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直播翻车

　　上午的阳光照进钰果生辉的厂区，把晒场上晾晒的茶籽照得发亮，风里飘着淡淡的茶油清香。林金果捏着手机站在榨油坊门口发愁，公众号后台那串“58”的阅读量让她寝食难安。

　　这是钰果生辉公众号发的第6条推送，写的是老茶农凌晨摘果的细节，她以为满是诚意，却连园区里的熟人都没几个点开看。

　　“光说‘有机’没用，得让人家看见‘活的’茶油。”叶兴明握紧手里拍短视频的支架，镜头还沾着茶籽上的灰。

　　他跟林金果总为怎么宣传争执——林金果认死理，觉得茶油的好藏在古法压榨、藏在每颗晒足15天的茶果里，得说透；叶兴明着急，说透时间太长，现在人刷视频就看3秒，慢了就划走。

　　第一次拍短视频，林金果对着镜头僵了十分钟，只憋出一句“我们的茶油没加有任何添加剂”，身后的榨油机轰隆隆响，把后半句都盖了。视频发出去，半天只有9个赞，有条评论扎得她眼疼：“像念说明书，懂不懂山茶油？”

　　那天林金果蹲在晒茶果的场地上发呆，叶兴明过来坐下，没提视频的事，只说他问了县乡村振兴局的人，南安在外的游子有十几万，“据了解，他们要的不是‘有机’两个字，是能摸得着的家乡味”。

　　这话点醒了林金果。第二天一早，她拉着叶兴明往山上跑——去拍茶树，拍老奶奶。老奶奶坐在老茶树下捡茶果，手里的竹篮磨得发亮。

　　林金果蹲在旁边，看着她把坏果挑出来，突然就红了眼说到：“我小时候就跟着奶奶摘果，她总说‘油是良心活，差一点都不行’。”

　　叶兴明没说话，悄悄把镜头对准了她俩的手：奶奶的手皱得像茶树皮，却能精准捏出不成熟的果；林金果的手接过果子时指尖用的劲，和老奶奶一模一样。

　　这条没写一句“有机”的短视频，当晚就破了千赞。评论区里，有个叫“深圳阿华”的留言：“我奶奶也这么挑茶果，好多年没见了。”林金果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好久，突然明白叶兴明说的“活的”是什么——是茶油里裹着的乡愁，是能勾连起记忆的细节。

　　在摸索前行中，“钰果生辉”的线上形象焕发生机。公众号不再枯燥地罗列生产流程，转而推出了“茶油香，家乡味”系列。一篇《茶油拌饭，是奶奶的“美味佳肴”》中，林金果写到自己小时候贪玩烫伤，奶奶用放凉的茶油轻轻涂抹，那温柔的触感和独特的清香，便是记忆里最有效的安慰剂。

　　文章结尾，她轻轻写道：“在外要是想家了，来瓶钰果生辉的茶油，炒菜、拌饭，那熟悉的味道，就像奶奶还在身边絮叨着让你多吃点。”

　　短视频的镜头则紧紧跟随着林金果。她不再是那个在直播镜头前略显僵硬的主理人，而是变回了这片土地的女儿。视频里，她会摘茶籽，挑茶仁，会拿着工具细致地给那台老式榨油机做保养。这些充满人情味和生活气息的内容，像涓涓细流，慢慢浸润着粉丝的心田，账号的互动率和粉丝粘性慢慢提升。

　　她们以为万事俱备了，着急开启了直播卖货，可直播的坎，还是让他们狠狠摔了一跟头。

　　第一次直播定在周六晚上，叶兴明提前三天在短视频里预热，林金果对着镜子练了不下二十遍介绍词。

　　开播时，她坐在榨油坊的木桌前，面前摆着两瓶透亮的茶油，身后的灯泡有点晃眼。镜头亮起来的瞬间，她脑子突然空了，原本背好的话全忘了一半，她努力维持着笑容，但略显僵硬的坐姿和偶尔卡壳的介绍，还是透露出她的紧张。

　　叶兴明在一旁操控设备，不是灯光突然暗了一下，就是收音麦克风传来细微的电流声。他们精心准备的讲解词，在空荡荡的直播间里显得格外单薄。

　　预告了好几天的引流短视频，点击量寥寥无几。省域的电商平台账号粉丝基数本就薄弱，没有流量加持，如同在深海里投下一颗小石子，连水花都溅不起。

　　直播进行了半个小时，在线人数始终在个两位数，除了亲戚朋友发来的“加油”，连个问价格的都没有。

　　播到一个半小时，林金果的声音哑了，她看着空荡荡的评论区，突然想关掉直播。就在这时，一条评论跳了出来：“是南安的茶油吗？我在上海，想买点寄给爸妈。”是“深圳阿华”。

　　“是！是南安本地的！”林金果一下子坐直了，声音都发颤，“您要是寄给爸妈，我给您包成礼盒。”

　　第一次直播最终只卖了8瓶。但收获了“深圳阿华”这个铁杆粉，他后来拉了个群，群名叫“南安游子茶油团”，第一批进群的，全是在外地的南安人。

　　叶兴明趁机对接了县乡村振兴办公室，对方听说他们在做“游子经济”，立刻帮他们牵线了南安县在外人才联谊会。

　　联谊会的会长是个在杭州做电商的南安人，二话不说把钰果生辉的短视频转发到了十几个游子群里，还帮他们申请了“乡村振兴助农直播专场”的流量扶持。但这远不足以开展下一场直播。

　　赵永富很快就得到了第一次直播数据，特意“路过”厂区。隔着窗户都能听见他带着手下毫不掩饰的嘲笑：“我说什么来着？真以为架个手机就是直播了，没有经验，没有粉丝就想当网红了？这年头，没专业团队，没网红主播，就想从线上杀出血路？简直是异想天开！劝你们还是乖乖的做线下代理分销，进商场慢慢等下结算吧。”

　　他的话句句像刺一样扎心，林金果挫败感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这些天团队熬红的眼睛、反复修改的脚本、为了调试设备跑遍全城的奔波，还有乡亲们把自家最好的果子交到她手上时，满是期盼的眼神——“金果，我们都信你！”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团队士气也因这次直播失败陷入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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