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玉兰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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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领命而去,夜色如墨,渐渐浸透了柔仪殿的窗棂。柴贵妃独立窗前,并未立刻命人点灯,任由渐浓的黑暗将自己包裹。那“第二方”监视者的出现,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她原本渐趋清晰的思路里。

  这深宫,果然从不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翌日,一切如常。柴贵妃依旧寅时起身,侍奉官家早膳,处理宫务。只是在翻阅尚宫局送来的中秋宫宴采买单子时,她似不经意地对锦书提了一句:“去岁安远伯府送进宫的那几样节礼,记录可还留着?拿来本宫瞧瞧,今年也好参照着回礼,莫要失了礼数。”

  这话合情合理,无人能挑出错处。

  锦书会意,不多时便取来了一本专记外臣勋贵与宫内往来礼单的册子。柴贵妃挥退旁人,只留锦书在侧,翻到记录安远伯府的那一页。去岁腊月,送刘美人玉如意一柄;往前翻,往年安远伯府与宫中往来极少,所送礼单也多是循例,并无特殊。

  她的指尖在“玉如意”上停顿片刻,又往前翻了几页,目光忽然落在另一条记录上:那是三年前,安远伯府曾向宫中进献过一批西北特产的石料,言称可供将作监修缮宫苑之用。当时经手此事的,正是将作监。

  将作监,刘美人的兄长。

  柴贵妃合上册子,指尖在光滑的册页封面上轻轻敲击。石料……西北边镇……安远伯府那位外放的庶出兄弟,似乎正是在西北某处任职。进献石料,与将作监打交道,顺理成章。而这层关系,是否就是安远伯府与刘美人兄长勾连的契机?

  “安远伯府那位在西北的子弟,查得如何了?”她问。

  锦书低声道:“有些眉目了。安远伯庶弟,名赵慷,现任西北绥德军一名统制。去岁年末曾回京叙职,在京中停留约两月,今年开春后才返回任上。”

  去岁年末回京,停留两月……时间上,恰好能与安远伯府向刘美人赠送玉如意,以及那褐色云纹腰牌可能出现的时段重叠。

  “他回京期间,与哪些人来往密切?”

  “还在查,此人行事颇为低调,明面上多是与其他回京武将或兵部官员应酬。不过,”锦书声音更低,“我们的人发现,刘美人的兄长,刘主簿,在赵慷离京前几日,曾于城中一家不甚起眼的酒楼‘荟贤居’单独宴请过他一次。”

  荟贤居……柴贵妃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将作监的主簿,宴请一位边军统制,这组合着实有些奇怪。除非,他们之间有公务之外的牵扯。

  “那日之后,刘主簿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刘美人宫中可有什么变化?”

  锦书回想了一下:“刘主簿那边暂无特别发现。不过,大约就在那之后不久,刘美人宫中曾以‘修缮窗棂’为由,从将作监调用过两名工匠,在宫中停留了半日。”

  修缮窗棂?柴贵妃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妃嫔宫中日常修缮,自有内侍省负责,何须劳动将作监特意派人?而且偏偏在刘主簿与赵慷会面之后。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那两名工匠,查清楚是谁。”柴贵妃吩咐道,“还有,想办法弄清楚,刘主簿与赵慷在荟贤居究竟谈了些什么。”

  “是。”锦书应下,面露难色,“只是荟贤居当日伺候的人,口风甚紧,恐怕……”

  “无妨,”柴贵妃语气淡漠,“未必一定要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留意刘主簿近日与谁接触,家中可有异常进项,或者……他经手的公务,可有不合常理之处。”

  她不相信如此隐秘的会面,会后会不留丝毫痕迹。

  “奴婢明白。”

  锦书退下后,柴贵妃沉吟片刻,又唤来另一名心腹宫人,吩咐道:“去告诉六宫司记,中秋将至,各宫若有需要提前支取份例或申请额外用度的,这两日便报上来,一并核批了。”

  她需要一個更正当的理由,来查看各宫近期的动态,尤其是刘美人和孟才人处。

  果然,下午各宫将条陈递上来时,柴贵妃一眼便看到,孟才人宫中申请了一笔银钱,理由是“购置安神香料”,而刘美人处则申请了一批上等的墨锭和宣纸,说是“抄经祈福所用”。

  孟才人要安神香料,倒符合她近日“受惊”的状态。可刘美人突然要抄经祈福?柴贵妃印象中,刘美人并非潜心向佛之人。

  她提起朱笔,在两条申请上都批了个“准”字,面色无波无澜。

  “锦书,”她放下笔,状似随意地道,“刘美人既要抄经,想必心诚。将前日内府新送来的那卷《金刚经》泥金钞本找出来,给她送去,也算全她一番心意。”

  锦书微微一怔,随即领会。那泥金钞本珍贵,贵妃以此赏赐,刘美人必须亲自出来谢恩。而这,正是近距离观察她,以及她宫中情形的机会。

  “是,奴婢这就去办。”

  锦书捧着那卷华贵的泥金钞本前往刘美人宫中时,柴贵妃则缓步走到庭院中。午后的阳光透过玉兰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她抬头,看着那几株日渐颓败的玉兰,心中那片冰冷的杀意,如同藤蔓,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悄然滋长。

  安远伯府,边镇统制,将作监主簿,刘美人,孟才人,还有那隐匿在宫外的吴骏和永济堂……这些点,正在被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起来。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条线的线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断。

  只是,那个同样在监视永济堂的“第二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还是……另有所图的渔翁?

  她轻轻折下一片微微卷边的玉兰花瓣,在指尖捻碎,一股略带腐朽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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