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虚空会卷

　　脱离暗礁星云的瞬间，仿佛从浑浊的水底猛地浮出水面，舷窗外不再是永恒翻滚的尘埃与扭曲的光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近乎绝对的黑暗与虚无。这里是被星图标记为“虚无回廊”的广阔星域，恒星稀疏到令人发指，物质密度低得可怜，连星际尘埃都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清扫过，只剩下背景辐射那近乎永恒的、微弱的嘶嘶声，如同宇宙冰冷的呼吸。

　　启明号如同闯入了一幅用最浓重的墨色绘就的虚空画卷，唯一的点缀，是远方那些如同针尖般大小、光芒黯淡且纹丝不动的古老恒星，它们的光芒穿越了难以计数的光年，抵达此处时已只剩下象征性的存在感。

　　“能量水平趋近于背景噪音，物理常数稳定得可怕，空间结构……异常‘坚韧’。”赵生源站在舷窗前，星渊眼眸中倒映着这片死寂的虚空，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描着环境的每一个细节。“这里就像宇宙的一块‘空白画布’，或者……一个被遗忘的、打扫得过于干净的‘房间’。”

　　苏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非因为低温，而是源于生命对这种极致“空无”的本能排斥。她体内的生命星辰之力在这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仿佛自身的“存在”都在这片虚无中被稀释了。“感觉……好孤单，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了。”她下意识地向赵生源靠近了一步。

　　星萤的银光在这种环境下也显得格外醒目，它传递来的意念带着明显的不安：【这里好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连规则都好像睡着了，没有一点‘情绪’。】

　　赵生源微微颔首，印证了他们的感受：“‘虚无回廊’是前往‘守望塔’星域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任何闯入者在这里都如同黑夜中的火把，难以隐藏。但同时，极度的虚无也意味着极度的‘稳定’，只要我们不主动释放大规模能量，被远程探测到的概率也会降到最低。”

　　他操控着启明号，将“星火同调避障”的功率调整到一种极其精微的模式。避障不再模拟任何环境背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背景可言——而是致力于将飞船自身的存在感、能量辐射、质量效应等所有能表征“存在”的信息，压制到与这片虚空本身无异的程度。这使得启明号仿佛化作了一粒真正融入黑暗的尘埃，悄无声息地在这片死寂的画廊中滑行。

　　航程是漫长而枯燥的。没有星云变幻的壮丽，没有恒星光芒的温暖，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为了节省能源和保持隐匿，他们甚至减少了不必要的照明，舰桥内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幽微的光线中。

　　在这种环境下，三人之间的互动变得更加频繁和紧密，仿佛依靠彼此的存在来对抗这无垠虚空带来的心理压力。

　　赵生源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巩固着恢复的力量，并进一步参悟“规则避障”与“初始星火”的奥妙。苏晚则坐在他旁边，并非时刻疗伤，而是进行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气息温养”，她将自己那沉静的生命力场缓缓扩散，笼罩着赵生源，让他的恢复过程更加顺畅自然。偶尔，她会轻声提出一些关于力量运用或规则理解的疑问，赵生源则会睁开眼，耐心地给予解答，有时甚至会用指尖凝聚微光，在虚空中勾勒出规则的纹路，进行最直观的演示。

　　星萤则成了舰桥内最活跃的“氛围调节器”。它时而会模拟出一些在青霖星森林中见过的、发光小生物的形态，用银光在空中编织出短暂而美丽的图案，逗苏晚开心；时而又会好奇地绕着赵生源演示规则符文的光影飞舞，试图理解其中蕴含的奥秘；更多的时候，它会将自己侦测到的、这片死寂星域中极其罕见的“风景”——比如一颗偶然飘过的、完全由冰晶构成的微型彗星，或者一处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通过灵能画面分享给两人，为这枯燥的航行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趣味。

　　【看那边！那颗小冰块，好像一颗钻石哦！】星萤的意念带着单纯的快乐。

　　苏晚看着那被星萤银光映亮的、缓缓旋转的冰晶彗星，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是很像。”

　　赵生源虽然依旧大部分时间表情冷峻，但在这些细微的互动中，他周身那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冷气息，似乎也融化了一丝。他会微微颔首，或者简短地评价一句：“结构很稳定，至少存在了数百万年。”

　　在这种相互依存、彼此温暖的氛围中，时间仿佛也不再那么难熬。

　　然而，平静终究是暂时的。

　　就在他们航行到“虚无回廊”中段，一片连那些针尖般的古老恒星都几乎消失的、最为黑暗的区域时，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扫描的深空传感器，以及星萤那覆盖范围极广的灵能感知，几乎同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不是能量波动，也不是质量效应，而是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湮灭的……标准化求救信号！

　　这信号使用的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几乎被遗忘的星际通用编码，其内容简单而绝望：

　　“……求救……任何收到此信号的存在……科考船‘探索者号’……遭遇未知……规则侵蚀……船体……崩解……生命维持……即将……坐标……”

　　信号后面附带着一组极其精确的时空坐标，距离他们目前的位置，仅仅不到半光年！

　　在这片被誉为生命绝对禁区的“虚无回廊”深处，竟然有一艘失事的科考船？还在发出求救信号？

　　苏晚和星萤都愣住了，同时看向赵生源。

　　赵生源眉头紧锁，星渊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迅速调出星图，锁定那个坐标区域，进行高精度扫描。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飞船的能量信号或实体轮廓。

　　“信号源……不存在？”苏晚感到一股寒意，“是幽灵信号？还是……陷阱？”

　　星萤的银光也充满了警惕：【感觉好奇怪……信号是真的，但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就像……就像是从‘过去’传来的？】

　　赵生源沉默着，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分析着那段求救信号的每一个细节。信号的编码方式、能量衰减模式、甚至其中蕴含的那一丝几不可查的、属于生灵濒死前的恐惧与不甘的精神残留……

　　“信号是真的。”良久，赵生源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且，发出时间……不超过十个标准星时。”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信号传来的、在星图上依旧显示为绝对虚无的空域，眼中光芒闪烁。

　　“那里，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要么，是极高明的隐匿技术，要么……就是某种能扭曲现实与感知的可怕现象。”

　　一个突如其来的求救信号，一个存在于虚无中的坐标。去，还是不去？
　　http://www.hlys.cc/37084/34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