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合作的条件与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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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刻楞内,炉火噼啪作响,温暖驱散着从门缝钻入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猜疑。刀疤提出的“合作”建议,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陈峰和他的队员们心中激起层层波澜。陈峰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粗糙的木碗,又喝了一口辛辣的姜茶,滚烫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因内伤带来的腥甜感。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权衡着利弊,分析着刀疤每一句话背后的潜台词。
“刀疤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陈峰放下木碗,目光平静地迎向刀疤审视的眼神,“能获得物资和通往江边的安全通道,对我们目前而言,确实是雪中送炭。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既然是合作,总要坦诚相待。这趟‘大生意’具体是什么?要穿越鬼子的哪几道封锁线?风险究竟有多大?还有,到了江对岸,我们具体能见到谁?这些若不清楚,我的兄弟们,恐怕难以安心将性命托付。”
他的话语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兴趣,也点明了疑虑,更将决定权与整个团队的安危绑定,显得合情合理。
刀疤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对陈峰的谨慎并不意外。“陈兄弟是明白人。也好,既然要合作,有些底细总要交一交。”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炉火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所谓的‘大生意’,是护送一批‘特殊药品’过江。”刀疤缓缓说道,“这批药,据说是对岸一位大人物点名要的,极其紧要。至于具体是什么药,货主没说,我们也不便多问,干我们这行的,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他含糊地带过了货物具体内容,但“特殊药品”和“大人物”这两个词,已经足够引人遐想。在当时的东北,能被称为“特殊药品”的,无非是盘尼西林(青霉素)等极其稀缺的西药,或者甚至是用于细菌战研究的相关物资?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极高的价值和风险。
“路线嘛,”刀疤继续道,“从这儿往东南,要穿过鬼子设置的三道主要封锁线:第一道是沿着牡丹江支流建立的‘集团部落’联防区,那里屯驻了不少伪军和鬼子的指导队;第二道是虎林到密山一线的‘国防公路’,鬼子的巡逻队和检查站很多;最后一道,就是乌苏里江沿岸的边境警戒哨所和巡逻艇。哪一道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说的这些地名和关卡,陈峰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和老烟枪、苏明月提供的情报,大致有印象,确实是日军重兵布防、层层设卡的区域,其难度甚至超过他们之前袭击兵站。穿越这样的封锁线,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
“风险,自然是不小。”刀疤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鬼子最近因为你们闹的那一出(指炸毁毒气弹),肯定加强了戒备。这也是我找上你们的原因之一。陈兄弟你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兵站核心,这份对鬼子布防规律的洞察力和渗透能力,正是我们这趟路最需要的!至于报酬,除了刚才答应你们的武器药品,到了江对岸,我可以引荐你们见一位‘安德烈’先生,他是对岸负责……嗯,负责一些‘事务’的人,或许能给你们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安德烈……”陈峰默念着这个明显的俄国名字,心中基本确定了对方与苏联方面的关联。这确实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不仅能解决眼前的生存危机,还可能为队伍打开一扇通往外部援助的大门。
但是,风险同样巨大。刀疤此人背景复杂,唯利是图,他的话有几分可信?这批“特殊药品”的真实面目是什么?会不会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的就是利用他们吸引日军注意力,或者干脆在关键时刻将他们作为弃子?
“队长,这……”赵山河忍不住开口,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他凑到陈峰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这家伙来历不明,说的话云山雾罩,我看不靠谱!咱们别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王铁锤、栓子等人也面露忧色,显然对刀疤缺乏信任。
陈峰抬手,示意赵山河稍安勿躁。他看向刀疤,沉声道:“刀疤兄,合作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哦?说说看。”刀疤挑了挑眉,似乎很有兴趣。
“第一,我的队伍需要时间休整,尤其是伤员需要处理。合作期间,我们必须有独立的行动空间和决策权,你的人不能干涉我们的内部事务,尤其是在战术行动上,必须由我统一指挥。”陈峰提出了最关键的一条,确保队伍的独立性和指挥权。
刀疤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不影响整体行程和任务,你们可以自行其是。战术行动……如果你们真有本事,听你们的也无妨。”
“第二,”陈峰继续道,“关于那批‘特殊药品’,在出发前,我需要知道它的大致体积、重量和基本的防护要求,以便规划运输和应对突发情况。这不过分吧?”他试图获取更多关于货物的信息,以判断其真实性和风险。
刀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盯着陈峰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最终咧了咧嘴:“成!东西不多,几个密封的金属箱子,分量不轻,需要小心搬运,不能剧烈碰撞。具体是什么,我真不清楚,但货主强调过必须完好无损地送到。”
金属箱子?分量不轻?不能碰撞?陈峰心中疑窦更深,这描述不太像常规的药品,反而有点像……精密仪器或者某些危险品?
“第三,”陈峰压下心中的疑虑,说出最后一个条件,“合作仅限于此次护送任务。任务完成后,无论成败,我们双方各不相欠,分道扬镳。并且,你们不能向外透露关于我们队伍的任何信息。”
“哈哈!痛快!”刀疤大笑起来,“就喜欢和陈兄弟这样的明白人打交道!行!这三条,我都答应了!那么……合作愉快?”他伸出了一只粗糙的大手。
陈峰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身边队员们紧张而期待的眼神,他知道,这是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抉择。拒绝,他们可能很快会再次陷入日军的疯狂围剿,缺医少药,前途未卜;接手,则意味着踏上一条更加未知、可能危机四伏的道路,但同时也有一线生机和获得重要资源的可能。
他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陈峰伸出手,与刀疤用力一握。“合作愉快。”
两只手一触即分,代表着两个不同背景、不同目的的力量,在这冰天雪地中,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同盟。
协议既成,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刀疤招呼手下给陈峰他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木刻楞里间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了个遮风避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安顿下来后,陈峰立刻让王铁锤检查了一下大家剩余的武器弹药,结果不容乐观。步枪子弹平均每人不到十发,手枪子弹几乎打光,手榴弹一颗不剩,炸药更是全部用在了兵站。赵山河、山猫和大壮也各自带伤,虽然不致命,但在缺乏药品的情况下,很容易恶化。
“队长,咱们真要和那帮人一起走?”赵山河一边龇牙咧嘴地让略懂包扎的栓子处理胳膊上的伤口,一边低声问道,“我总觉得那个刀疤不像好人,眼神贼得很。”
“是啊,队长,那批货听起来也邪乎。”王铁锤补充道,他作为工兵,对“金属箱子”、“不能碰撞”这类描述格外敏感。
陈峰靠坐在墙边,后背的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他缓缓说道:“我知道风险。但现在我们缺粮、缺弹、缺药,身后还有发了疯的鬼子追兵,靠自己硬闯,活下去的几率很小。刀疤这条路,虽然危险,但至少提供了物资和一条可能的生路。至于他是否可信,货物是什么……”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们边走边看,多留个心眼。记住,任何时候,保住我们自己,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的。一旦发现不对,我们有独立的行动权,随时可以脱离。”
他的冷静和清晰的判断,让队员们稍微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时,木刻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是刀疤的手下回来了,还带回了新的消息。
“……妈的,柳条沟那边乱套了,鬼子死了不少人,还有好多中了毒,在那鬼哭狼嚎的……”
“……听说佐藤那老鬼子气得当场劈了一个报告情况的少尉!”
“……上面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伙袭击者……”
“……各个路口都设了卡,巡逻队增加了三倍不止……”
听到外面的议论,陈峰和赵山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日军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激烈,这更加印证了他们此刻处境的危险,也侧面说明了与刀疤合作的必要性——至少,刀疤有办法在这种严密封锁下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
过了一会儿,刀疤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陈兄弟,情况不太妙。鬼子这次是真急眼了,撒开了大网。我们原定的路线可能需要微调,而且必须尽快出发,在这里待久了不安全。”
“我们没问题,随时可以走。”陈峰强撑着站起来,“不过,我的几个兄弟伤势需要处理,另外,我们需要补充一些弹药,尤其是步枪子弹。”
刀疤很爽快:“伤员我这里有简单的金疮药和绷带。弹药……我可以先给你们每人补充二十发步枪子弹,再多就没有了,我们自己的储备也不宽裕。到了下一个补给点,或许能想想办法。”
二十发子弹,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陈峰知道这已经是刀疤能提供的极限,点头同意。
简单的休整和补给后,天色已经微亮,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刀疤的队伍和陈峰的六人小队集结完毕,准备出发。
刀疤的队伍大约有三十人,装备混杂但人员精悍,除了之前见过的,陈峰还注意到队伍里有几个沉默寡言、眼神格外锐利的人,他们似乎不直接参与搬运和杂务,更像是核心护卫。
而那批所谓的“特殊药品”,被装在三口看起来十分坚固、缝隙处还进行了密封处理的墨绿色金属箱子里,由专人负责看管搬运。箱子不算巨大,但搬运的人显得十分吃力,显然分量不轻。陈峰默默记下了箱子的特征。
车队再次启程,这一次,不再是相对舒适的轿车和雪橇车,为了避开大道上的关卡,他们舍弃了车辆,全部改为步行和使用驮马,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刀疤确实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他选择的路线往往是人迹罕至的密林小道、封冻的河面,巧妙地规避着日军的常规巡逻路线和据点。陈峰不得不承认,在熟悉地形和利用自然环境方面,刀疤有着独到的本事。
陈峰将自己的小队安排在队伍的侧翼和后卫位置,既承担一部分警戒任务,也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他让伤势较轻的栓子和山猫负责前方侦察和侧翼警戒,赵山河和大壮负责断后,自己和受伤较重的王铁锤位于队伍中段,便于指挥和照应。
一路无言,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驮马偶尔的响鼻声打破林间的寂静。风雪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极大地消耗着体力。陈峰的后背依旧疼痛,但他强行忍耐着,不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刀疤那些手下的举动。
第一天就在这种紧张而压抑的行程中度过。傍晚,队伍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宿营。没有生火,所有人就着雪水啃着冰冷的干粮。
夜里,气温骤降。陈峰因为伤痛和警惕,睡得并不踏实。半夜时分,他隐约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类似电台发报的“嘀嗒”声,来源似乎是刀疤所在的那个小帐篷方向,但声音很快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陈峰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这深山老林里,使用电台?刀疤到底在和谁联系?
第二天,队伍继续艰难前行。下午时分,负责在前方探路的栓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队长,前面发现情况!大约一个分队的鬼子,带着几十号伪军,正在前面那个废弃的炭窑附近设置临时检查站!看样子,是冲着我们这条路来的!”
消息传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还是和日军的搜捕队狭路相逢了!
刀疤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陈峰:“陈兄弟,鬼子堵在前面了,绕路的话,要多走至少两天,而且不一定安全。硬闯……风险太大。你看?”
考验的时刻到了。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能否闯过这第一道难关?刀疤是真的无路可走,还是有意借此试探他们的成色?
陈峰的目光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的日军旗帜,又看了看身边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队员,以及那三口神秘的墨绿色箱子。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知道抉择的时刻,再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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