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清道夫的航线，与棋盘外的棋子

　　阿斯顿马丁的车厢内，气氛因那条来自秦妖的加密邮件而瞬间冻结。

　　空调的微风依旧轻柔，但李蔓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看到陆寒的侧脸在手机屏幕幽光的映照下，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风暴正在凝聚。

　　“清道夫”小组。

　　目的地，港岛。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陆寒紧绷的神经上。他原以为自己还有三天时间，去布局，去撕开那张包裹着苏家的网。但现在，白敬亭和共济联盟，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们派出了最专业的杀手，要在港岛那个规则模糊的猎场里，将他这个“不守规矩的人”，彻底“净化”。

　　车内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蔓看着陆寒，她不知道那条信息上写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拖入深渊。她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克制但无法掩饰的颤栗。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度愤怒与兴奋交织下的，野兽般的战栗。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陆寒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她的手很凉，但动作却很轻柔，像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在滚烫的烙铁上。

　　陆寒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李蔓。

　　女人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那个刺眼的巴掌印，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惊恐和屈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安静的担忧。

　　“我没事。”陆寒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松开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反手将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手心，滚烫。

　　“送你回家。”他说。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汇入车流，仿佛刚才那足以倾覆一切的风暴，只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将李蔓送到她公寓楼下，陆寒没有立刻离开。

　　“这几天，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他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你父亲那边，我会处理。管好他，也管好你自己。”

　　李蔓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是关心，这是命令。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她和她的父亲，都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陆寒，”下车前，李蔓忽然回过头，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如果你需要……我的那些关系，或许能帮上忙。”

　　她指的是她在国外认识的那些人，那些能帮她查到共济联盟蛛丝马迹的，神秘的关系网。

　　陆寒看着她，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李蔓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后，陆寒没有片刻停留，调转车头，油门踩到底，跑车发出一声咆哮，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黑夜。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到了瀚海资本的地下车库。

　　已经是凌晨三点，但顶层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

　　林曦和钱明都还在。

　　看到陆寒推门进来，两人立刻站了起来。

　　“老板！”

　　“陆寒，你……”钱明看着陆寒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港岛之行，提前。”陆寒的声音，像淬了冰，“钱明，你现在就去订最早一班飞港岛的机票，我们两个。林曦，你留下，坐镇京城。”

　　“现在就走？”钱明愣住了，“不是还有三天吗？那老狐狸的鸿门宴……”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陆寒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已经沉睡的城市，眼神冷得可怕，“他们派了‘清道夫’过来。”

　　“清道夫？”钱明一脸茫然，“扫大街的？他们派保洁过来干什么？”

　　“是杀手。”林曦的声音，同样冰冷。她显然知道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共济联盟最顶尖的行动小组，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麻烦’。他们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

　　钱明的脸色，瞬间白了。他虽然不知道共济联盟是什么，但“杀手”和“百分之百”这两个词，他听得懂。

　　“妈的！这帮孙子玩不起，直接下黑手了？”钱明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张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凶狠的表情，“那还去个屁的港岛！那就是个龙潭虎穴！陆寒，你不能去！”

　　“必须去。”陆寒转过身，目光落在钱明身上，“苏叔叔的药，在白敬亭手里。而解药的配方，在港岛。我没有退路。”

　　钱明张了张嘴，他想说为了一个女人的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值不值。可当他对上陆寒那双眼睛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眼神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行！”钱明一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不就是杀手吗！老子年轻的时候，在东北跟人干仗，片刀从南街砍到北街，眼睛都没眨一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刀快，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他转身就去安排机票，那背影，带着一种老江湖久未出鞘的狠戾。

　　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寒和林曦。

　　“老板，”林曦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这是秦妖刚刚传来的，关于‘清道夫’小组头目，阿彪弟弟的资料。”

　　陆寒接过平板。

　　资料的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和阿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没有阿彪的沉稳，多了一丝桀骜和阴郁。

　　姓名：阿武。

　　二十年前，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后在狱中“意外”死亡。

　　但秦妖的资料，却揭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阿武当年伤的，是白敬亭的一个生意对手。事后，白敬亭为了平息事端，也为了彻底掌控阿彪这把刀，一手策划了阿武的“死亡”，并将他作为一份“礼物”，送给了当时正在东方寻找“人才”的亚瑟·冯·海因里希。

　　阿武在共济联盟的训练营里，接受了最残酷的训练，抹去了所有过去，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只懂服从的杀戮机器。

　　而他回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净化”那个让他“死去”的，故乡的棋盘。

　　何其讽刺。

　　陆寒关掉平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林曦。”

　　“在。”

　　“我要你做一件事。”陆寒看着她，一字一顿，“动用我们所有的资源和渠道，在港岛，给我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有能力分析‘心安格’药物成分，并且能进行逆向破解的，顶级的生物实验室。要绝对安全，绝对保密。”

　　林曦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知道，老板这是要釜底抽薪。

　　“我明白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港岛大学的再生医学中心，其实验室是亚洲顶尖水平。中心的主任，梁文生教授，是世界级的心血管药物专家。而且……他有一个软肋。”

　　“什么？”

　　“他儿子，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欠了三千万美金的赌债。”

　　陆寒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这时，钱明拿着手机，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陆寒，机票订好了！早上六点半的，头等舱就剩最后两个位置！”他把手机递给陆寒看，“不过……有点邪门。”

　　“怎么了？”

　　“你看这座位号。”钱明指着屏幕上的两个座位号，“4A，4C。你说巧不巧？”

　　陆寒看着那两个数字，眼神微微一凝。

　　4A，4C。

　　谐音，“死啊，死期”。

　　这是白敬亭的又一个下马威，一个来自高空的，赤裸裸的死亡宣告。他是在告诉陆寒，从你踏上这架飞机开始，你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你了。

　　“有点意思。”陆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陆先生。”电话那头，传来李文博那略带谄媚和紧张的声音。

　　“李总，睡了没？”陆寒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没，没睡，陆总您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陆寒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一丝鱼肚白，“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你女儿，是不是跟港岛李家的那位小公主，是同学？”

　　电话那头的李文博，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港岛李家！那个真正站在港岛食物链顶端的庞然大物！

　　他不知道陆寒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她们在瑞士念书的时候，是同一个艺术学院的校友，关系……还不错。”

　　“那就好。”陆寒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现在就让你女儿，给那位李小姐打个电话。就说，我，瀚海资本的陆寒，明天一早到港岛，想请她喝杯早茶。”

　　李文博彻底懵了。

　　他完全搞不懂陆寒这步棋的用意。跟白敬亭的战争还没结束，怎么又突然要去招惹港岛李家那尊真神？

　　但陆寒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好……好！我马上让小蔓去办！”

　　挂断电话，钱明凑了过来，满脸不解：“陆寒，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白家的事还没弄完，你招惹港岛李家干嘛？那可是真正的过江龙都得盘着的地头蛇！”

　　陆寒笑了笑，没有解释。

　　他看着窗外那即将破晓的黎明，眼中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精光。

　　白敬亭以为，港岛是他的主场，他可以调动所有的资源，布下天罗地网。

　　但他错了。

　　棋盘上，除了黑子和白子，除了掀棋盘的手，还有一种东西。

　　那就是……棋盘外的另一位棋手。

　　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大一点。

　　把水搅浑，浑到所有人都看不清，浑到那些潜伏在水底的巨鳄，都不得不浮出水面。

　　他要让白敬亭知道，他请来的，究竟是“清道夫”，还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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