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蚂蚁的回声

　　屏幕上的数据洪流像一片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星海，那些异常信号汇聚成的光点，正是这片星海中刚刚诞生的星云。

　　佐川浩指着一块亮红色的热力图，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惊异。

　　“光，你看这里。”

　　热力图覆盖着东京的电子地图，而红色最深的区域，并非随机分布，而是精准地集中在几处大型交通枢纽、高校园区和人流密集的商业街。

　　“过去十二小时，我们的后台统计到有三千六百一十四人，完整观看了嵌入《我们记得》闪帧的动漫展宣传片。其中，四百一十七人触发了‘既视感唤醒协议’。”他放大其中一个光点，弹出一份匿名的调查问卷反馈。

　　“他们在问卷中，用文字、草图，甚至是情绪关键词，准确描述了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在高田马场站d出口附近发生的一起低阶咒灵袭击事件的细节。形态、出现时间、甚至是它被祓除前造成的最后一点恐慌……这不再是巧合了，他们在‘学着看’，像婴儿学习辨认母亲的面孔一样，在学习辨认未来的轮廓。”

　　佐藤光却紧锁眉头，没有应有的喜悦。

　　她的指尖冰凉，每一次预知成功的回响，都在她脑中激起一阵陌生的涟漪。

　　那不是记忆的流失，而是……植入。

　　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画面，顽固地反复闪现——昏暗的体育馆角落，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蹲在地上，肩膀因无声的哭泣而颤抖。

　　她是谁？

　　为什么自己会看到她？

　　这画面既没有预言的紧迫感，也没有记忆的温度，像一枚扎进意识深处的冰冷铁钉。

　　她必须弄清楚。这种未知的副作用，比记忆缺失更让她感到恐惧。

　　“佐川君，准备第二次‘共鸣绘阵’测试。”她下定决心，“这次，我要八名志愿者。”

　　夜色更深，八名通过“静帧网”核心渠道筛选出的志愿者坐在安全屋的地板上，他们都曾是预警的受益者。

　　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幅自己画下的、关于那个被拯救瞬间的粗糙画作。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也多了一份朝圣般的虔诚。

　　“闭上眼，”佐藤光的声音比上次更沉稳，她强行压下脑中那挥之不去的哭泣女孩幻象，“回到那个瞬间，但这一次，不要去想劫后余生的庆幸，也不要去想告知他人的冲动。请专注于……那一刻，你们感受到的最清晰、最具体的感觉。是风吹过脸颊的凉意？是远处传来的汽笛声？还是心脏漏跳一拍的惊悸？”

　　她试图将共鸣的锚点，从“情绪”这种宽泛的概念，升级为更精确的“五感”。

　　当八股精神力在她的引导下汇聚，她的笔尖再次轻触画纸。

　　轰——

　　一个前所未有完整的场景如高清电影般在她脑中炸开：下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东京北区综合体育馆，一台老旧的公共饮水机电路短路，引发内部增压泵爆炸。

　　冲击波本身威力不大，但会引爆旁边堆放的含镁粉的运动器材清洁剂，形成二次粉尘爆燃，进而引发大规模踩踏。

　　屏幕下方，一行冰冷的红色字幕浮现：预计伤亡，二十三人。

　　预知结束的瞬间，佐藤光浑身一颤，冷汗浸透了后背。

　　代价如期而至。

　　坐在她左手边的一名中年男人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旁边带他一起来的朋友，迟疑地问：“请问……我是谁送我来的？”他忘记了同伴的名字。

　　“预知……升维成立了。”佐藤光颤抖着，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但记忆反噬正在加剧，它开始剥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

　　与此同时，五条悟正调阅着警视厅的内部通报。

　　一份关于北区综合体育馆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起未遂的电路安全事故，一名清洁工在例行检查时，发现饮水机电路严重老化，并闻到焦糊味，于是提前关闭了总闸，避免了可能的短路起火。

　　“巧合？”他摇了摇头，指尖轻点，调出了体育馆过去一周的全部监控录像。

　　在高速播放的画面中，他捕捉到了异常。

　　事故预定发生的前二十分钟，有十几名不同年龄段的学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场馆。

　　他们的离场理由在登记表上五花八门：“突然想回家”“肚子不舒服”“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改作业”。

　　五条悟将其中一名高中生的画面放大，在那男孩的手腕上，有一个用圆珠笔画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涂鸦——一把红色的雨伞，与几道蓝灰色的交错线条。

　　“不是巧合。”五条悟低声自语，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是有人，在教会他们‘本能地逃跑’。”他拿起内部通讯器，平静地发出指令：“外勤三组，秘密排查北区综合体育馆周边区域的潜在咒灵活动痕迹，A级优先度。”

　　另一边，青山龙之介带着他那份名为《集体认知的苏醒》的纪录片硬盘，正准备前往高专伦理委员会的特别听证会。

　　刚走出地铁站，两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便衣就无声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出示了一张盖着总监部印章的命令书，语气毫无波澜：“青山龙之介先生，您已被列为一级信息风险接触者，为维护咒术界信息安全，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青山没有反抗，只是在被带走前的瞬间，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微型摄像机，不动声色地塞给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戴着耳机的年轻路人，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传出去。”那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人潮中。

　　远处街角的便利店内，西村葵透过玻璃窗目睹了这一切。

　　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冷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在她的包里，藏着一份她当初离开相马身边时，凭着一丝良知悄悄带出、并未销毁的旧档案。

　　档案的某一页赫然写着一行分析结论：“目标‘佐藤光’相关作品传播率，与观测区域内平民非正常避险成功率，呈显着正相关。”

　　相马长老的咆哮，青山先生的决绝，还有那个年轻人坚定的点头……一幕幕画面在她脑中交织。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拿出手机，避开所有监控，登录了那个只在少数人之间流传的“静帧网”测试端口，上传了她平生画的第一幅手绘——画面很简单，是她的妹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不知为何突然绕开了常走的捷径，选择去一家更远的甜品店，从而避开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瓦斯泄漏。

　　深夜，安全屋内，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尖锐响起。

　　“核心服务器遭到攻击！”佐川浩的声音瞬间紧绷，“Ip指向……文化安全部直属数据中心！他们在用国家级算力进行暴力破解！”

　　佐藤光几乎在同一时间启动了应急预案。

　　“执行‘蜂巢熔断机制’！”她冷静地命令道。

　　随着一行行代码输入，庞大的用户数据库瞬间被拆分成无数个碎片，如同受惊的蜂群，散入早已布置好的三百个伪装成外卖软件、天气预报、游戏社区的民间服务器节点中。

　　在服务器彻底断开连接前，她向所有核心成员发送了最后一条加密信息：“下次见面，请带上你记得的那一格。”

　　屏幕彻底熄灭。

　　最后一帧被系统自动截留的画面，是一段来自新宿街头的路人手机影像：一个名叫水野铃的街头艺人，正在地铁口用彩色荧光沙，重绘着北区综合体育馆饮水机爆炸的那个预知分镜。

　　她的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既熟悉又茫然的表情。

　　佐藤光脱力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黑暗中，她轻声喃喃：“你们听见了吗？那是蚂蚁的回声……也是我们的反击。”

　　窗外，这座庞大都市的某处，一盏不起眼的路灯忽然开始以一种微弱而坚定的频率，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像是在回应一句无声的誓言。

　　而在他们藏身的安全屋正上方，大楼公共区域的通风井管道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水泥的刮蹭声，随即又归于寂静，仿佛从未响起过。
　　http://www.hlys.cc/34768/22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