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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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言古趴在地上,第一个清晰的念头只有这个字。

  胸口像是被夯实的土块堵着,每喘一口气,那钝痛就往上顶,直冲脑门,喉间全是铁锈似的腥甜。

  他试着用手肘撑起自己,可刚一用力,眼前便猛地一黑,整个人又重重地摔回冰冷的泥土里,溅起的灰尘呛进鼻腔,引发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言古!”

  远处传来鸣谷的喊声,带着变了调的惊慌。

  言古的眼珠费力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模糊地映出几个狂奔而来的身影。

  最快的是逐风,他那条兽皮裙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几乎要飞起来。

  最先蹲下的是渡川。冰凉的指尖刚触到他喉间濡湿、破裂的皮肤,便触电般缩了回去,随即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伤成这样?!”

  渡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的惊怒却像绷紧的弓弦。

  鸣谷和墨池已经手脚麻利地查看四周的狼藉。

  翻倒的陶罐旁,灰烬还残留着一丝微温;几根折断的树枝上,挂着没来得及烤熟的栗子。

  而最刺眼的,是地上那个被石棒砸出的浅坑,边缘沾着已经发黑、凝结的血迹。

  “灵芯呢?”逐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一片混乱的营地,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直往下沉。

  他蹲到言古面前,几乎要抓住他的肩膀:“言古!妻主在哪儿?”

  “妻主”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言古的耳膜,刺进他心里。

  他身体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咳起来,暗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指节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红褐色的泥团。

  “被……被抓走了……”他发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在用砂纸磨刮着喉咙。

  “谁?”鸣谷立刻凑近,眼神锐利如鹰隼,“看清楚了吗?哪个部落的人?”

  “狼兽……”言古闭上眼,那一瞬间的重量、窒息感和灵芯被强行拖走的画面,再次野蛮地冲撞着他的脑海,“为了……给他弟弟偿命。”

  一旁皱着眉的墨池,声音里没有责怪,只有全然的难以置信:“你……拦不住他?”

  在他的认知里,言古从不曾如此不堪一击。

  言古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戳穿了最后强撑的硬壳。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瞬间弥漫开来,喉咙里滚出一阵压抑的低吼,像受伤的兽类在舔舐伤口时的悲鸣。

  “是我没用!”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地上,震得手腕发麻,指腹蹭到碎石子也浑然不觉,“我挡不住他……灵芯……”

  话到这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截断,他弓起身子,胸口的疼痛让他蜷缩成一团,暗红的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泥土里晕开小小的印记。

  等咳嗽稍缓,他才用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补完后半句:“她是为了让我活命……才自己跟他走的……”

  逐风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猛地站起身:“西边密林!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

  “别去!”言古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死死攥住了逐风的裤脚,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他有埋伏……而且,灵芯让我告诉你们,先救我……等她消息……”

  急火攻心之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想说的话被咳得支离破碎,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胸前的伤口似乎彻底裂开了,温热的液体迅速濡湿了破烂的衣襟。

  渡川用力按住他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声音沉肃:“别动!你的伤再不止血,就真的完了!妻主既然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不能白白送死!”

  言古的目光逐一扫过同伴们焦急而坚定的脸,眼中的血红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吞噬。

  他松开了逐风的裤脚,手臂颓然垂落,声音低得只剩下气音:“都怪我……我不该……不该让她离开我视线的……”

  鸣谷的手轻轻落在他未受伤的后背,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现在说这些没用。先跟我们回去,把命保住。只要人还在,总有办法把灵芯姐夺回来!”

  墨池已经利落地撕下自己内衬最柔软的兽皮,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言古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咬住牙关,任由他们将自己小心地搀扶起来。

  每挪动一步,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但比这更蚀骨的,是心里那片骤然塌陷的空洞。

  那里刚刚被灵芯的体温和笑语填满,转瞬之间,又被硬生生剜走。

  他抬起头,望向西边密林的方向。

  林间的雾气不知何时又浓郁起来,弥漫着,翻滚着,就像灵芯最后决绝而模糊的背影,彻底融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灰蒙之中。

  言古几乎是被拖行着前进。

  每一次颠簸,都感觉有钝器在胸腔里搅动。

  汗水淌进眼睛,刺得生疼,但他固执地偏着头,视线穿过搀扶他的臂膀缝隙,死死钉在西边那片愈加浓稠的雾墙上。

  那雾像活物,正一点点吞噬掉灵芯留下的最后痕迹。

  山洞里的气味混杂:血腥、湿土、陈年的烟熏味。

  渡川翻找药草的手抖得厉害,皮袋的系绳竟一时解不开。他低骂一声,直接用牙咬断。

  当沾着药泥的手指触到言古胸口的溃烂处时,他感觉到掌下肌肉瞬间的僵直和随后无法抑制的细密颤抖,像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

  “忍忍。”渡川的声音发干,将药糊敷上去。言古的脊背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石壁,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惨叫,只是喉咙里滚出一种被碾碎似的呜咽,指甲抠刮着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他瞪着篝火,火光在他空洞的眼里跳动,却点不燃一丝生气。

  “是狼兽。”言古的声音在山洞壁的反射下显得格外沉闷。

  他不再擦拭那根本已光滑的石矛,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矛尖,“龙腾,是为他弟弟猊。猊抢盐,中了我的箭……没熬过去。”

  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鸣谷紧绷的侧脸,又迅速落回矛尖,喉结滚了滚才补充道,“狰记仇,而且……他最恨女人踩在他头上。”

  “报仇?”逐风猛地刹住脚步,一块石子被他踢飞,撞在洞壁上。“那妻主她……会不会有事情?”

  他的话尾断在空气里,双手攥得发白,狠狠砸了下身边的岩壁。

  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言古粗重压抑的喘息。

  “她不会有事。”墨池依旧闭着眼,但眼皮在轻微跳动,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给自己催眠,“她比我们都聪明……她敢跟龙腾走,就一定有后手。我们乱来,才会毁了她的安排。”

  言古的头颅缓缓抬起,深陷的眼窝在跳跃的火光下宛如两个黑洞。

  他张嘴,先溢出一阵带血丝的咳嗽,然后才用沙哑得几乎辨不清原调的声音说:

  “三天。”

  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鸣谷,”他看向医者,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偏执,“用虎狼之药,吊住我这口气就行。三天,我要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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