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新的格局

　　养心殿的那场对质，最终以周才人被打入冷宫，丽容华被禁足三月，慧嫔晋升婕妤而告终。

　　这个结果，像一块巨石，在紫禁城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汹涌暗流。皇帝不仅亲自下场裁决，更是用雷霆手段，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李德福与皇后宫中的云舒姑姑，奉旨彻查中-秋夜宴一事，更是让整个后宫都风声鹤唳。尤其是那些新入宫的妃嫔，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一时间，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宫人们都闭紧了嘴巴，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低气压之中。

　　翌日，晨省。

　　坤宁宫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知夏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肿，但她今日的精神却很好。她一身崭新的婕妤宫装，不卑不亢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又往前挪了许多的位置上。

　　待众人请安礼毕，皇后谢晚晴并未像往常一样很快让众人散去。她端坐于凤座之上，目光缓缓扫过阶下每一张紧张的脸，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感情。

　　“想必，昨日养心殿发生的事，各位妹妹都已经听说了。”

　　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之日，却出了此等恶事，惊扰圣驾，累及皇嗣，是本宫失察之过。”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昨日之事，皇上已下明旨，周氏心肠歹毒，罪有应得；丽容华行事不谨，亦受惩戒。此事，到此为止，本宫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此事的流言蜚语。”

　　她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顿在几案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但你们所有人都给本宫记清楚了，”她的声音愈发冰冷，“这后宫之中，你们要争宠也好，要斗气也罢，都是你们的本事。但唯独皇嗣，是我大衍朝的国本，是底线！谁敢再把主意打到皇嗣身上，休怪本宫言之不预，届时，就不是一个冷宫就能了事的了！”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齐齐跪了下去，噤若寒蝉：“臣妾（嫔妾）不敢！”

　　皇后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些许。她先是对着众人道：“都起来吧。”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知夏的身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和：“慧婕妤。”

　　林知夏连忙出列，屈膝一福。

　　皇后看着她脸上还未消退的指印，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昨日之事，让你受了无妄之灾。你舍身护住龙裔有功，皇上晋了你的位份，是你的福气。这几日便好生在宫里歇着，把脸上的伤养好了，在伤好之前，晨省便免了吧。”

　　“嫔妾谢皇后娘娘体恤。”林知夏屈膝一福。

　　请安结束后，众人心思各异地走出坤宁宫。

　　林知夏刚踏出宫门，一个尖酸的声音便从身侧传来。

　　“哟，这不是咱们新晋的慧婕妤吗？”张婕妤捏着帕子，皮笑肉不笑地凑了上来，“妹妹可真是好福气。旁人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往上爬一步。妹妹倒好，不过是摔了一跤，挨了一巴掌，就一下子升到了婕妤。这福气，可真是泼天呐！”

　　林知夏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里的温和与疏离。她看着张婕妤，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的弧度。

　　“是啊，”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嫔妾也觉得，自己这福气确实不错。不知张姐姐可羡慕？这份福气，若是给姐姐，姐姐可要？”

　　张婕妤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林知夏向前一步，逼近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毫不掩饰的锋芒：“或者说，姐姐也想尝尝，被当成肉垫，后脑磕在台阶上，再被人当众掌掴的滋味？只要姐姐开口，下次若再有这等‘好事’，嫔妾一定‘让’给姐姐，如何？”

　　“你！”张婕妤被她这番话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珍妃正从她们身边经过。她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便径直带着宫人离去了。

　　张婕妤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再说些什么。

　　“两位小主，安好。”

　　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只见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云舒，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们身后。

　　云舒对着二人屈了屈膝，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瞧瞧。娘娘说，坤宁宫门前，是六宫嫔妃来往之地，最是讲究规矩体统，可不是街边的菜市口，容不得各位小主在此处大声喧哗。若是两位小主还有什么体己话没说完，不如随奴婢进去，到娘娘面前，慢慢地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嫌说话累得慌，娘娘也说了，可以回宫抄录百遍《女则》，静静心。”

　　张婕妤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再不敢多言，只能狠狠地瞪了林知夏一眼，不甘地甩袖离去。

　　云舒看着张婕妤仓皇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这才转身回到殿内，将方才殿外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回禀给了皇后。皇后正端着茶碗，听完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年轻，总是心浮气躁的。由着她们去吧，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坤宁宫外，张婕妤刚一走，一直等在不远处的陈才人便立刻提着裙摆，快步走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恭喜慧婕妤姐姐！”她对着林知夏屈膝一福，“姐姐真是好本事，三言两语便让那张扬跋扈的张婕妤吃了瘪，妹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同出来的李宝林和赵采女看着这一幕，都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李宝林用帕子掩着唇，对赵采女低声道：“瞧她那副马屁精的嘴脸，真是叫人恶心。”赵采女也小声附和：“可不是么，也不知慧婕妤瞧不瞧得上她这般奉承。”

　　而站在最远处的花采女，则像一个被彻底孤立的局外人。她没有凑上前去，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双清冷的眸子，漠然地看着眼前这出虚情假意的戏码，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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