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请君入瓮（二）

　　养心殿外，宋嘉禾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怒火，直冲而来。她腹中怀着龙裔，守门的内侍根本不敢强行阻拦，只能一边派人去通传，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闯到了殿前。

　　“本宫要见皇上！”她的声音尖锐，充满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贺凌渊听到通传，眉头瞬间锁紧。他看了一眼殿外那气势汹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

　　“让她进来。”他最终还是冷冷地开口。

　　宋嘉禾一进殿，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凄厉：“请皇上为臣妾和腹中的孩儿做主！”

　　贺凌渊并未看她，只是继续批着手中的奏折，声音听不出喜怒：“何事喧哗？”

　　“皇上！”宋嘉禾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中秋夜宴之事，并非意外！是有人蓄意谋害！是慧嫔……是慧嫔林知夏，她要害臣妾腹中的龙裔！”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贺凌渊批阅奏折的笔，猛地一顿。

　　随即又对李德福吩咐道，“去，将皇后与慧嫔，一并请来。”

　　李德福心中一凛，知道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很快，皇后的凤驾先到了。她一进殿，看到跪在地上的宋嘉禾，便知事情不妙。

　　“这是怎么了？”

　　李德福连忙上前，将方才宋嘉禾的指控，原原本本地向皇后复述了一遍。皇后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慧嫔娘娘到——”

　　林知夏在来的路上，已经从传话的小太监口中，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知道，她布下的那张网，终于等来了那只最骄傲、也最沉不住气的猎物。

　　她刚踏入勤政殿的门槛，还未及行礼，一道带着香风的红色身影便猛地向她冲了过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大殿。

　　林知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侧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放肆！”还是皇后最先回过神，厉声喝道，“来人！还不快将丽容华拉开！”

　　两名嬷嬷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情绪激动的宋嘉禾。

　　“丽容华！”皇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在君王面前，掌掴嫔妃，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还有没有皇上！”

　　贺凌渊此刻也缓缓抬起了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冰冷至极的、带着审视与失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被架住的宋嘉禾。那目光，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心寒。

　　宋嘉禾的身子晃了晃，但一想到腹中的孩子险些不保，又鼓起了勇气。

　　而另一边，林知夏却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嘉禾，眼眶瞬间便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丽容华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与不解，“嫔妾……嫔妾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姐姐，竟要遭此……遭此劫难……”

　　“你还敢装！”宋嘉禾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奋力挣扎着，指着林知夏，咬牙切齿地道，“中秋夜宴，就是你！就是你设计害我！”

　　林知夏闻言，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打击，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含翠及时扶住。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望着御座之上的皇帝，声音凄楚：“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若嫔妾真有心要害容华姐姐，又怎会……又怎会舍身去为她当肉垫呢？”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宋嘉禾冷笑一声，“本宫已经查清楚了！”

　　她转向皇帝，朗声道：“皇上！臣妾已经查明，慧嫔宫中，有一名洒扫宫女，名唤春桃，与太医院的一名药童是同乡，且往来频繁！定是她，让那宫女通过药童，弄来了致人头晕的药物！”

　　她顿了顿，又指向林知夏身后的鸣琴：“还有！中秋那晚之后，她身边的大宫女鸣琴，鬼鬼祟祟地将一个香囊藏进了妆匣！人证物证俱在，她还敢狡辩！”

　　面对这番指控，林知夏却像是哭得没了力气，只是伏在含翠的肩上，不住地发抖。

　　皇后见状，蹙眉道：“慧嫔，丽容华所言，可是属实？”

　　林知夏这才缓缓抬起头，她先是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回……回皇后娘娘……春桃……确实是嫔妾宫中的人，但她是从未进过内殿的末等洒扫宫女，嫔妾又怎会……怎会让她去做这等掉脑袋的大事呢？”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闻言，也都觉得有理。

　　“至于那香囊……”林知夏的目光转向御座，泪眼婆娑地看着皇帝和皇后，“那确有其事。只是那香囊，并非嫔妾之物，而是……而是中秋那晚，周才人亲手所赠。嫔妾当时只觉味道有些奇异，心中不安，又不敢声张，便只好让宫人先将它收了起来。此事，不止嫔妾的宫人，许多人都看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补充了一句：“而且，那个香囊……嫔妾从未佩戴过。”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勤政殿内炸响。

　　原本怒不可遏的宋嘉禾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此事竟还会牵扯出另一个人来。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御座之上的贺凌渊，脸色则彻底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虽满脸泪痕却神色坦荡的林知夏，又看了一眼满脸错愕的宋嘉禾，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李德福。”

　　“奴才在。”

　　“去查！”贺凌渊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第一，彻查慧嫔宫中宫女春桃，与太医院药童的所有往来记录。第二，去查周才人所赠香包一事，当晚有谁看见，让人带你去把慧嫔宫中的那个香囊拿出来，再宣个太医来，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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