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苦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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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飞机刚落地,史提尔医生就跟着随行翻译匆匆赶往医院。
会议室里灯光冷白,纸叶被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趁着史提尔医生翻阅李艺率最新的病例的间隙,朴贞淑也在一旁补充论述:
“在大脑受到重大外伤以后,因创伤性脑损伤而诱发的解离性失忆症并不罕见,尤其是像艺率xi这样经历过开颅手术的患者……因此事故当晚的回忆可能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被大脑主动选择封锁。”
“像您刚刚提到的出现幻觉、幻听的情况……临床上来说的确有存在许多这样的案例,但事故已经发生了三个多月,在时间跨度上已超出急性期,更有可能是潜在创伤未治愈后的应激障碍与解离症状的叠加表现。”
人的大脑在无法承受痛苦记忆时,会通过扭曲或虚构现实来缓冲心理冲击,这种代偿机制常见于车祸、空难等重大创伤事件幸存者。而李艺率在脊髓损伤确诊中枢敏化综合症后,神经系统的过度警觉状态进一步放大了身体的感知紊乱,心理防线在持续高压下逐渐崩解,最终形成了现在这样复杂的临床表现。
李在叙看着监视器显示屏幕上坐在轮椅上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女儿心情复杂——她坐在轮椅上嘴唇翕动,神色很是憔悴苍白。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脑部损伤?”
这时已经快速翻看完近期评估报告的史提尔医生适时接话:“可以这么说。”
史提尔医生:“我们的大脑在不断进化中逐渐学会了感知世界的捷径,在面对无数感官信息时选择性地提取对生存至关重要的信息,从而简化这个复杂世界,帮助我们更好地生存。”
史提尔医生:“相反的,当人体的感知机制失衡时,会导致一些疾病或功能障碍。就比如,在一些精神疾病中,患者因过度依赖大脑预测,使其脱离现实,产生不切实际的幻觉。”
大脑为了让人们在这个世界中生存,进化出了一种识别潜在危险性的能力——如果判断出机体出于不安全的状态,就会制造痛觉发出警报。
虽说将慢性疼痛病与精神分裂放在一起可能会令人不适,但实际上从处理机制来说,这其实是一致的。
以李艺率目前的临床表现举例,她在组织学意义上的损伤已进入慢性期,可是她的疼痛并没有随之消退……这意味着这段时间她接受的手术、康复治疗以及心理创伤的累积,已经让神经系统形成了依赖路径。
在此之前,慢性疼痛病一直被视为单纯的生理损伤结果,而这位瑞典籍的神经科学家提出这样超前的观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颠覆了学界的传统认知。
说到这里,这位身材矮胖胡子花白的老头推了推滑落的眼镜,继续道:“尽管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的团队通过几年的时间在慢性疼痛病患者身上采集到了大量数据,证实了这一点……通俗的说,这是大脑中负责处理疼痛这套系统本身出了故障,因此变得过度敏感,持续拉响警报让患者感到疼痛。”
这边翻译还在绞尽脑汁转换专业术语,坐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叡承忽然开口问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套理论,所以……这其实是可治愈的?”
“严格来说是可以实现功能性康复。但……我们需要患者配合并付出很大的努力。”
说着,史提尔医生停顿片刻,又以临床经验举例,提出了一套长效的干预治疗方案。
可这对于刚刚遭遇重大变故、可能会面临终生瘫痪,急需建立信心的李艺率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想到妹妹如今一副霜打娇花般萎靡的模样,李叡承悄悄叹了一口气。
而听完翻译转述的李在叙缓缓抬起头,问出了另一个更关心的问题:“有没有短期内就可以看到效果的手段?”
朴贞淑和史提尔医生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后朴贞淑看向两人:“或许……您是否有听说过安慰剂效应?”
*
有关李艺率的治疗方案,父子二人出现了分歧。
在与父亲争辩无果后,李叡承坐在吸烟室里抽空半包烟,凝望着渐暗的暮色怔怔出神。
究竟通过心理干预引导的欺骗手段好叫妹妹暂时摆脱痛苦,还是让她直面真实清醒地沉沦下去,这大概是个不需要多加思考就有答案的选择。
可是,可是……
李叡承又想起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还是让具家那个野狗一样的小子钻到了空子啊……想到这里,李叡承轻哧一声,本就不妙的心情愈发糟糕了。
*
具时望是在六岁那年被接回具家的。
在此之前,他叫郑时望。他的生活里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一直和婆婆生活在一起。
如果没有什么财阀世家,没有什么私生子什么联姻,那么大概他的一生会相对乏善可陈。可偏偏……郑时望在六岁那年,被换了一个姓氏,大差不差的人生也在那时被人为改写。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冬日午后,他在路边和附近流浪的小黑狗玩耍。
孤儿老人这样的组合让他早早就尝到了冷暖,郑时望十分早慧,也对附近喜欢抱团欺负弱小的孩子们没什么好感。
与其去讨好那帮狗崽子,还不如和真正的狗崽子做朋友。尽管郑时望自认为他不需要朋友,但也乐得看着小狗崽子摇着尾巴绕着他打转的谄媚模样。
他像往常一样把旧报纸团成团扔出去,小狗跟着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随后被一辆疾驰的轿车碾过。
后座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但深陷的眼窝和皱纹还是显露出了这副被酒色掏空的皮囊。
男人没去理会已经死透的小狗,仿佛这样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根本无足轻重,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多瞥一眼也是多余。
他垂下眼睛打量郑时望,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总之被这样的目光审视,叫他的皮肤也忍不住竖起一排刺。
他看着男人一副屈尊降贵的姿态走进屋子和婆婆谈话,过了好久以后,才转过头怔怔站在街口出神地看着那片被洇开的血迹。
重型卡车碾过,原本的血迹连同皮肉内脏被压进路面的缝隙,混合尘土和雪粒,凝成一团脏污的冰碴,再也分不清原本的模样——
而原本属于郑时望的人生,也在这一天如同那片薄薄的皮囊一样,被碾入车辙深处,混合着脏污和不堪,再难辨认。
*
说起来,大部分的人会因为一些刻意被美化过后的影视作品,对所谓豪门世家、上层阶级充满幻想。但严格来说,其实他们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普通,一样的愚蠢,一样的丑陋。
在被带回具家接受了漫长的“礼仪”教育以后,郑时望,不,具时望终于被缝进了一个所谓世家公子的皮囊里,被动地开始接触一些所谓的世家社交。
说是社交,但对于才几岁的孩子而言,不过也就是和另一群只会流鼻涕眼泪的小屁孩一起玩。不,其实严格来说这帮装模做样的蠢货比普通孩子要糟糕恶劣许多。
他名义上的孪生妹妹具雅拉就是这其中最好的例子。
“你还不知道家里人把你带回来是为了什么吧?”
才十岁的年纪,那张年幼的脸上已经学会了刻薄。具雅拉扬起嘴角,眼神怜悯,“像你这样的家伙是没有继承财产的资格的。我劝你还是早一点学会讨好隔壁的那个爱哭鬼,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能当他家的看门狗。”
具雅拉:“毕竟你这家伙本来就是野狗嘛。”
有关联姻的闲言碎语具时望也听过许多次——没办法,在这样一个人员构成复杂的环境里,多的是嚼舌根的家政。
说实在的,仅仅是因为家世就能把两个孩子凑成一对,用十足的贪婪和恶意觊觎,畅想一个四岁小女孩所能带来的庞大利益……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些。
可惜的是,作为一条被捡回来的野狗,具时望没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反抗。不过——
“雅拉啊,其实你……很嫉妒吧?”
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具雅拉当即嗤笑出声:“我嫉妒你?在说什么疯话呢!”
“不不,你误会了,”具时望停顿片刻,又弯下腰露出被教导过无数次的、做作至极的微笑,“听说隔壁家的叡承哥在那之前一直对我们雅拉很亲切呢……”
那之前指的是李艺率出生之前。
或许具时望没办法反抗自己的人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这样顺从地接受了和一个小女孩绑在一起,今后所有的人生价值都围绕着另一个小屁孩打转的命运。
如果那个讨厌的小孩能够消失就好了。
具时望:“真不公平啊,明明之前一直是我们雅拉得到了最多的爱……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她是叡承哥的宝贝妹妹嘛。”
“不过说真的,哥哥也为你感到委屈呢……明明是我们雅拉先来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具雅拉难过僵硬的脸上,又躬下身凑到她耳边,“如果这个讨厌的小孩能够消失的话,或许……”
具时望笑眯眯的看着愚蠢的妹妹悻悻反驳一句“你才不是我哥哥”以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愚蠢表情,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
可惜了。
具时望坐在空置的储藏室里听着衣柜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心里不免遗憾。
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容易发生意外。
可以是不小心失足掉进池塘溺水,可以是登高时不小心坠落摔伤脆弱的头骨,可以时误食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卡进气管窒息……总之被锁进衣柜哭到脱水这样的意外未免太小儿科了一些。
蠢人总是善于做蠢事。
想到他的蠢妹妹锁上衣柜以后顺手将钥匙一丢就兴冲冲地离开,具时望摇头这样感叹。
他靠在珍珠贝母衣柜旁听着里面若有若无的抽泣,幻想着里面那个讨厌的小孩因恐惧黑暗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颤抖的睫毛,哭得红扑扑的脸蛋……直到他听见细弱的声音轻轻呢喃着“哥哥”——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响动了。
怎么没声音了?
是哭得太累睡着了吗?还是因为脱水昏迷了?
可按理来说没那么快……
说真的,他现在应该离开的。
接下来故事的发展就是一帮人焦急地寻找这个调皮的孩子:花园、池塘、庭院、阁楼……总之这个邻居家韩屋最角落的闲置储藏室一定会被忽略——直到某个不经意的午后,佣人循着已经腐烂的气味,终于打开这扇已经落灰的衣柜,发现这具蜷缩在角落里早已僵硬的身体。
而最后审判的罪名会尽数落在他那个愚蠢的妹妹身上。
可那天下午具时望站在原地踌躇了很久。
他看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窄小的气窗斜斜地切进来,记忆又模糊地带他重新回到了离开婆婆坐上轿车的午后,回到了属于郑时望单薄的人生——狭窄逼仄的老房子,婆婆长满皱纹的脸,从车窗探出头就能看到的,站在原地直直凝望他的那双眼睛……被轿车碾成薄薄一片,分不清是污渍还是血渍的流浪狗尸体。
真奇怪,明明是毫无关联的场景,偏偏在这个时刻闯进他的视线。
这个孩子也会像它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被抹去吗?
年幼的具时望忽然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悲伤。
他见证了那只流浪狗的死亡,现在也即将见证另一个生命的消逝——这简直像是在一个完全无人问津的地方,独自消化承受一场即将迎来的告别。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久到具时望双腿麻木膝盖酸软,他终于站起身去寻找那枚被具雅拉随手丢开的钥匙。
明明还很有精神嘛。
趴在台基下方翻找许久,将自己的袖口膝盖沾满灰尘的具时望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小孩,忍不住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爱哭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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