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月华楼被禁卫军封锁，皇后娘娘彻查此事的旨意，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让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妃嫔都闭紧了嘴巴，生怕引火烧身。

　　林知夏与丽容华都被皇后免了请安，各自在宫中养伤。皇上自中秋夜宴后的那晚去了慧嫔宫中安抚之后，便一连几日都宿在养心殿，白日勤于政事，再未踏足其他后宫，像是在冷眼旁观着这场风波的发酵。

　　李德福派去的人，几乎将当晚所有人的动向都查了个底朝天，最终却也只查到，丽容华的宫女在宴会前，确实去太医院为自家主子取过缓解头晕的汤药。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直到三日后，调查结果终于出来了。

　　在晨省之时，皇后谢晚晴当着所有妃嫔的面，给出了此事的最终定论。

　　“中秋夜宴之事，本宫已彻查清楚。”她的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感情，“当晚月华楼值守的宫人疏于职守，楼梯处青苔湿滑，竟无人清理。丽容华身怀龙裔，本就身子不适，却未曾提前报备，一时失足，这才酿成大祸。”

　　她顿了顿，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此事，乃是一场意外。但宫人失职，丽容华疏忽，皆不可恕！”

　　她随即下令，将当晚负责清扫月华楼的几名太监，以及负责宴会安全的管事，各杖责三十，赶去辛者库为奴。又下懿旨，斥责丽容华行事不谨，罚月俸三月，以儆效尤。一番雷霆手段，处置了替罪羊，敲打了当事人，也算是给了各方一个交代。

　　这个结果，不出所料，却也让各宫心思各异。

　　晚香居内，丽容华宋嘉禾听完宫女的回报，气得将手中的药碗狠狠砸在了地上。

　　“意外？好一个意外！”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不甘与屈辱，“我从有孕到中秋晚宴从未有过头晕的毛病，为何偏偏那日便不适了？分明就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皇后就这么草草结案，不仅罚了我，还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头上！分明就是不想深究，不想得罪人！”

　　她坚信自己是遭了暗算，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的招，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那个“头晕眼花”的理由，如今反倒成了她自己疏忽大意的铁证，让她有口难辩。更让她心寒的，是皇上的态度。自那日之后，他便再也未曾踏足过晚香居半步。每日里，内务府虽送来了流水般的补品与赏赐，却都是些按着份例来的、冷冰冰的东西，由着不熟悉的太监送来，没有一句额外的关怀，更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对于已经习惯了独占圣心的宋嘉禾而言，这份程序化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恩典”，比任何斥责都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无声地向整个后宫宣告着：她，已经失宠了。这份冷落，让她从云端跌落，比任何责罚都更让她寒心。

　　与晚香居的愁云惨雾相比，宫里的其他地方，则是一片风平浪静。

　　众人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意外”的说法，后宫的风气竟真的被皇后整顿得消停了不少。大家每日按时请安，言谈举止都规矩了许多，再无人敢轻易挑起事端。

　　而永和宫的缀霞轩，则成了这片平静中最舒适的所在。

　　林知夏乐得清闲，每日心安理得地在宫里“养伤”。后脑的伤处早已不疼了，但她依旧享受着皇后特许的“病假”，每日睡到自然醒，不是看书下棋，就是摆弄那些名品花草，日子过得比在行宫时还要惬意。

　　皇上虽未来过，但赏赐却流水似的送了进来。今日是千年雪参，明日是云霏缎，后日又是江南新贡的点心……那份毫不掩饰的偏爱与补偿，早已通过这些赏赐，昭告了整个后宫。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日请安，众人发现，前些日子因伤告假的慧嫔，竟也来了。

　　待请安礼毕，皇后的目光先是在林知夏身上停了片刻，温和地开口问道：“慧嫔，你身上的伤可大好了？本宫瞧着你今日的气色，倒是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林知夏连忙起身，屈膝一福：“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嫔妾已无大碍了。劳娘娘惦念，是嫔妾的不是。”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无碍便好。你也是为了护着龙裔才受了伤，皇上与本宫都记在心里。坐下吧。”

　　她这才将目光转向众人，忽然笑道：“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珍妃妹妹的生辰了。往年妹妹总说宫里无趣，不想铺张。只是今年到底不同，新人入宫，宫里也热闹了些。不知妹妹今年，可有什么想头？”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许久未曾成为焦点的珍妃苏氏身上。

　　自丽容华有孕后，珍妃确实沉寂了些时日，但那份独属于宠妃的骄傲与神采，却从未真正消散。此刻被皇后当众点名，她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抬起头，那双美艳的凤眼里，闪烁着众人熟悉的、明亮而自信的光芒。

　　她起身，对着皇后屈膝一福，声音娇媚：“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往年是宫里姐妹少，嫔妾怕扰了清净。今年既有这么多妹妹们入宫，嫔妾也想着，不如就在嫔妾的承乾宫里，办一场小小的赏花宴，请姐妹们都过去热闹热闹，赏赏秋菊，尝尝新酿的桂花酒，不知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她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这个消沉了许久的宠妃，竟会主动提出要办宴会。

　　皇后也是一愣，随即温婉一笑：“妹妹有此雅兴，自然是好的。只是……皇上那边……”

　　“皇上那边，嫔妾自会去请。”珍妃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嫔妾想着，皇上连日为国事操劳，也该放松一二。这满园的秋色，若无君王共赏，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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