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婴儿

　　“哇——”是婴儿的啼哭声。

　　舒言温小心的用外套将女婴裹住，她来不及消化当下的局面，抱起孩子，对阿利安承诺道：“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

　　没有人回应她，阿利安平静地躺在地上，双目溃散，身体正在瓦解。

　　舒言温将桌布扯下来，给予这位“人类”最后的尊严。

　　孩子不间断的哭声提醒舒言温不能久留，她看了阿利安最后一眼，那时披在后者身上的桌布已经趋于平整。

　　虽然于心不忍，舒言温还是捂住了婴儿的嘴巴，抱着孩子从大门离开。

　　然而，月光下，有人拦住了她的脚步，他举着枪，神色强硬，不容商量的余地。

　　舒言温认得出他——虚予舍，也是杀死阿利安的男人。

　　凝视的枪口忽然移动，舒言温一愣。

　　紧接着，枪声响起，击中她的手臂。

　　胳膊在痛苦中下意识一松，婴儿的哭声从指缝中漏出，些许是受到惊吓，孩子哭得更凶。

　　出人意料的，虚予舍竟将枪口对向婴儿。

　　舒言温猛然缩在地上，死死护住婴儿，大喊道：“她是人类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枪口没有动摇，朝前笔直开出一枪，正中大门上的猫眼。

　　虚予舍问道：“她叫什么？”

　　舒言温心中对这个婴儿已有称呼，但清楚这并不合适。抬眸的刹那，偶然想起某一日熠熠而纯洁的月光——

　　“虚无幻，她叫做虚无幻！”

　　皑皑白雪下，长濑一流浪在热闹的人群里，拿着一张照片反复向旁人询问：

　　“你真的没见过她吗？”

　　人们给予他的只有否定或含糊的答案。但哪怕是面对“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回答，他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张追问道：

　　“你在哪里见过她？请给我指一个方向。”

　　拜托下，路人通常会指出一个方向。长濑一就跟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方向跑了一条又一条街。

　　而这一切，都要从昨天说起。

　　会议室内，LEd显示屏上开始显示由各方数据分析出的最佳支援人选。

　　随着字眼的出现，清亮的机械音开始播报本次名单。

　　“本次[ESE]公会二次支援名单为，虚无幻、……”

　　听到这里，长濑一一惊，忍着性子，直到播报结束，才立刻提出异议，“虚无幻不能参加这一次支援，她才从赤色区回来。”

　　没有人性的机械告诉他：“这是最佳选择结果。”

　　长濑一不满道：“异能者也是人类，就算她能打败全世界是怪物，也不代表她可以不睡觉。”

　　自他们从狂虎回来，正式加入[ESE]公会起，任何虚无幻出席的会议，都会将她选入支援名单，连续七天下来，就没见她睡过一次好觉。

　　屏幕上显示出【会议结束】这四个大字，机器像回避般，没有回应长濑一的疑义，转瞬间自动关机熄屏。

　　长濑一郁闷难掩，向虚无幻确认道：“刚刚有我的名字吗？”

　　虚无幻抬起头，眼底微微发黑，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她特意描了眼线。

　　“没有你。”虚无幻起身，无论是动作，还是表达，都跟正常人没有两样，丝毫看不出是个连续七天没有一回深度睡眠的人。

　　看出他的担忧，虚无幻信誓旦旦道：“放心，我哪一次不是平安回来了。”

　　长濑一压着心头不好的预感，沉默地点了点头。

　　上午十点，他目送她坐上直升机。

　　听说这一回的地点是在未象，是一座离天狼较远的城市，中途会有空间系异能者接应。

　　下午四点，他收到她下落不明的消息。

　　“她一定没事，不然律宝早就像烟花一样放了。”来安慰他的，是长濑一眼中的轻浮男人——林正森。

　　长濑一本就不喜欢对方的自来熟和浮夸轻佻，今天更是觉得他惹人嫌。

　　“别烦我，我要去找她。”

　　林正森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年轻人不要每天冷着一张脸，多笑笑，对身体也好。”

　　长濑一不耐烦推开他，“你最好是长命百岁。”

　　“借你吉言。”林正森这回没追上来，只是在身后喊了一句。

　　长濑一走得飞快，以为就要出大门，没想到在门前被拦下。

　　莫小小拽住他，力气大的很，根本挣脱不开，“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出，小朋友。”

　　“我成年了！”长濑一站在原地，脖上留着刚刚挣扎的痕迹。

　　莫小小一副“随你吧”的态度，却就是不松手，扯着他衣领，将人往里拖。

　　长濑一扒拉着她的手，怨气十足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无视他的怒意，莫小小随手甩出一个难题，“未象的怪物很特殊，已经令整座城市交通网陷入瘫痪，你要怎么过去？”

　　长濑一没有说话。

　　“看吧。”莫小小无奈道，“只要是跟虚无幻有关的事情，你就会失去思考。连这么基本的消息，你都没了解。去了那边，又怎么找得到人。”

　　长濑一突然发力，甩开她的手，愤愤道：

　　“到了那边我自会想办法。那只怪物还没有解决，不会有多余人力去确认虚无幻到底安不安全，反正我待在这里也没事干，凭什么不让我去。”

　　莫小小双手抱臂道：“我们组长没说不让你去啊。”

　　长濑一一愣，安静下来。

　　莫小小继续说道：“他希望你能在这个晚上好好冷静下来，明早再出发。”

　　长濑一还是放不下心，“万一她就死这个晚上怎么办？”

　　“你就不能盼她点好吗，臭小鬼。”莫小小嫌他说的晦气，“她是从赤色区失踪，反而是脱离危险。冥律也好好活着，更说明她没事。就算现在没和大部队取得联系，也只是遇上些小问题。这个世界，除生死外，什么都是小事，你就乖乖等到明天吧。”

　　长濑一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点点头。

　　莫小小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正要走时被长濑一喊住。

　　他问：“你们组长在这里话语权是不是很大？”

　　莫小小撅撅嘴，有些遗憾地说：“放以前是这样的，但从前年起，就真的只是个组长了。”

　　说完，她四处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敢跟长濑一多提一嘴，“再加上这里有些人是大公子派，又自诩身份高贵，总搞丢人现眼的歧视那一套，自从现任会长上位，处境就更是累人了。”

　　长濑一不明白，“他在外面名声一直很好。”

　　莫小小轻笑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呢，跟其他公会不一样，这里可是家庭公会，是世袭制啊。”

　　长濑一直白道：“那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他不走吗？”

　　“嗯？”莫小小懵圈道，“你不知道我们组长是前会长的养子吗？”

　　长濑一不知但不震惊，“所以，他逃不掉了是吗？”

　　“啊？”莫小小不解。

　　长濑一的眼底，有别的色彩，并不明亮，他说：“他被名为家庭的东西一辈子困在这里了是吗？”

　　莫小小一眼看穿，“你的家庭不幸福吗？”

　　被戳中心事，长濑一霎时空白，无措道：“我去找冥律。”

　　慢一拍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莫小小尴尬的很，哪里还敢多待一秒，应了一声后逃跑似的溜了。

　　【你的家庭不幸福吗？】

　　电梯内，长濑一不可自抑地回想着这句话。

　　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正因为知道，所以无法面对。

　　有些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存在，他究竟要像个人一样有灵气的活着，还是要像件物品似得呆板的摆放着。

　　“喵呜。”

　　一声猫叫，拉回他的意识，转过身一看，是一只黑猫，它窝在角落，地上还铺着一块毯子。

　　瞧见小猫身上熟悉的丝巾，长濑一上前一把将它抱进怀里。

　　他靠在墙壁上，格外的安静。

　　像是察觉到什么，黑猫将丝巾的一角递到他手里，自己则是看向相反的方向。

　　夜是漫长的，对处于等待的人来说，更是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角落里，长濑一看着太阳升起，一手摸着透过窗口的阳光，一手去摇黑猫。

　　“喵呜。”猫醒了，把盖在身上的丝巾缠好，又把垫着的毯子叠好，还来不及收起来，整个身体一下被人拽在半空飞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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