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中秋夜宴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整个紫禁城一扫往日的庄严肃穆，处处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氛。林知夏所在的永和宫也不例外，宫人们挂上了精致的宫灯，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还摆上了小巧的月饼和瓜果，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傍晚时分，中秋夜宴正式开始。

　　林知夏端坐于妆台前，由着含翠和顾姑姑为自己精心打扮。今日不同以往，她并未选择素净的颜色，而是挑了一身极为讲究的杏子黄宫装。那并非张扬的正黄色，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初升满月般的暖色调，温润而明亮。衣料是江南新贡的云霏缎，轻薄如雾，在烛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

　　含翠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广袖长裙，只见裙摆至袖口处，用细如发丝的银线并着淡金色的丝线，绣出了一幅完整的“月下桂影图”。一轮皎洁的圆月以银线勾勒，周围缀着几缕祥云，而大片的桂花则以金线绣成，繁复而精致，行走之间，银光流动，金光闪烁，仿佛将一整个中秋的月色与花香都穿在了身上，既应了节日的景，又显得明媚而不张扬，贵气十足。

　　发髻梳的是灵动的“望仙髻”，顾姑姑将她如云的青丝高高挽起，又留出几缕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娇俏。妆容上，林知夏亲自上手，只薄施脂粉，让肌肤呈现出一种晶莹如玉的质感。她未用过多的胭脂，只在眼尾处，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一朵小小的、绽放的桂花花钿，与衣摆的绣样遥相呼-应。而她左眼角下那颗天生的小小泪痣，在这份精致的妆容下，更是成了点睛之笔，顾盼之间，媚态暗生。

　　最后是首饰。她没有选择金器，而是挑了一套皇上前些日子赏的、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兔望月”套簪。主簪是一轮圆月，旁边几支小簪则是形态各异的玉兔，点缀在发髻间，栩栩如生。耳上是一对小巧的明月珰，腕间则套着那副和田玉的棋子手串，温润雅致。

　　“主子，咱们也该动身了。”顾姑姑为她戴上最后一支珍珠步摇，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主子，眼中满是惊艳。

　　林知夏点了点头，不想，刚带着宫人出了永和宫的宫门，便在路上迎面遇上了同样是去赴宴的周才人。

　　“慧嫔姐姐，安好。”周玲儿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显得温婉可人。她主动上前，亲热地想要挽住林知夏的手臂。

　　林知夏不动声色地侧身一避，让她挽了个空。

　　周玲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被委屈的神色所取代。她从自己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囊，递上前去，柔声道：“姐姐莫要误会，妹妹只是想着今日是团圆佳节，特地做了个安神助眠的香包，想送给姐姐，并无他意。”

　　那香包绣着荷花的图样，针脚细密，里面透出淡淡的草药清香。

　　林知夏看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内心弹幕疯狂刷屏：来了来了，经典宅斗剧本之“有毒的香包”。段位太低了妹妹，这种送上门的“人情”，我可不敢随便收。

　　她面上却是一副温和的笑意：“妹妹有心了。”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对身旁的含翠使了个眼色。含翠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香包接了过来。

　　她没有佩戴，而是直接让含翠拿着，这无声的疏离，让周玲儿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当她们抵达宴会所在的月华殿时，殿内早已是歌舞升平，人声鼎沸。

　　众人各自按着位份落座，林知夏的位置，恰好被安排在了身怀龙裔、如今风头最盛的丽容华宋嘉禾身旁。

　　林知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悄声对含翠吩咐道：“你拿远些，仔细瞧瞧，里面都有些什么。”

　　含翠借着灯笼的光，将香包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隔着锦囊细细捏了一遍，回头对主子摇了摇头：“回主子，都是些寻常的安神香料，像是茉莉、郁金香、合欢花之类的，并无异常。”

　　“是吗？”林知夏依旧不放心，她可不信这位周才人会安什么好心。她对含翠道：“罢了，既然是周才人的一番心意，你便先替我收着吧。”

　　宴会开始，气氛热烈。皇上与太后居于上首，皇后伴在身侧，底下则是各宫妃嫔与宗亲贵胄。

　　贺凌渊的目光在殿内轻扫一圈，掠过那些精心打扮、争奇斗艳的面孔。他看惯了各种的绝色美人，此刻也只觉得满堂的姹紫嫣红，虽美，却也千篇一律，让人提不起太多兴致。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丽容华身侧时，却不由得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艳。

　　只见林知夏正端坐席间，一身杏子黄的宫装，在那一片或红或紫的华服之中，如同一抹皎洁的月光，瞬间便抓住了他的视线。那颜色娇俏而不失温润，将她本就莹白的肌肤衬得晶莹如玉。她未施浓妆，眼角那朵小小的桂花花钿却显得别致而灵动，配上她那双清澈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旁人没有的鲜活与雅致。

　　恰在此时，林知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缓缓抬起眼。四目相对，隔着满殿的喧嚣与人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像旁人那般立刻羞涩地低下头，反而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无比狡黠的笑容。她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御座的方向，遥遥一举，随即一饮而尽。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我敬你”的坦然与“被你发现了”的俏皮。

　　贺凌渊先是一愣，随即，胸腔里便溢出一声低沉的、愉悦的轻笑。他同样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她的方向，隔空一碰，也一饮而尽。

　　这无声的交锋，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他们二人，几乎无人察觉。却比任何赏赐和夸赞，都更让彼此心照不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后安排的才艺展示，便正式开始了。

　　最先登场的，竟是那个新晋的花采女。她今日不着戏服，只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在殿中舞了一曲《惊鸿》。剑光如练，身姿如凤，那份英姿飒爽，在这一众柔媚的后宫女子中，显得格外惹眼，引得皇上连连叫好。

　　紧接着，李宝林和赵采女竟是联袂登场。一人抚琴，一人起舞，配合得倒也默契。周玲儿则在最后，吟诵了一首自己作的咏月诗，虽不算惊才绝艳，却也清雅脱俗。

　　凡是献艺者，无论高低，皇上皆有赏赐。这让那些未能登台的低位嫔妃们，眼中更是充满了羡慕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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