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个老将,还能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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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瑶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按下了办公桌上的一个电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片刻之后,一名穿着笔挺文官制服的秘书推门而入,恭敬地垂手侍立。

  “拟令。”沐瑶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以总府名义,发特级加急电报至京城陆军讲武堂。”

  秘书迅速取出纸笔,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记录。

  “兹调讲武堂高级指挥系学员庞万里,即刻动身,于十日内抵达海州临时总督府,不得有误。”

  秘书的笔尖微微一顿。

  庞万里。

  这个名字在京城的政治圈里,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掀起波澜了。

  曾经的国防部长,共和国的老将之一,却在军制改革的浪潮中,被一群履历光鲜、从海外留学归来或是毕业于新式军校的青年将领们,不着痕迹地“请”进了讲武堂,名为“深造”,实为架空。

  在如今陆军新贵们看来,庞万里不过是一个象征着过去的、憨厚有余而韬略不足的老将,是靠着从龙之功和对总统的愚忠才身居高位的旧时代人物。

  在这个海军独领风骚,钢铁和蒸汽决定一切的新时代,一个只懂得陆地冲杀的老将,还能有什么用?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卢梁海战的惨败,像一块巨石投入京城的舆论湖心,激起了滔天巨浪。

  海军部大楼的窗户,据说已经被愤怒的民众用石头砸碎了好几扇。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长期被压制的陆军总部。

  “花了能装备我们十个师的钱,造了一堆漂在水上的铁棺材,结果被一群划着木头舢板的渔夫打得丢盔弃甲!”

  “早就说了,海军就是个无底洞!制海权?制海权能当饭吃吗?最后占领土地,还得靠我们陆军的兄弟用两条腿去走!”

  “总统阁下这次,怕是被那群海军马屁精给蒙蔽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在京城的酒馆、俱乐部、乃至陆军军官的内部沙龙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矛盾,已经从暗地里的资源争夺,演变成了近乎公开的对骂和攻訐。

  在这个时候,总统阁下不从焦头烂额的海军内部或手腕强硬的政府部门抽调人手,反而从京城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调来了庞万里这个“过气”的老将?

  秘书心中疑窦丛生,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飞快地记录下命令,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电波以光的速度划破天际,将这道简短却分量十足的命令,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共和国心脏。

  ……

  京城,陆军讲武堂。

  这里曾是前朝的王公府邸,如今被改造成了共和国陆军的最高学府。

  雕梁画栋的旧日风雅,与操场上“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巨石标语,构成了一种奇异的融合。

  庞万里正在沙盘推演室里,与几名同样“深造”中的老伙计,进行一场图上战役。

  他穿着一身没有军衔标识的学员制服,曾经撑起大将服的魁梧身躯,在这一年多的学习生涯中,似乎内敛了许多。

  脸上的线条依旧粗犷,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思索,少了几分昔日的悍勇。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听从沐瑶命令,然后一往无前冲锋的禁军统领了。

  在这里,他学习了什么是后勤补给线,什么是炮兵协同作战,什么是参谋作业流程,什么是现代化战争的复杂体系。

  他学得不算快,甚至有些吃力,很多新名词和理论让他这个习惯了凭直觉和勇气打仗的老兵头疼不已。

  但他学得很扎实。他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拼命吸收着这些能够让他理解沐瑶所描绘的那个新世界的水分。

  他知道,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不是地理上的距离,而是思想和认知上的。

  他不想被她抛下。

  “老庞,你这招‘中央突破,两翼穿插’也太狠了,完全不给我们蓝军活路啊!”一名曾与他同殿为臣的将军,此刻正愁眉苦脸地看着沙盘上被拦腰截断的防线。

  庞万里憨厚地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推演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讲武堂的通讯参谋快步走到他面前,神情严肃地递上一份电报。

  “庞万里学员,总府特级加急电报!”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薄薄的电报纸上。

  庞万里心中一沉。

  特级加急,意味着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

  而发报地——海州,更是让他心头一紧。

  关于卢梁海战的消息,早已在讲武堂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他接过电报,展开。

  那双曾经在尸山血海中也未曾眨过的眼睛,在看到那行简短的命令时,却猛地缩紧了。

  “老庞,怎么了?”旁边的老伙计关切地问道。

  庞万里没有回答,只是将电报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他站起身,对着众人抱了抱拳,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决然。

  “各位,领导召见,庞某,先行一步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步伐沉稳而坚定,那微微佝偻的背脊,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仿佛重新挺得笔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推演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他们知道,那头被关在书斋里的雄狮,被他的主人,重新放出来了。

  七日后,海州开拓港。

  庞万里走下蒸汽火车的车厢,踏上这座崭新城市的土地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忆中的海州,还是一个传统的海防重镇,有着高大厚实的城墙和略显陈旧的码头。

  而眼前的景象,却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梦境。

  宽阔平整的水泥马路四通八达,道路两旁,一栋栋风格简洁明快的西式建筑拔地而起。

  头顶上,纵横交错的电线如同蛛网,将这座城市连接成一个整体。

  街道中央,发出清脆叮当声的有轨电车平稳驶过,车窗里映出乘客们新奇而兴奋的脸庞。

  更远处,数十根巨大的烟囱直插云霄,不知疲倦地向天空喷吐着象征着工业力量的浓密烟雾。

  最震撼的,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深水港。

  曾经的码头被扩建了十倍不止,巨大的龙门吊如同钢铁巨人般矗立,轻松地吊起数以吨计的货物。

  而在那些为巨舰预留的深水泊位上,他看到了那支刚刚从地狱归来的舰队。

  五艘伤痕累累的巡洋舰,如同一群沉默的伤兽,安静地停泊在那里。

  撕裂的装甲,熏黑的炮塔,甲板上依稀可见的暗红,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斗的惨烈。

  而在不远处的维修船坞里,几艘破损更严重的战舰,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无数工人正像蚂蚁一样爬上爬下,敲击声和切割声不绝于耳。

  庞万里的心,被这幅景象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能想象,当沐瑶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舰队以如此凄惨的模样回归时,内心是何等的愤怒和痛心。

  一辆黑色的蒸汽汽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

  司机为他打开车门,恭敬地说道:“庞先生,领导在总督府等您。”

  ……

  临时总督府,议事厅。

  当庞万里走进这间熟悉的房间时,沐瑶正背对着他,站在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来了。”沐瑶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是,领导。”庞万里立正站好,声音洪亮。

  一年多的学员生涯,并未磨去他身为军人的本能。

  “京城,陆军那边,情况如何?”沐瑶问道。

  庞万里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不太好。”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在讲武堂的所见所闻,以及从老部下那里听来的消息,简明扼要地进行了汇报。

  “卢梁海战之后,陆军内部……怨言很多。他们认为,海军分走了太多的军费和资源,却打出了一场……一场不该有的败仗。”

  他小心地措辞:“不少新提拔起来的青年将领,公开在沙龙里抨击海军的战略,也……也对您支持海军的国策,颇有微词。”

  “新贵……”沐瑶轻轻重复着这个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庞万里身上:“兵权,现在都在谁的手里?”

  “基本都在几个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手里。比如第一集团军的司令官李文龙,第二集团军的刘祥东,他们都是讲武堂一期,您的亲传弟子,很受下面中层军官的拥戴。”

  “他们……他们更信奉数据、理论,对我们这些……靠打仗升上来的老家伙,不太看得上。”庞万里说得有些艰难,却很诚恳。

  “你在讲武堂,学得怎么样?”沐瑶话锋一转。

  庞万里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优秀谈不上,但还过得去。那些新东西,什么后勤、参谋、协同作战……都挺有用的,就是脑子有点跟不上。”

  “跟不上,也得跟。”沐瑶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看着庞万里,缓缓地抛出了一个惊雷。

  “我准备任命你为共和国陆军总司令。”

  “什……什么?!”庞万里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难以置信。

  让他当陆军总司令?去管那群眼高于顶,连他这个前国防部长都不放在眼里的“新贵”?这怎么可能!

  “领导,这……这使不得!”庞万里急忙摆手:“我……我一个被架空的老头子,在讲武堂待了一年多,军中早就没了威信。那些年轻人,不会服我的!”

  “我要的,就是他们不服你。”沐瑶的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参谋部,以及总府的最高授权。一个月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拉拢也好,打压也罢,我需要看到一支能够绝对服从命令的陆军。”

  庞万里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个月,整合一支派系林立、人心浮动、并且对自己充满鄙夷的庞大军队?这已经不是任务,这是天方夜谭!

  他看着沐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喉结滚动,心中的惊涛骇浪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他还是本能地问了一句:“领导……让俺执掌陆军,可是……可是有什么别的重任?”

  沐瑶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

  “卢梁海战,我们损失了二十五艘巡洋舰,一万八千名士兵。从战术上看,是惨败。”

  庞万里低下头,神情黯然。

  “但是,”沐瑶的语气一转,充满了冰冷的算计:“从战略上看,我们赢了。朝和国经营了上百年的海军主力,在一天之内,被我们彻底从海上抹去。”

  “他们的造船厂,一年也造不出五艘福船。而我们,海州的造船厂,可以一个月下水十艘‘钦州’级!”

  她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月!我只需要两个月,就能重建一支比之前更强大的南海舰队。而朝和国,两年也无法恢复元气。”

  “所以,两个月后,我会再次进攻江户湾。”

  庞万里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终于明白了沐瑶的意图。

  “海上,已经没有敌人了。”沐瑶的声音如同寒冰:“但陆地上的敌人,始终需要陆军去解决。我需要一支强大的陆军,跟随我的舰队,踏上朝和国的土地,将那个国家,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但是现在,”她的目光变得严厉:“我们的海陆两军,却像两只互相撕咬的狗,而不是协同作战的狼!这不是我想要的军队!”

  “庞万里,我需要你,去当那个驯服恶犬的人。我需要你,把陆军这把生锈的刀,重新磨砺锋利,然后,和我海军的剑,合二为一。”

  庞万里怔怔地听着,沐瑶描绘的那幅宏大而血腥的战争蓝图,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他心中的所有疑虑、所有畏难情绪,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原始的、对战争和荣耀的渴望所取代。

  他终于明白了沐瑶为什么选择他。

  那些新贵将领,有才华,有野心,但他们效忠的是自己的理念,是自己的派系,而不是她沐瑶本人。

  而他庞万里,从始至终,都只认沐瑶这一个主人。

  在需要绝对执行力,需要用铁腕整合内部的时刻,忠诚,比才华更重要。

  “明白了……”庞万里深吸一口气,那双赤诚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眼前的女子,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请领导放心!庞万里,定不辱使命!”

  一个月,他将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让整个共和国陆军,重新记起他这个老将的名字,也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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