  一如隔着衣料的搀扶、拉拽。

  每每触及她时,他皆会自觉松离。

  她知晓他的妥协、迁就,也在暗自扭转心态。

  克制拂落、异举,压抑漠然、疏意。

  遮掩忽起的异样。

  啊姐盼她长岁。

  她想实现啊姐的愿景。

  将世间之景,尽收眼底。

  重逢之时,细细说与啊姐听。

  仿若啊姐从未远去,也曾见过万千之景。

  而非拘于府中,郁郁而终的人儿。

  堪及豆蔻,转瞬而逝。

  啊姐的心事,从不在面相,在心间。

  独她瞧得真切,心余力拙,力不能及。

  唯与常人无异,方能坚挺度日,长久的活。

  方能实现啊姐求而不得的愿景。

  啊姐为她顷其一生,她总要替啊姐了却夙愿。

  是唯此,亦是唯能。

  余晖无声倾落,好似无言的催促。

  两人悄声止步,淡笑着辞行,分离接踵而至。

  似习以为常,两人皆未明言。

  两人自觉回身,无声分道扬镳。

  回府途中,途径河道,远远瞧见河灯,忽而思起,正值月半。

  地方风俗,逢初一、月半,齐放河灯。

  替生人添福,祭祀亡亲。

  欲离去,思及啊姐,无端止步。

  啊姐失亲无故,除她,再无熟识。

  纵是故去,也无人祭祀,惦念。

  她心疼啊姐孤寂,无以共赴黄泉。

  只盼灯火,得以寥慰人心。

  纵是天各一方,也不至形单影只,孤影自怜。

  她止住思绪,只身行至摊贩前,出手极为阔绰,买下余下花灯。

  借用笔墨,躬身伏于摊前,落笔提字,模样专注。

  提笔过半,忽而顿笔。

  碍于口谈纷杂,言辞露骨,她搁置笔墨。

  取出些微银两,委托贩夫将花灯送至河道。

  待贩夫远去,她借走笔墨,只身行往。

  河道拥挤,人群聚集,无以落脚。

  她行至一旁,安然静待,全无迫切。

  待人群疏松,她迈步近前,伏身下蹲,蜷在一角。

  无忌人言、喧嚣,提笔落字,奋笔疾书,面上笑意难掩。

  不似牵强,极显由衷。

  良久,她悻悻停笔,将灯搁落、放离,目送花灯远去。

  数十盏,该是有一盏能到啊皆身旁。

  (我们初星不知不觉渐长。)

  (也到能提笔落字,替啊姐放灯的年岁。)

  (真好。)

  (纵未能亲眼瞧见,也尤觉心喜。)

  恍惚间,她闻见啊姐细腻、温浅的声嗓。

  她不觉落泪,合眼的一瞬,啊姐清瘦身影清晰可闻。

  她猛的睁眼,抬眼四下打量,下意识穿透人群,寻找那道熟稔的身影。

  落空刹那,后知后觉。

  她无端笑起,回身望向零散的河灯。

  闭眼祈愿,躬身放离最后一盏河灯。

  合眼刹那,落下一滴清泪。

  唯恐玷污河灯,祈愿不灵。

  她抬手捞走河灯,堪堪失之交臂。

  她失神目送河灯远去,面上笑得牵强。

  她终不忍啊姐忧心。

  纵知无所目及,仍强颜欢笑。

  不愿生有一丝差错,累及啊姐愁眉。

  泪水打湿两盏旁的河灯,她细心捞起擦拭。

  放灯之人皆虔诚,不该因旁的落空愿景,苦费虔意。

  她心知死别之撼,不愿累及旁的,白白玷污旁的心诚。

  细心擦拭,动作轻缓。

  模样专注,细致入微。

  唯恐泄露旁的心事,并未刻意窥探,有意避视。

  无意触及灯面落字,眸光一滞,手上动作渐止。

  她伸手近前,指腹摩擦灯面的一瞬,落下显浅泪珠,笔墨渐浓,浑浊字迹。

  一盏写有:

  [常青。]

  另一盏落笔:

  [久安。]

  笔锋生涩,字迹褪色,一笔一顿,尤显心诚。

  她轻浅露笑,提笔落字。

  常青一侧抒上:

  [常安。]

  紧随久安两字落笔:

  [喜乐。]

  她搁置笔墨,小心放置河灯,轻浅推远。

  无声目送其远去。

  片刻,她起身离去,折身摊前,递还笔墨,温声道谢。

  临别前,她回身望向人群,无端笑起,笑意明媚。

  回身一瞬,眸目忧郁,笑意搁置,仿若从未显现。

  (傻子。)

  她暗暗道,松落攥紧的,提步迈离,身影傲挺。

  似有意安抚,叫暗中之人安心。

  放灯搁误归行, 她乘着夜色归门。

  不出所料,府门微敞,掌掴如期而至。

  纵夜半三更,也仍屹立不前,只为静候她的佳音。

  若非颊骨偏陷,唇角撕裂,她大抵会好一番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畸形,无外乎爱的一种方式,不失为爱。

  畸形的爱,也算爱。

  一如她对啊姐。

  一如爹娘对她。

  一如胞妹对她。

  她偏头直视两人,不躲不闪,笑得挑衅。

  “朽木不可雕也,枉费心思,难保不会付诸东流。”

  “年岁渐长,当是要看顾身子。”

  她淡淡开口,笑意转瞬即逝。

  俗言,父慈子孝,也不过如此。

  无慈父,何以子孝。

  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不及一句软糯,不由心的爹娘。

  不及一番低眸含笑。

  吟诗作曲,不及牙牙学语。

  端庄恭谨,不及活蹦乱跳。

  嫡不及次。

  子女不及门第。

  爹娘不如牲畜,会摇尾、舔食。

  不及生人嘘寒问暖,细致周全。

  偌大府邸,不及街头一角,叫人心驰神往。

  九载不及三月。

  朝夕相处,日夜兼伴,不及显浅触及。

  人世一场,所求为何!

  明眼人皆能瞧出的大相径庭,偏有人视若无睹。

  偏是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为实。

  偏是如娇似宝,爱不释手为虚。

  人啊,偏爱贪心不足。

  钟爱裹着些末糖渣的爱,轻易忽视肉眼可见的莲心,轻言深陷。

  她止住思绪,望向遮遮掩掩的小人儿,眸目温柔至极。

  眸光交汇一瞬,满是肉眼可见的颤意。

  “只怕胞妹身娇体弱,撑不住这偌大的门楣。”

  “唯恐彼时,父亲落不下脸面。”

  说罢,褪下外袍,微屈膝肘,拢住胞妹颤动的身子,尤显温柔。

  片刻,直立起身,径自越过两人。

  满是水汽的外袍,紧贴胞妹体魄,寒意转瞬入体。

  她敛下些微笑意,途经庭院之时,笔挺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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