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众矢之的

　　如意馆里，往日的靡丽奢华早已被一片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珍妃苏氏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怔怔地看着窗外。她遣退了所有宫人，殿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当白鹭将消息禀报给她时，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砸任何东西。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多年前，在潜邸时的那个午后。那时的她，远比现在更加骄纵、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因与同样怀着身孕的德妃刘氏发生了口角，在推搡之间，她被人狠狠地撞倒在地……

　　那是一种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痛楚。她失去了那个孩子，甚至来不及知道他的存在。太医说，她伤了根本，此生再难有孕。

　　而如今，一个入宫不过数月的新人，一个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将之女，却这么轻易地，就拥有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巨大的落寞与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但她随即又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偏执的火焰。她不信！太医说再难有孕，又不是说绝无可能！她还年轻，她一定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只是在这之前，旁人，尤其是这个宋嘉禾，也休想平安生下皇子！

　　清心居里，德妃刘氏正陪着大皇子贺昭宏下棋。

　　听到心腹宫女锦绣的回报，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温和地对儿子说：“宏儿，对比上次有所进步哦，下棋就是不能急于求成。”直到将大皇子送回殿内睡觉，她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眼中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娘娘……”锦绣看着主子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发毛。

　　德妃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去，备一份厚礼。从本宫的私库里，挑一支最贵重的血玉镯子，明早送到晚香居去。就说，本宫贺妹妹有孕之喜，愿她……平安顺遂。”

　　“是。”锦绣连忙应下。

　　德妃看着面前的棋局，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其余各宫，心思更是各异。冯妃在自己殿内默默看着自己已入睡的儿子；张婕妤嫉妒得几乎咬碎了银牙；陆嫔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只是独坐窗前，久久未动；而翠微居的陈才人，则在经历了短暂的失落后，眼中重新燃起了新的火焰。

　　在这场席卷了整个行宫的风暴中，唯有摘星阁，依旧是一片宁静。

　　林知夏正靠在窗边，悠闲地翻着话本子。

　　含翠和顾姑姑却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主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呀？”含翠忍不住道，“丽容华有孕，皇上怕是要日日陪着她了。”

　　林知夏闻言，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哦。”

　　内心弹幕早已刷满了屏：啧啧，后宫年度大戏终于进入正题了——《继承人风云》。丽容华这张“SSR卡”突然爆改成了“限定UR”，难怪整个服务器都炸了。现在她就是全场最靓的崽，所有的火力都会集中在她身上。我这个小透明，正好可以安心摸鱼，看戏吃瓜。

　　她看着含翠那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终于放下书卷，好笑道：“急什么？这才刚有一个月，离瓜熟蒂落，还早着呢。这么早就闹得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靶子吗？这瓜能不能保住，能不能熟，都还是两说。再说了，谁又能保证，这瓜里头，就一定是我们想要的那颗籽儿呢？”

　　她这番话，意有所指。

　　含翠似懂非懂，顾姑姑却是明白了。

　　林知夏却不再多言，只是重新拿起话本子，悠然道：“现在，整个行宫的眼睛都会盯着晚香居。那儿，才是风暴的中心。咱们要做的，就是离那风暴远一点，安安静静地，看戏。”

　　在接下来的三日里，皇上，都宿在了如意馆，再未踏足旁人宫殿半步。这份独一无二的恩宠，彻底点燃了行宫内所有的嫉妒与算计。

　　这日，终于又到了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日子。

　　天还未亮，各宫的宫灯便已在山间小径上星星点点地亮起。只是今日，所有人的话题，都有意无意地围绕着晚香居和那个备受瞩目的龙胎。

　　林知夏依旧是到得不早不晚的那一个。她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感受到了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往日里针对她的那些明枪暗箭，今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殿门口的方向。

　　“瞧这架势，”她端起茶碗，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要大驾光临了。这万众瞩目的感觉，还是留给别人吧，我这小身板可承受不起。”

　　很快，德妃、珍妃等人也陆续到了。德妃依旧是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甚至还主动与林知夏说了几句话，关心她住得是否习惯。而珍妃，则比往日更加沉默，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生人勿近的落寞之中。

　　就在殿内众人各怀心思之时，殿外终于传来一阵喧哗。

　　“丽容华娘娘到——”

　　只见宋嘉禾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她今日穿了一件极为华贵的金线绣凤穿牡丹宫装，腹部还看不出什么，但她却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护着，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与无上的荣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她一进殿，陈才人便立刻恭维上去。

　　“给容华姐姐请安了！姐姐今日的气色可真好！姐姐怀着龙裔，可千万要当心身子。”

　　一声声虚情假意的恭维与道贺，不绝于耳。宋嘉禾坦然地享受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在珍妃那张冰冷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皇后谢晚晴从内殿走了出来。

　　“都到了。”她并未理会殿内的暗流，径直走到凤座上坐下，待众人请安后，脸上露出了比往日更温和的笑意。

　　“本宫瞧着，大家来行宫也有段日子了，这山间的景致，想必也看得差不多了。”她目光含笑地扫过众人，“终日待在各自宫中，也难免无趣。本宫便自作主张，从京城里请了个有名的戏班子来，今日午后，在漱芳斋的戏楼里搭台唱戏。姐妹们若是得闲，便都一同去听听戏，解解闷吧。”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一片欢腾。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娘娘想得真是周到！”

　　行宫的日子虽比宫里自在，却也单调。如今有戏可听，还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众人自然是喜不自胜。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既无他事，今日的安就请到这儿吧。都回去好生准备，午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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