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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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数日,她照例登门拜会,习获规矩。

  慕諵璟随父从旁掌家习业,她跟随慕母、府侍持家习礼。

  纵是同居屋檐之下,会面次数,也极为显浅。

  只席间,闲暇之时,能得以面见。

  余下时日,皆分隔两地。

  慕諵璟困于前堂,她同慕母游走后庭,全无交集。

  闲暇时,见她倦容难掩,他极为不忍。

  悄然离去,欲同慕母言说。

  她触及他神色,当即明了。

  近前将人拦下,制止了他鲁莽的行径。

  只怕,他日争辩,不再是慕母一人,而是万千人。

  他心疼她,她并非不知。

  她并非顾及门第、旁言,只唯盼不累及。

  她无力扶持他,为他锦上添花,只盼能维系他的荣光。

  那块半大的匾额,非他一人的荣光,亦是祖辈拼凑的心血。

  摒弃、污浊,无异于违父叛祖,是为不孝。

  她不愿他成为那般之人,生人口舌,落得污秽。

  她细心宽抚,佯装无恙,面上笑得开怀。

  他低眸望向她,神色尤重,凝意渐显。

  “初星,人不该为旁人而活。”

  他轻言,言语间,掺着心疼。

  “我知晓,你无须忧心。”

  “亦不是旁人。”

  她笑着应话,神色自若。

  佯装未闻见话间的深意。

  “今日不去母亲身旁。”

  “出府。”

  他忽而道,牵着她离去。

  “不可胡闹,妄为。”

  她出言规劝,不愿随同。

  回身一瞬,目及远处人貌,忽而止步。

  片刻,她回以淡笑,主动折身,迈向府门。

  觉察她的意图,慕諵璟紧跟其后。

  繁木之下,慕母无声目送两人离去,笑貌尤浅。

  年少时的爱慕,难抵风霜,却能轻易抚平忧愁,叫人回味、留恋。

  慕母无声喟叹,眸目间,艳羡之色难掩。

  片刻,只身远去。

  身影极为落寥,仿若孤影自怜。

  与之背驰的倩影,比照鲜明,尤显落差。

  是垂鬓之年的满心满眼,亦是而立之年的色衰爱弛。

  是鲜嫩枝瓣,亦是垂败朽木。

  垂鬓倩影迎上春光,佝偻躯干退隐宅院。

  仿若背道而驰的一生,亦是覆辙重蹈。

  她再无顾忌,陪同他游走、闲逛。

  日中出府,日落归门;悠闲自得,红光满面。

  虚掩的笑意下,一人掺实,一人扮假。

  纵未曾侧目凝视,她也能轻易觉察出他的异样。

  只她闻见,他潜藏的失落。

  他暗自介怀,她未曾带他登门,却从未提及。

  她心知肚明,却无以回应。

  并非她不愿交心,只爹娘始终未曾松口。

  她不愿他瞧见,那般冷脸、难堪的场面。

  暗自心疼她的处境艰难。

  辞行之时,瞧见他眸中的失神,她终是心有动容。

  独那一次,是她目送他远去。

  待身影隐退,她折身回府。

  她径自登堂,主动言及婚事,四下无声。

  爹娘低垂眸目,兀自用食。

  对她喧哗的行径,视若无睹,不发一言。

  独胞妹眼中,带有细微慌乱。

  她一心婚允,对此异行,毫无所察。

  只后知后觉时,心绪起伏得厉害,仿若暗涌倾倒,张口无息。

  面对如出一辙的情形,她忽而没了兴致,再不愿多言。

  俯身行礼,独自拂袖离去。

  她折返偏院,迟迟未休憩,撑在案前苦等。

  人夜,啊爹只身入室。

  她有所料及,并无意外。

  些微凝视,淡淡收回眸光。

  她抬手斟茶,并未奉前,静待后言。

  “若是男儿身,也当能顶得住家门。”

  啊爹忽言,尤显深意。

  片刻,近前入座,接过茶水。

  “是林大人无福。”

  “无须惋惜。”

  “我闲散惯了,本也无心家事。”

  她笑道,极显淡然,不以为意。

  无心屈动指节,硌硌作响。

  “只我离去,她方能得以安然。”

  “否则,饶是做了鬼。”

  “也难保,怨念有消。”

  “啊爹既心系家族,便更当松口。”

  她淡淡出声,忽而蠕动指骨,无声转动杯盏,劝谏之意昭显。

  “既是心意已决,无可更阻。”

  “他日再无须入府。”

  啊爹沉言,微凝的面色稍缓。

  “……”

  她并未出声应答,只定定看着那张皮囊,似要瞧得真切。

  “仅是其二。”

  “其一也当一同论及。”

  她主动提及,全无避讳。

  微晃的灯盏,一夜未曾搁置。

  窗外微明,啊爹扶着案角起身,提步远去。

  佝偻的身形,缓重的步伐,无不彰显着老态。

  她敛下笑意,额骨微仰,将指腹间茶水一饮而尽,凉意刺骨。

  坚持己见,未尝不是覆辙重蹈。

  她忽有些心疼他,仅仅一瞬,转瞬即逝。

  仿若瞧见高山倾颓,嫩芽折枝。

  她无声露笑,眸目晦涩。

  她大力拂落案板,杯盏摔得粉碎。

  庭院中的人影,无端愣怔,转而提步迈离。

  她悄然起身,对坐镜前。

  梳洗整装,迈离府门。

  途经那块刻有林字的匾额,顿了顿步。

  彼时,她是幸存者,亦是溺沉者。

  耳濡目染间,无声目及,无形教言,亦是规束。

  她照例登堂习礼,毫无懈怠。

  婚前一月,慕母松懈了教习。

  留出空闲,为两人添意、磨合。

  唯恐过门时,两人不合、薄睦。

  自此,两人整日腻歪,仍是守规守矩,全无逾矩。

  纵是指骨相触,也极为显浅,屈指可数。

  饮茶闲谈,赏花观景。

  游走街口,相伴无离。

  婚前半月,因着地方风俗,她归府待嫁,故此分隔。

  眼见婚期,胞妹无端大闹,使得啊娘对她极为不满,故此毫不上心婚事。

  她并无介怀,静盼佳音。

  临近婚期,啊爹拨来眼生侍从,是位模样娇小的丫头,意为操持婚事。

  她并无推辞,将人留在身侧侍奉。

  婚前三日,侍从落病,无以操持。

  故此,她亲力亲为。

  乳娘欲帮衬,她出声将人推离,极为冷淡。

  啊娘不喜她,连带着不喜她身边之人。

  乳娘的好意,她明了。

  唯恐她将后离府,乳娘遭人冷待、漠视。

  故此,有意持有间距,疏离相待。

  她独自采买、操持,无畏府中人言闲碎。

  婚前两日,胞妹无端落病。

  啊娘明言,不可挂红。

  所行之地,囊括庭院之中,皆不可露红。

  饶是啊爹从旁劝言,也全无转圜的余地。

  她何尝看不出啊娘的冷待、不满,蓄意而为,借机生事。

  她暗讽,神色淡淡,极不以为意。

  只望向胞妹闺房的眸子,极为深沉。

  她不愿生有事端,故而未出声争言。

  行礼离去,折身回房。

  屋舍装潢,全落至她一人肩头,尤为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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