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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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夜风卷着碎雪,抽打得枯枝呜呜作响,夜色浓得化不开。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这片死寂,由远及近。马背上的少年郎紧抿着唇,任由凛风如刀刮过面颊。
半个时辰前,薛国公府已悄然闭紧了大门,所有仆役皆屏息凝神,不敢稍有喧哗。内院深处,薛兆引着那位白发老道,步履沉重地踏入了薛寒枝寂静五年的闺房。
厢房雕花木门推开时,浓苦药气混着陈旧暖意扑面而来。床榻间,薛寒枝静卧如初,素白中衣衬得乌发愈浓,面容平静得近乎剔透,仿佛只是沉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长梦。
老道行至床前,伸出二指,虚虚探向薛寒枝的鼻息,又翻开她的眼睑细看,那眼底空茫一片,映不出丝毫光影。他沉吟片刻,转向薛兆:“取一柄利刃来。”
薛兆心头一紧,喉结上下滚动,终是未发一言,只挥手示意。
很快,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呈上。老道接过,竟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掌心一划,殷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滴滴答答,坠入早已备好的白瓷碗中。
紧接着,他竟又将匕首转向床上无知无觉的薛寒枝,迅疾地在她纤细苍白的手掌上也划开一道口子。薛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臂微抬,却终究慢了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渗出一道鲜红,汇入碗中,与老道的血交融在一起。这血色,反倒让薛兆悬了五年的心,落下了半分,他的女儿,还活着。
老道以指为笔,蘸取那混合的血,在薛寒枝光洁的额间郑重地点下三记在眉心,那抹猩红竟渐次绽作三瓣梅痕。
他转身,对满眼焦灼的薛兆与紧攥着丈夫衣袖面色惨白的尹柔道:“请诸位门外等候,一炷香内,勿入打扰。”
尹柔闻言,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她强忍着哽咽,颤声求道:“仙师……能否让妾身留下?枝枝她若醒来,身边不能没人……”
老道目光扫过她,缓缓摇头:“夫人爱女心切,贫道知晓。然此刻关隘,非俗世亲情可涉。能否醒来,端看她自身意愿。”言罢,他视线落回薛寒枝面上,意味深长。
尹柔强忍的泪珠终是滚落下来。薛兆伸手揽住妻子微微颤抖的肩头,沉声道:“有劳仙师。”便半扶半抱着尹柔,带着一众提心吊胆的仆从,默默退出了房间,轻轻合上门扉。
室内重归寂静。老道在床尾盘膝坐下,指尖老道并指虚划结界。榻上的薛寒枝,眼睫未动,身子却如提线木偶般,倏然直挺挺地坐起,继而也盘起了双腿,与老道相对。
老道阖上双目,唇齿开合,一段晦涩古老的咒文低低吟诵而出。初时如溪涧潺湍,渐作松涛汹涌。随着咒语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薛寒枝闭合了眼,眉心却剧烈地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灵识,已被引入一片混沌之地。四周云雾翻涌,不见天日。正彷徨间,忽见前方云开雾散,现出老道清癯的身影。
薛寒枝灵台闪过一丝清明,慌忙敛衽行礼,声音带着虚幻的飘忽:“弟子拜见师父。”
老道静默良久,方叹息般开口:“五年光阴,弹指而过。痴儿,可曾想通?可愿悔改?”
寒枝垂下头,双手紧紧绞着衣带,唇瓣咬得失了血色,却依旧不语。
“冥顽不灵!”老道似动了真怒,袖袍一拂,周遭云雾瞬间化作无形枷锁,向她缠绕而来,“看来不让你尝尽苦头,你是不知回头!”
“师父!”寒枝猛地抬头,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竟在虚空中凝成点点晶莹,“弟子知错!私自下界,触犯天规,是弟子之过,甘受任何责罚……只是,只是弟子不愿回去!”她跪行几步,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师父,您自幼看着我长大,深知弟子心性怯懦,遇事只知退缩躲避。可这一次,弟子想为自己争一回,不想再藏了!”
老道凝视着她,目光复杂,有怒其不争,更有深切的怜惜:“你乃青丘血脉,身份尊贵,为何偏偏要自困于这凡尘泥淖?你看看你如今,灵体受损,断尾之痛,岂是儿戏?”
寒枝抬手,似想触碰身后那虚幻的、已然残缺的尾影,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这或许便是弟子命定的劫数吧。既已至此,弟子……无法回头了。断尾之痛,如今……也不觉得疼了。”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却更添凄楚。
望着眼前这只剩下八尾影子的爱徒,老道终是心软了。他伸出手,虚虚抚过寒枝的头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命格已因你强行滞留而扭转,纵然带你回去,亦是劫数难逃。你若执意要留,便留在这人间,权当……赎罪吧。”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成全!”寒枝喜极而泣,扑上前想要抱住师父,却扑了个空,身形一阵晃动。
“莫要高兴太早,”老道语气恢复肃穆,“自此之后,你之路皆由你自行抉择,福祸自担,为师再不会出手相助。红尘滚滚,苦海无边,望你好自为之。”
“弟子明白!待他日返回青丘,弟子定向师父负荆请罪,任凭责罚!”
“只怕到那时,你会觉得青丘的责罚,反倒成了轻松之事。”老道摇头,身影开始渐渐淡去。
一炷香堪堪燃尽。
房门被轻轻推开,薛兆夫妇迫不及待地涌入。目光急切地投向床榻,只见薛寒枝依旧平静地躺着,只是额间那三点血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巧精致、颜色鲜妍的梅花状印记,宛若天生胎记,深深烙印在肌肤之下,擦拭不去。
“再候一炷香,二小姐自当苏醒。”老道语气平静,目光掠过薛寒枝时,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与心疼,“此地已无需贫道,告辞。”
薛兆急忙相送,至府门外,仍忍不住追问:“仙师,小女她……若这一炷香后仍不醒……”
“此乃她自己的选择,”老道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她定会醒来。”略一沉吟,又道,“此后,二小姐可与常人无异,无需过分拘禁呵护,近水亦无妨。只是……”他话锋一转,神色略显凝重,“风疾无形,劫数难测,日后种种,还望国公爷早做思量。”
薛兆虽听得似懂非懂,却仍恭敬应下:“谨记仙师教诲。只是……若小女再遇劫难,薛某该去何处寻访仙踪?”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不必强求,必要时,贫道自会现身。”言毕,老道拂尘一甩,身影已融入夜色,转瞬不见。
房内,新点燃的一炷香青烟袅袅。
起初,薛寒枝面容依旧平静。随着香火缓缓下降,她的眉头渐渐蹙紧,额间那枚梅花印记也似隐隐发烫。香燃过半,她开始不安地辗转,发出细碎而痛苦的呻吟,呓语模糊不清,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抗争。
“不……我不要……我不要!”梦中,她嘶声力竭地哀求着,挣扎着。
“不要——!”
一声尖锐而充满惊惧的呼喊骤然响起,榻上之人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沉睡了五年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恐慌与未散的泪光,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下。
守在一旁的岁禾惊喜交加,连忙上前用温湿的帕子欲为她擦拭:“小姐!您终于醒了!”
“别碰我!”薛寒枝却猛地挥开岁禾的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将脸深深埋入膝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至极的呜咽。哭了不知多久,许是力竭,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骇人的一幕让室内众人面面相觑,心惊不已。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尹柔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似被针扎般疼,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香炉内的香已即将燃到尽头,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
尹柔泪眼模糊,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点微光,心中默念了千万遍祈求。岁禾跪在脚踏上,双手合十,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梦中,薛寒枝仍在拼命挽留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可无论她如何哭喊追逐,那道影子最终还是化作一缕轻烟,从她指缝间彻底消散。她绝望地跪倒在虚无里,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正当万念俱灰之际,一束温暖而坚定的光,蓦然刺破黑暗,笼罩了她。
香,燃尽了最后一寸,化作一段灰白的余烬,悄然断裂。
梦,也散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双紧闭了五年的眼眸,再次缓缓睁开。这一次,眼底虽仍带着倦意与迷茫,却终于有了焦距。她怔怔地望着床顶熟悉的绣帐,望着床边父母那饱含热泪的脸庞,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未能发出声音。
而此刻,梅翎城下,那名策马疾驰的少年猛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人立而起,他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薛国公府”匾额,风雪满面,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五年疆场风沙,无数生死瞬间,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家,到了。可家中那个他曾立誓要保护的妹妹,如今……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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