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疾风劲草

　　正纠结怎么逃出洛阳城呢，椒房殿的大门开了，接着听见匈奴人传话，“我家王爷请皇后移驾昭阳殿！”

　　我被惊得一颤，转头看去，几名匈奴甲士守在大门外。

　　愣了愣，想当场斥退吧，自己不过是阶下囚，对上这些蛮人只会自取其辱。

　　随着昭阳殿的大门关闭，殿内宫灯氤氲，烛影婆娑。

　　帷幔帐下，刘曜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正凑着鹤嘴烛台夜读。

　　见我立在几步外沉默不语，沉声道：“怎么？夫人这是要本王起身相迎么？”他嗓门粗粝而沙哑。

　　我冷眼看他，“王爷这种僭越粗鄙的贼奴，该不会觉得天朝帝后会瞎了眼，向王爷这种人自荐枕席？”

　　刘曜当是老萨满巫术无效，哼道，“果然烈马难驯，没用的老东西，等本王明日给他好看！”

　　我面无表情地怼他，“王爷夜读兵法，既然没别的指教，不如遣甲士送我回囚笼，以全妇人名节。”

　　刘曜冷哼，“乌漆麻黑的，怎么就知道本王在读兵法？”

　　我转身向殿外挪步，又回首，道，“我朝典籍多以简牍誊写，只因唯有简牍才能不惧岁月消磨，而非纸张卷帛，王爷不过一粗鄙贼酋，窃以为不会是读论语而已。”

　　刘曜大笑，“竟然是骂本王是个粗人?”丢下简牍，睨了我一眼，随即拿起笔，蘸饱墨，运笔如飞，霎时在案几的卷帛上写下两行字。

　　竟一气呵成，势若游龙。

　　我走近看时，上写两行草书：横槊破敌颅，铁骑踏山河。

　　好一笔疾风劲草！

　　刘曜搁笔，嘴角微弯，“怎么样？本王的纸上功夫可入得夫人的眼！”

　　我不屑地嗤笑一声，提笔悬腕，毫尖触及纸面时，原主曾经的笔墨功夫瞬间苏醒，一笔行书跃然纸上：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写罢搁笔，转身瞪着刘曜。

　　这会儿要是被刘曜弄死，会不会又进入循环？

　　落笔无悔。

　　刘曜揉了揉眼睛，盯着“朝天阙”有点不敢相信。

　　我心里发慌，不知道刘曜今晚会怎么折辱自己。

　　却听见刘曜叹口气，“夫人大才，本王自愧不如，今夜若是用强，免不了又要折损一个天命祥瑞。也罢，本王亲自送夫人回椒房殿。”

　　我脸发红，殿外可有不少降了匈奴人的晋室皇族和阉人，我要是和刘曜在皇宫同行，传出去还不被唾沫星子埋了。

　　斥道，“王爷窃国贼奴，与王爷在亡国宫阙之下同行，我怕死了没脸进皇陵……”说完自顾自紧走几步，推门出殿。

　　听见刘曜在身后气急败坏地骂，“你妈的，本王可是好心。”

　　才出殿外，几名匈奴甲士的弯刀就架上脖颈。

　　“站住，皇后要去哪里？”领头的大声喝问，用的匈奴语。

　　匈奴语？好像谁不会讲似的。

　　我也用匈奴语答，“中山王命尔等送我回囚笼。”

　　几个甲士面面相觑。

　　从前跟酸果儿学的匈族语，竟把这些悍卒唬住了。

　　见我并不惧锋刃加身，迈步前行，都怕伤了王爷的祥瑞，纷纷撤去兵刃，跟着我向南熏殿内院走。

　　才被锁进囚笼，没喘口气儿，就见刘曜一手拎着一个守门的甲士走进内院。

　　嘴里还骂骂咧咧，“妈的狗奴，瞎了还是聋了？本王没下令，尔等敢私自听妇人使唤……”

　　说着把那两个守门甲士摔在地上。

　　甲士吓得屁滚尿流，还在那儿用匈奴语解释，大概意思是那娘们儿匈奴话说得贼溜，嗯，大致就这意思。

　　结果被刘曜连抽几十鞭子，老实了。

　　我想笑，又捂嘴忍住。

　　刘曜打累了，扔下鞭子怒斥，“哪个再不开眼，被晋人唆使的，都丢出去喂狗！”

　　他前脚才走，后脚被打的两个甲士气哼哼瘸着腿冲过来，大开囚笼要报复回去。

　　俩人不敢碰我，却伸手抓住苏小衣襟就往外拖。苏小哭喊着不肯出去，手死死挽着笼子不撒手。

　　那两个甲士骂着要给晋人贵女点教训。

　　囚笼区顿时哭声一片。

　　唰！

　　撕扯苏小的两个甲士突然顿住，静立数息功夫，这才轰然仰头倒地。

　　咽喉处各有半支剪刀，血刺啦地飞溅一地。

　　我出手了，养尊处优的肉身哪里又惊又怕，两手兀自抖个不停。

　　哭声渐渐停息。

　　囚笼里的贵女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我关上囚笼的门，抱着苏小拍后心。

　　苏小早吓得不知所以，嘴里兀自喃喃，“娘娘，您杀人了！”

　　我这没出息的原主忒没出息，身子发软，可我嘴却不肯饶人，“不过是处死俩贼奴，慌什么……”

　　这下捅了马蜂，囚笼区彻底炸窝。

　　很快号角声起，上百匈奴武士举着火把嚎叫着冲进囚笼区，把贵女们从笼中撕扯出来，嫔妃宫女哭天抢地，被暴怒的虎狼牲口似的码成堆。

　　我和苏小也都被揪出来按在地上。

　　刀刃架在脖颈上，冰凉。

　　“都杀了，杀了！”有个百夫长怒吼。

　　我挣扎着抬头，用匈奴语斥道，“叛奴犯主，死有余辜！人是我这个皇后杀的，与旁人无干。”

　　百夫长哇哇叫着，刀如霹雳向我砍来。

　　眼见刀光凌厉，情知是躲不过了。

　　刀未至，那百夫长却忽然身躯一滞，惨叫扑倒，弯刀跌落。

　　所有人都看过去，只见他后心插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

　　不知怎么，那些匈奴兵突然噤若寒蝉。

　　脚步声中，刘曜披着羊毛氅走来，拍手冷笑，“本王说过，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你这蠢货，皇后说得没错，死有余辜。”

　　那些匈奴甲士齐齐噤声，没人敢喘气儿。

　　刘曜又道，“把皇后送椒房殿安寝，莫要再失礼。”

　　随后走上来两个押送甲士，作出“请”的手势。

　　无奈，只好跟去椒房殿。

　　才走出几步，却又听见刘曜大声道，“众将士今日血战，本王尚未来得及论功行赏，这些都是天家贵妇，本王特许，今夜随便享用，要生要死，本王盖不过问，哈哈哈……”

　　狂笑中，匈奴兵轰然唱喏，纷纷如狼入羊群。

　　那些贵女嫔妃瞬间发出尖叫声、哭喊声，场面大乱。

　　我惊呆了，心似是被当场撕裂，泪水瞬间淌满脸颊。

　　哭喊着想回去做点什么，却被势大力沉的甲士拖拽着带往椒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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