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朔风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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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六年的二月,北地的寒意如同一头恋栈不去的巨兽,依旧盘踞在辽阔的华北平原。北京城外的官道上,往来不息的车马将去岁的积雪反复碾压,化作一片深褐色的泥泞,马蹄踏过,溅起冰冷黏湿的污浊,仿佛连带着将边关的紧张气息也一同泼洒开来。道旁枯死的蒿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枝桠上偶尔挂着的冰凌,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折射出黯淡的光。光禄大夫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上好的银霜炭在雕花铜盆中烧得正旺,跳跃的橘红色火焰不断释放出灼人的热力,努力驱散着那试图侵入骨髓的寒冷。然而,这暖意融融,却丝毫化解不了正厅内那份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那是由一份来自北方、标注着“紧急”字样的军报所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戚睿涵缓缓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温热的茶水已微凉。他目光沉静,看着那名宣读完圣旨、面容肃穆的太监躬身退出正厅,厚重的棉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寒气,也暂时隔绝了那道连接着皇权与臣子的无形纽带。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将视线转向围坐在紫檀木圆桌旁的五位女子。
她们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白诗悦坐在他身侧,秀美的眉宇轻轻蹙起,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浅淡的忧虑,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在衡量着此行的艰险。袁薇端坐如常,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平稳,显示出她正在沉静地思索,试图从更宏观的层面剖析局势,那眼神锐利而专注,仿佛能穿透眼前的困境,看到更远的地方。
刘菲含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蘸了点冷掉的茶水,开始在光洁的桌面上勾勒出一个个抽象的图形,火器阵列、弹药轨迹、或许还有她脑海中不断优化的机械结构,专注的神情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理科生特有的、近乎执拗的光彩。刁如苑则显得最为冷静,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温润的边缘,眼帘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难以撼动她内心的权衡与算计。
而董小倩,依旧是那副沉稳干练的模样,只是她一只手习惯性地按在了腰间——那里通常佩戴着她擅用的短刃,此刻虽空着,但那个动作本身,就已透露出她身体本能里对即将到来的风险的警觉与应对准备。
厅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几不可闻的呼吸。
“又是沙俄。”戚睿涵终于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的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从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贼心不死,看来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圣旨的内容言简意赅,字里行间却透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盘踞北方的罗刹人,趁着去岁寒冬漠北各部族牛羊冻毙、物资稍显匮乏之际,再次纠集兵力,由将领阿列克谢·谢苗诺维奇率领,悍然越过了岭北都司设立的羁縻界线,劫掠归附大顺的蒙古部落,焚烧帐篷,抢夺人口牲畜,并试图在战略要地建立永久性据点,其兵锋所向,已隐隐威胁到漠北重镇的安全。
陛下闻讯震怒,决意给予雷霆一击。命汤国公高一功、平南侯刘文秀两位宿将为主帅,统御京营及边军精锐三万,即刻北征,犁庭扫穴,务求全功。同时,旨意明确,光禄大夫戚睿涵及其麾下白诗悦、袁薇、刘菲含、刁如苑、董小倩五位女官,需随军参赞军务,其所部改进、操练的新式火器营,亦需一同开拔,听候主帅调遣。
“岭北苦寒,此时节用兵,天时、地利,似乎皆不在我。”袁薇率先开口,她的声音清越,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于我军、于俄寇,皆是严峻考验。俄人选择此时南下,恐怕正是看准了冰雪未融,道路难行,补给线漫长且脆弱,以为我军难以在酷寒环境下久持,企图以此拖垮我们。”
“他们这是打错了算盘。”刘菲含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是一种基于对自身创造物绝对信任而产生的锐气,“我们装备的加厚棉衣、防风面罩,还有兵工作坊特制的罐头和压缩野战口粮,足以支撑长期野外作战。更不用说,”她语气加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新配备的‘神火飞鸦’射程和威力都经过了改良,五发连珠炮的稳定性和射速也非昔日吴下阿蒙。就是这‘盒子炮’……”她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遗憾,“产能还是跟不上,装备的数量少了些,不然每个斥候小队配上一两支,近距离遭遇战绝对能占尽优势。”她的语气在遗憾与自信间切换自如,显然对自家捣鼓出来的这些“大杀器”极为满意。
“菲含的火器之利,加上睿涵和我们之前参与制定、反复演练的后勤保障条例,以及针对严寒天气的作战手册,”白诗悦接过话头,她的声音柔和却坚定,试图驱散因袁薇客观分析而带来的些许不安,“综合来看,此战胜算当在七成以上。”她说着,目光转向戚睿涵,眼底那份忧虑化为了清晰的关切,“只是,又要辛苦你了,还要去那苦寒之地奔波劳顿,甚至亲临险境。”
戚睿涵感受到她的关心,侧过头对她笑了笑,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放在桌面上、微微蜷起的手,触手一片温软。“无妨,”他语气轻松了些,“又不是第一次去漠北。何况这次有你们在身边,同心协力,还有高国公和刘侯爷这样的沙场老将坐镇指挥,更有菲含不断改进的‘大杀器’作为依仗,我倒觉得,我们是去给咱们大顺的北疆,再钉上一根更牢固的钉子,让那些觊觎者望而生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女子,眼神变得沉稳而郑重,“大家各自分头准备吧,器械、粮秣、文书,还有随行人员的安排,务必周全。三日后,大军开拔。”
命令既下,整个北京城仿佛一部精密的机器,围绕着北征之事高速运转起来。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开拔之日,天色未明,庞大的军队已在德胜门外集结完毕。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士兵们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结成一片氤氲。没有过多的誓师喧哗,只有军官低沉的口令声、马蹄敲击冻土的闷响,以及车轮碾过官道的辚辚之声。队伍如同一条苏醒的灰色巨龙,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北方,向着那片被严寒与未知笼罩的荒原,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越往北行,天地愈发辽阔,也愈发苍凉。朔风如同无形的巨鞭,卷着细碎坚硬的冰粒,无情地抽打在将士们厚重的棉甲和风尘仆仆的脸上,发出持续而沉闷的噼啪声。漠北的荒原在早春时节,肆无忌惮地展露着它最严酷的面容。举目四望,视野所及,仿佛天地初开时便只余下三种颜色:天是铅沉的灰,地是单调的白,间或裸露着大片大片冻土深沉的黑褐色。枯黄萎顿的草梗在深厚的积雪中顽强地探出头,旋即又被一阵更猛烈的寒风吹得彻底伏倒在地,再难起身。队伍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苍茫画卷上,化作一条缓慢蠕动的灰色长龙,每一个节点都承载着帝国的意志与个人的命运,艰难却执着地向北延伸。
中军大帐内,虽然燃着数个炭盆,竭力驱散着从缝隙中不断渗入的寒意,但依旧无法与外面的酷寒完全隔绝。汤国公高一功与平南侯刘文秀两位老将,虽须发皆已染上霜白,脸上刻满了岁月与风沙的痕迹,但他们的眼神依旧锐利如昔,如同翱翔于漠北苍穹的老鹰,沉稳中透着洞察一切的锋芒。他们与戚睿涵、刘菲含等人,正围在一个巨大的、精心制作的沙盘周围。沙盘之上,山脉、河流、湖泊用不同颜色的砂石和标识粗略勾勒,而几面刺眼的红色小旗,则标记着探马回报的俄军主要活动区域。
“最新的探马情报汇总,”高一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中气十足,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点在沙盘上斡难河上游的一处山谷,“阿列克谢的主力,约八千到一万人,携有大量火绳枪,并配备了相当数量的轻型火炮,目前就驻扎在这里。他们利用地形,背风建了一座所谓的‘冬营’,储存了大量从各部族劫掠来的物资,显然是打算以此为基础,长期盘踞,伺机而动。”
刘文秀接过话头,他的眉头微蹙,显露出对敌情的审慎:“这股俄寇,不同于以往遭遇的游骑散勇。他们倚仗火器之利,极其擅长结阵而战,方阵严密,火力层次分明。我军骑兵虽众且骁勇,但若在野外平原之地,强行冲击其严整的火枪阵,即便能胜,伤亡也必然惨重,绝非上策。”他的目光投向戚睿涵,带着征询的意味。
戚睿涵微微颔首,表示理解,随即看向身旁跃跃欲试的刘菲含。刘菲含会意,立刻上前一步,她的目光炯炯有神,落在沙盘上,仿佛已能看到未来的战场。她拿起几根代表不同兵种的细小木签,在沙盘上几处关键地形——道路拐角、丘陵隘口布下。
“高国公、刘侯爷,俄人所依赖的火绳枪,有其致命弱点。射速缓慢,射击间隔长,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潮湿寒冷的天气里,引火困难,哑火率会显着增高。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点,以及漠北复杂的地形。”她语速略快,却条理清晰,“在其兵力调动、补给的必经之路上,预设伏击阵地。我军的五发连珠炮,经过改进,有效射程和精度均优于他们的轻型火炮,可以部署在侧翼或制高点,先行进行远程精准打击,重点摧毁其火炮阵地,打乱其行军或作战队形。同时,‘神火飞鸦’改良了导向和爆破部,可以进行抛物线攻击,覆盖其人员、辎重密集区域,制造大面积混乱和杀伤。待其阵脚自乱,指挥失灵之际,我军养精蓄锐的骑兵再行雷霆掩杀,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她顿了顿,拿起一枚代表爆破小组的特殊标识,放在代表俄军“冬营”的那个红色小旗附近。“至于这座经营了一段时间的‘冬营’……其防御工事多以木材为主。”她说着,从随身的牛皮挎包里取出一张绘有简易结构的图纸,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受力点和爆破效果预估,“我们可以组织精锐敢死之士,携带特制的大型爆破罐,利用夜色或炮火掩护,接近其栅栏、望楼,尤其是可能的粮草囤积点。集中爆破,足以撕开缺口,甚至引发其内部火灾,造成更大混乱。”
她的阐述逻辑严密,对敌我装备性能、优劣对比了如指掌,提出的战术方案极具针对性且可操作性强。两位老将听着,不时交换着眼神,眼中流露出赞许与认可。
高一功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刘郡主所言,深合兵法精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扬长避短,正该如此。火器营交由郡主指挥,老夫是放心的。只是……”他话锋一转,手指点了点那个红色小旗,“这俄营的具体内部布局、守备力量的虚实分布、粮草军械的确切位置,仅凭外围探马观察,终究如雾里看花,不够真切。需得有人能抵近侦察,获取更详尽的情报,方能使此策万无一失。”
“末将愿往。”戚睿涵立刻拱手,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与菲含,带一小队最精锐、擅长潜行侦察的斥候,趁夜色靠近,务必摸清其营内虚实。”
刘文秀脸上掠过一丝犹豫,看向戚睿涵:“戚大人,你乃陛下钦点的文官,身负参赞重任,又是陛下极为看重之人,亲涉险地,万一有所闪失……”他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顾虑显而易见。
“侯爷放心,”戚睿涵语气沉稳,目光坦然,“正因需制定万全之策,亲自探查,掌握第一手敌情,方是稳妥之道。我对一些……特殊的观测记录之法略有心得,菲含亦能凭借专业知识,准确判断其工事结构的弱点和关键节点。我们只做侦察,绝不恋战,小心行事,当可无碍。”他语气中的自信与坚持,不容置疑。
见戚睿涵态度坚决,而刘菲含也在一旁用力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充满了一种即将验证所学、挑战难题的兴奋,高一功与刘文秀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这两位老将于沙场征战半生,深知“料敌从宽”的重要性,也明白有时必要的风险必须承担。
高一功最终拍板:“好,既然戚公子与刘郡主有此决心与把握,那便有劳二位辛苦一趟。老夫拨给你们二十名最得力的夜不收,个个都是潜行、追踪、反追踪的好手。记住,此行以探查为要,切勿打草惊蛇,务必安全归来。”
“末将领命!”戚睿涵与刘菲含齐声应道。
是夜,月暗星稀,浓厚的云层遮蔽了天光,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凛冽的寒风依旧在荒原上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如同细沙磨砺。戚睿涵、刘菲含,以及精心挑选出的二十名黑衣斥候,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借着起伏的丘陵、干涸的河床以及大片枯草的遮蔽,悄无声息地向俄军“冬营”所在的山谷方向潜行。
寒冷是无孔不入的敌人。即便穿着最厚实的羊皮袄,外罩伪装用的白色披风,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和护耳,那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依旧顽强地渗透进来,手脚很快便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不断的轻微活动和意志力抵抗。
脚下是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地,混杂着硌脚的碎石和偶尔陷脚的残雪,每一步落下都需极度的谨慎,确保不会踩断枯枝发出异响,或是踢动石头引起滚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风掠过旷野的呜咽,以及自己胸腔内心脏有力而压抑的跳动声。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众人终于抵达预定的侦察点——一处距离山谷入口约一里多远的雪坡背面。这里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很好地隐蔽身形。众人匍匐下来,将身体尽可能埋进雪坡的阴影里,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目光齐刷刷投向远处那片被黑暗笼罩,却又透着几点零星火光的山谷。
谷口矗立着明显是新建不久的木制栅栏,粗大的原木深深打入冻土,顶端削尖,形成一道不算高大却颇为坚固的屏障。栅栏后立着几座简陋的望楼,隐约可见其上蜷缩着的身影,大概是值夜的哨兵,在寒风中想必也是苦不堪言。更深处,营地点缀着些许篝火,如同黑暗中野兽的独眼,偶尔能听到随风飘来的、模糊不清的异域语言,以及某种欢快却与此地氛围格格不入的手风琴声。
“防守比预想的要严密,巡逻的频次也不低。”戚睿涵压低声音,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巴掌大小的长方块物体——那部跟随他穿越时空而来,如今电量全靠一块小巧太阳能充电板艰难维持的智能手机。
他熟练地解锁,调整到专业模式的夜景拍摄,将手机镜头对准远处的营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不断拉近焦距。清晰的电子画面取代了肉眼的模糊,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拍摄:栅栏的连接结构、望楼的高度与视角、帐篷的分布密度与规律、明显是军官居住的大型帐篷位置、还有那几处灯火通明、有重兵持械巡逻的区域——那里极有可能就是此行的关键目标,粮草与军火囤放点。
在他身旁,刘菲含也早已行动起来。她使用的是这个时代更为常见的工具——一支单筒黄铜望远镜。她调整着焦距,一只眼睛紧贴在冰凉的镜筒上,另一只眼睛则微微眯起,全神贯注地观察着。
同时,她的右手握着一截炭笔,在一张韧性颇好的桑皮纸上快速而精准地勾勒着。她不仅画下营地的轮廓,更用只有她自己能完全明白的符号和简练文字,标注出明哨的位置、暗哨可能存在的死角、火炮阵地的布置点、马厩的方位,甚至根据帐篷的规格和守卫情况,推测其功能分区。
“看那边,营地侧后方,靠近山壁的那片区域。”刘菲含极轻地开口,声音几乎被风声掩盖,她用炭笔在图纸上点了点,“那些堆积物,覆盖着厚厚的木材和皮毛,形状非常规整,像是刻意垒砌的方堆,而且周围有固定岗哨,巡逻队经过那里的频率明显更高。结合旁边空地上停放的、用来拖运物资的雪橇和马车来判断,那里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他们的主要粮仓所在。旁边的几个大型帐篷,守卫更加森严,隐约能看到箱子的轮廓,可能是军火库。”
两人一个依靠超越时代的科技设备记录下清晰的影像资料,一个凭借扎实的工程学和军事知识进行现场分析与判断,配合默契,效率极高。时间在寒冷的煎熬和精神的高度集中下悄然流逝,身体几乎冻得麻木僵硬,但收集到的情报却越来越丰富,敌营的立体图像在他们脑中逐渐清晰、完善。
就在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准备悄然后撤,结束这次成功的侦察时,异变陡生!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犬吠声,猛地从俄军营地方向传来,打破了夜的相对宁静!紧接着,是俄语嘈杂的呼喝声,几支火把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凶狠眼睛,迅速朝着他们藏身的这个雪坡方向移动过来,脚步声和马蹄声杂乱地响起。
“被发现了,是猎犬!”经验丰富的斥候队长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促道,“公子,郡主,必须立刻撤离!按第二方案,分散走!”
戚睿涵和刘菲含心中同时一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以最快速度收起手机和图纸、望远镜。不需要更多命令,二十名斥候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自动分为两组。一组五人迅速向前方和侧翼散开,占据有利位置,准备必要时进行阻击和误导;另一组则护着戚睿涵和刘菲含,沿着预先勘察好的一条隐蔽撤退路线,弯腰疾退。
身后,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俄语的叫喊声变得更加清晰急促,甚至能听到火绳枪扳机被扳动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幸好距离尚远,并未真正开火射击。猎犬的吠叫声在风中忽远忽近。
掩护小组利用地形,故意制造出一些声响,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成功吸引了部分追兵的注意。戚睿涵他们在断后小组的护卫下,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在沟壑与枯草丛中快速穿行。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刺痛的灼烧感,但求生的本能和对任务的负责,驱动着他们的双腿。经过近半个时辰的追逐与反追逐,他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与在更远处接应的小队顺利汇合,全员安全返回了大顺军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几分。戚睿涵手机里拍摄的清晰照片,被画工精湛的书记官小心翼翼地临摹到更大张、更直观的宣纸上。这些放大的图像,与刘菲含现场绘制、标注详尽的示意图并排悬挂在沙盘旁,敌营的虚实、关键节点的位置,一目了然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高一功、刘文秀、戚睿涵、刘菲含,以及闻讯赶来的白诗悦、袁薇、刁如苑、董小倩等人,都围拢在图纸和沙盘前,气氛严肃而专注。
“果然不出所料,”刘文秀指着图纸上被刘菲含重点标注的西北角区域,眼中精光闪烁,“粮草和军火多囤积于此,倚靠山壁,看似易守难攻,实则一旦被火势或爆炸波及,山壁反而会阻碍其疏散,形成绝地。若能用火攻,或者集中所有连珠炮进行覆盖式轰击,其军心必乱!”
“其外围栅栏,虽是粗木搭建,颇为坚固,但连接处多用铁钉和绳索捆绑,并非浑然一体。”戚睿涵补充道,他指着手机照片放大后清晰的细节,“菲含设计的那些特制爆破罐,内装猛火油、火药和铁钉,爆炸时能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和灼热火焰,正好用来对付这些薄弱环节。只要炸开几个缺口,我军骑兵便可长驱直入。”
高一功目光灼灼,在沙盘和图纸间来回扫视,沉吟片刻,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上面的小旗微微晃动:“好,天赐良机,岂容错过?就依此策行事。传令下去,全军提前用饭,检查器械马匹,拂晓前最黑暗、也是人最困顿之时,发动总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详细的作战计划被迅速而周密地制定出来。各营主将接到命令,立刻开始紧张有序的战前准备。
刘菲含几乎是跑着去了火器营的驻地。她亲自监督并指导炮兵们调试五发连珠炮的射角和仰角,根据侦察到的距离和地形数据,反复核算射击诸元。她仔细检查每一具“神火飞鸦”的发射架、尾翼平衡和引信状况,确保万无一失。最后,她将那些特制的、沉甸甸的爆破罐,亲手交给了从各营挑选出来的、经验丰富且悍不畏死的敢死队员,详细讲解了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白诗悦、袁薇、刁如苑、董小倩四女也各有分工。白诗悦心细,带着医护营的女兵们再次清点、整理急救药品和绷带,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伤亡。袁薇协助中军文书,核对各营上报的箭矢、火药等消耗性物资的储备情况,确保补给充足。刁如苑则利用她善于沟通的特长,与随军的蒙古向导和部分归附部落的头人交谈,安抚他们的情绪,并了解更细微的当地地形气候信息。董小倩则带着她的女兵小队,协助维持大营秩序,巡视各营,她那沉稳干练的身影和按在刀柄上的手,无形中给一些初次上阵的新兵带来了不少安定感。
戚睿涵则与高一功、刘文秀留在中军大帐,进行最后的战术推演。他们对着沙盘,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进攻发起的顺序,炮火覆盖的区域,骑兵突击的路线,以及预备队投入的时机。他们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俄军提前警觉、天气突变、援军出现……并一一商讨出应对的预案。帐外,北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但大顺军营中,一种大战将至的、混合着紧张、肃杀与隐隐兴奋的气氛,已然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过了严冬的寒意。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天地间万籁俱寂,连一直呼啸的寒风似乎也暂时停歇,仿佛被这决战前的凝重所冻结。斡难河上游的山谷,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深沉的夜色里,吞噬着最后几点微弱的星光。
突然,一种尖锐的、不同于风啸的撕裂声,猛地划破了这极致的宁静。
数道拖着明亮橘红色尾焰的“神火飞鸦”,从顺军隐蔽的前沿阵地上腾空而起,如同神话中复仇的火鸟,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死亡弧线,精准无比地扑向俄军营地西北角——那个被确认为粮草囤积区的方位!
轰、轰隆、轰——!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炸响,巨大的火球在黑暗中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木材、皮毛和草料,熊熊烈火借助风势,疯狂地蔓延开来,浓烟如同狰狞的恶龙,翻滚着冲上黎明前的天空。几乎是同一时间,部署在预设阵地的数十门五发连珠炮,发出了沉闷而威严的怒吼。
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寒冷的空气,如同冰雹般砸落在俄军营地的各个角落——栅栏被撕裂,望楼在火光中坍塌,刚刚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冲出帐篷试图集结的俄军士兵,瞬间被爆炸的火光和横飞的弹片、木屑所淹没。
俄军营地,在几个呼吸之间,便从沉睡的猛兽,变成了沸腾的人间地狱。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爆炸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垂死者的哀嚎、俄语惊恐万状的叫喊……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阿列克谢·谢苗诺维奇被亲兵从温暖的睡袋中摇醒,仓促披上外套冲出帐篷,看到的正是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试图用沙哑的嗓音吼叫,组织士兵们结阵抵抗,但声音在巨大的爆炸和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仓促集结起来的火枪手方阵,尚未完全成型,就被又一轮精准落下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残肢断臂混合着冻土四处飞溅。
就在俄军陷入全面混乱,指挥系统近乎瘫痪之际,顺军阵中,代表总攻的牛皮战鼓,如同沉雷般隆隆擂响。那鼓声厚重而充满力量,穿透爆炸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顺军士兵的耳中。
早已蓄势待发、刀出鞘弓上弦的顺军骑兵主力,如同决堤的狂潮,在吴三桂旧部悍将以及蒙古土司阿布鼐率领的剽悍蒙古骑兵协同下,从多个预设的出击阵地,如同数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向谷口。与此同时,手持特制爆破罐的敢死队,凭借敏捷的身手和夜色的掩护,已经悄然运动到栅栏之下。
“点火,撤!”
随着小队长的低喝,引信被点燃,发出嗤嗤的声响。敢死队员们迅速后撤到安全距离。
“轰隆、咔嚓——”数声比炮击更加沉闷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本就饱受炮火摧残的木制栅栏,在内部爆破的恐怖力量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扯、粉碎,炸开数个足以容纳数骑并排通过的巨大缺口。
“大顺万胜,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从每一个顺军骑兵的胸腔中迸发出来。钢铁洪流般的骑兵,如同宣泄而下的雪崩,从炸开的缺口处汹涌而入,瞬间灌满了营地前沿。马刀雪亮,在火光的映照下划出冰冷的弧线,长矛如林,密集地刺向任何敢于阻挡的敌人。骑兵们如同虎入羊群,对着惊慌失措、建制已乱的俄军士兵展开了无情的砍杀。
刘菲含设计改良的、可以连续射击五次的“盒子炮”在近战和巷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手持这种先进火器的顺军精锐,组成三到五人的小型战斗组,相互掩护,在帐篷、栅栏的废墟间灵活穿梭,近距离内将那些试图依靠墙角、车辆负隅顽抗的俄军火枪手成片击倒,火力持续性远超需要漫长装填步骤的火绳枪。
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俄军赖以成名的火器方阵战术,在顺军层次分明、远近结合的立体打击下,彻底失去了效用。营地内火光熊熊,映照着无数奔逃、格斗、倒下的身影,硝烟与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浓重气味。俄军士兵狼奔豕突,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重围,难逃被分割、包围、最终歼灭的命运。
阿列克谢·谢苗诺维奇在一群忠心耿耿的亲兵拼死保护下,丢弃了华丽的帐篷和大部分辎重,试图从营地后方、靠近山壁的一条隐秘小路突围。然而,他的动向早已被高空中的“神火飞鸦”观测手发现,信号迅速传递到位。负责堵截的顺军骑兵主力,在刘文秀的亲自指挥下,恰好封堵了这条最后的生路。
一番短暂却激烈无比的搏杀在黎明微熹的晨光中展开。阿列克谢的亲兵虽然悍勇,但在绝对优势兵力的围攻下,很快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这位野心勃勃的沙俄将领,挥舞着镶宝石的佩剑,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却被数支从不同方向刺来的长矛同时贯穿了胸膛和华丽的军服。他壮硕的身躯猛地一震,带着惊愕与不甘的神情,重重地倒在了冰冷染血的土地上,圆睁的蓝色眼眸,死死望着那片被硝烟和朝霞共同渲染的天空。
主帅阵亡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残余俄军本就摇摇欲坠的抵抗意志。他们或是绝望地丢下武器,跪伏在泥泞和血泊中,用生硬的蒙语或胡乱的手势乞求投降;或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向着营地外的荒野四散奔逃,旋即被外围游弋、擅长追猎的顺军轻骑和蒙古骑兵轻松地截杀、俘虏。
当太阳完全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洒满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土地时,喧嚣的战场已经逐渐平息下来。山谷内满目疮痍,俄军的“冬营”彻底化为一片冒着黑烟的废墟,焦黑的木料、扭曲的金属、破碎的旗帜与各式各样、姿态各异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而真实的战争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味、皮毛织物燃烧的焦臭味以及令人反胃的血腥气。那面曾经飘扬在营地上空、象征着沙俄帝国的双头鹰旗帜,此刻已被践踏在无数脚印和污血之中,沾满了泥泞。
高一功、刘文秀、戚睿涵等人在亲兵的护卫下,骑马缓缓进入这片残破的山谷,巡视着战场。士兵们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缴尚能使用的火器、铠甲,清点俘虏,将己方阵亡将士的遗体小心收敛,集中安置。白诗悦和董小倩已经带着医护营的女兵们,穿梭在伤员之间,进行紧急救治,她们忙碌的身影,在这片以毁灭为主题的背景上,增添了一抹温暖与生机。
“此战,赖陛下洪福,三军将士用命,不畏艰险,更有诸位大人运筹帷幄,尤其是戚大人与刘女官昨夜冒险探查敌情之功,以及火器营今日展现之雷霆之威,方能有此酣畅淋漓之大捷!”高一功勒住马缰,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胜利喜悦与自豪。
刘文秀抚须点头,望着眼前这片已纳入掌控的土地,感慨道:“国公所言极是。自此一战,岭北局势可定,漠南漠北,连成一片。这斡难河畔,看罗刹人还敢不敢轻易南下牧马。此乃陛下之威,亦是我大顺国运昌隆之兆!”
戚睿涵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刚刚被鲜血与烈火浸透的土地,心中并无太多胜利的狂喜,反而升起一种沉甸甸的、复杂的情绪。有对战争残酷的直观感受,有对逝去生命的些微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责任感。他轻声道:“两位元帅,领土的扩张,从来不只是地图上线条的延伸。它意味着更多的责任,需要投入更强的力量、更有效的治理去守护,去消化。希望此次胜利,能为我华夏北疆,换来真正意义上的、长久而稳固的和平,而不仅仅是一次军事上的暂时胜利。”
袁薇不知何时策马来到他身侧,她的目光同样悠远,低声道:“历史的轨迹,在这里,确实又拐了一个巨大的弯。没有了故步自封,没有了海禁锁国,我们终于能将精力与智慧,用在开拓疆土、守护黎民,并用不断发展的力量去应对外部的挑战,而非耗费在无休止的内部倾轧,或是被动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屈辱之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洞见与欣慰。
刁如苑也控制着马匹靠近,她依旧保持着冷静分析的习惯,提醒道:“胜利的果实固然甜美,足以令人沉醉。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总是必要的。罗刹人此次虽遭重创,但其国广袤,未必会就此永远死心。更重要的是,据睿涵带来的那些书册所言,遥远的西方,泰西诸国,其科技、制度、军事的发展,亦在快速推进,不可不察,不可不防。”
刘菲含则没有参与这番讨论,她早已跳下马背,蹲在一处缴获的俄军轻型火炮旁,拿着小本子和炭笔,一边观察其结构,一边与顺军的连珠炮进行对比,嘴里还念念有词:“炮膛铸造工艺、倍径比例、瞄准机构……嗯,各有优劣。看来回去之后,冶炼技术和标准化生产还得再加强,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坩埚钢……”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世界里,对未来的改进方向充满了新的想法。
大军在战场附近择地扎营,进行短暂的休整,清点详细的战果,救治伤员,处置俘虏。此役,顺军以极小的代价,几乎全歼俄军八千余主力,击毙其主将阿列克谢·谢苗诺维奇以下军官数十名,缴获完好的火绳枪上千支、轻型火炮二十余门,以及大量弹药、粮草、马匹和金银财物。
顺军的兵锋,借此大胜之威,顺势向北推进,有效地控制并巩固了岭北行都司以外更广阔的草原和森林地区,将大顺的实际控制线向北推进了数百里。数日后,一份详细的捷报,连同建议正式设立岭北都司、派遣流官、移民实边、加强羁縻统治的长篇奏章,由八百里加急快马,飞驰送往北京城。
回师的路上,虽然漠北的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生疼,但整个队伍的气氛,却比来时轻松、昂扬了许多。阳光照在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之巅,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天空是难得的湛蓝色,澄澈如洗,预示着严冬终于即将走到尽头,真正的、充满生机的春天已经不远了。士兵们的脸上带着疲惫,更带着胜利者的荣耀与对归家的期盼。
戚睿涵与白诗悦、袁薇、刘菲含、刁如苑、董小倩六人并辔而行,位于中军队伍的前列。望着身后这支纪律严明、士气高涨、装备日益精良的军队,望着眼前这片已然正式纳入大顺版图、无比广袤壮丽的土地,戚睿涵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参与并改变历史的成就感,有对脚下这片土地未来的期许,也有一种身为“过来人”,对前行道路上可能隐藏的荆棘的隐隐担忧。但无论如何,此刻的阳光是温暖的,胜利是实在的。
白诗悦感受着他心绪的起伏,轻轻策马,更靠近他一些,温婉的目光与他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袁薇和刁如苑偶尔低声交谈着,似乎在讨论着关于未来边贸和文化融合的可能性。刘菲含依旧在摆弄着她的小本子,时而蹙眉,时而恍然。董小倩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履行着她作为护卫队长的职责,只是紧绷的嘴角也柔和了不少。
这份得来不易的胜利宁静与对未来的美好展望,并未能持续太久。当庞大的队伍行至漠南草原,巍峨连绵的长城轮廓已经隐约出现在地平线上,所有人都以为即将满载荣耀踏入国门之时,一骑来自京师的信使,背负着特殊的标志,如同旋风般冲破队伍外围的警戒,直奔中军主帅所在的位置而来。
那急促的马蹄声,那信使脸上凝重乃至带着一丝惶恐的神情,瞬间将得胜还朝的喜悦氛围冲散,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突如其来的寒流,悄然席卷了戚睿涵等人的心头。
消息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经由高一功沉声宣读出来,却重若千钧,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坎上:
“太子殿下,监国皇太子李锦,于半月前,在漠北视察前线军务、犒劳将士途中,不幸感染恶疾,双目赤肿,痛不可当,随行太医竭力救治,终是药石罔效……已于永昌十六年二月廿七日,在榆林卫军中……薨逝。”
宣读的声音到最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沉痛。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远去了。风声,马蹄声,旗帜猎猎声,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压抑感,伴随着漠南依旧料峭的朔风,无声无息地渗透过来,紧紧地攫住了每一个人。
戚睿涵猛地勒住了马缰,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他坐在马背上,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目光越过眼前连绵的土丘和枯草,投向南方,那北京城所在的方向,久久沉默。脑海中闪过那位性情温和、勤勉好学、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并且一直对他颇为信重的年轻太子的面容。那样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储君,竟然就这样……
白诗悦策马紧紧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瞬间绷紧的侧脸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一阵抽痛。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放在马鞍上、有些冰凉的手,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历史的悲凉,耳语道:“李太子……他让我想起了明朝的那位懿文太子朱标,都是众望所归的储君,都……正值盛年,便英年早逝。国之根基,恐生动摇……”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份深重的忧虑,已然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心头。
戚睿涵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冰凉。他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南方,只是那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复杂。太子的突然薨逝,绝不仅仅是一场皇室的不幸。在这看似鼎盛的大顺王朝之下,那刚刚被辉煌胜利所掩盖的潜流,似乎正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来,开始加速涌动。未来的路,在踏入长城之前,便已蒙上了一层浓厚的不确定阴影。
北地的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吹拂着,卷起地上的草屑和尘土,掠过沉默的军队,奔向不可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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