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收徒

　　第二天天没亮，孙玉峰就带着村里十来个人，在庄稼场院里做着苏淮需要的土坯。

　　苏淮也没闲着，他带着媳妇和秦少海在木工坊里拉大锯。

　　秦少海对于不喜欢做的事情，是真会躲懒。还没锯两下，他就叫嚷着手都磨痛了，得歇歇。

　　苏淮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张蕊使了个眼色。

　　张蕊二话没说，扎了扎头上的羊肚子手巾，握起了大锯的另一头。做势要和苏淮一起拉大锯。

　　秦少海是懒，可他看到兄弟媳妇上阵干活，一下就不乐意了。

　　“你起开。这都是老爷们干的活，你一个女人家家凑什么热闹。”秦少海往旁边撵着张蕊。

　　“我这不是怕你辛苦嘛。没事的，你在旁边休息一会，我和苏淮锯木头就行。”张蕊憋着笑，一脸的认真。

　　“我都说了你起开。赶紧的，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干活。”秦少海一边说话一边脱掉了上衣。

　　往两只大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握紧了大锯的一端，对苏淮说道：“小子，赶紧的。”

　　两兄弟这才卖着力气破木板。

　　张蕊看着秦少海卖力地拉大锯，她扭头偷笑着。刚才自己也就是陪着丈夫演一场戏。

　　昨天晚上苏淮就对她说了，只要见到秦少海偷懒，就使这招，专治他的懒病。果然有用。

　　张蕊也没有闲着，端茶倒水，打扫搬抬。木工坊里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就见老支书背着手走过来。

　　吴永贵站在院门外，就高声叫着苏淮。

　　“苏淮娃，苏淮娃。”

　　苏淮放下手中的大锯，擦了擦头上的汗，走出门迎了一下老支书。

　　“永贵叔，你咋来了？有事？”

　　“你这个娃，咋忘了今个晌午去俄家的事？俄这是过来请你嘞。”

　　“哎哟，这个俄哪敢当。俄想着再破几块板儿再过去呢。”

　　“这个活计你先放放。等俄的两个娃娃过来，你让他们干就好。他们可比你有力气嘞。赶紧跟俄走。”

　　“那好，俄说一声就过去。”苏淮没有意见。

　　“你跟你婆姨说，晌午不回来咥嘞。”吴永贵又加了一句。

　　苏淮听老支书话里的意思，是要请自己吃饭，于是他赶紧跑回家，拿出来一条纸烟，另外还有两瓶酒。

　　看着苏淮手里的东西，吴永贵的脸就是一沉。

　　“苏淮娃，你拿这些做甚嘞！”

　　“永贵叔，俄要去你家做客，哪有空着手的道理。”当初年轻的苏淮不懂这些道理，两世为人的他，如何还能不懂。

　　“你给俄放回屋里去。俄可告诉你，你要是拿着东西去俄屋，你就不要进去咧。你这是做甚嘞么。”吴永贵好像真生气了。

　　“永贵叔，这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给俄放回去。”吴永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语气很是生硬。

　　苏淮听出来了，吴永贵真不乐意自己拿东西去做客，他只好无奈地把烟和酒交给张蕊。

　　秦少海一见这好东西，哪会放过，直接拆开烟纸，给自己先装上一包。又拿起另一包，拆开慰劳了自己一根儿。

　　————

　　吴永贵的场院里，摆着一张大八仙桌，桌上已经摆上了四个碟子，放着些瓜果大枣。

　　吴永江老汉，已经坐在了上座左手的位置上，抽着他的旱烟。

　　吴永贵的婆姨，吴永贵的两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婆姨、娃娃，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院里，等待着。

　　苏淮一迈进门，看到这架势，有一种扭头就走的想法。他也是这么做的。

　　结果苏淮的胳膊被吴永贵抓住了。

　　“永贵叔，你这也太隆重了，俄一个小辈可承受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吴永贵的手劲很大，抓着苏淮就不放手。

　　看着苏淮要走，吴永贵的婆姨，想过去拉一下，劝一下，但她迟迟不敢开口。因为在这边女人的传统观念里，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能掺和。

　　正在她着急的时候，她想到了吴永江，用目光央求着自己的大伯子。

　　吴永江冲着弟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苏淮的面前，他先用手轻捶了苏淮两下，然后才张嘴说道：

　　“你个碎娃，想到哪达去。还不赶紧过去。咋的，还想让俄老汉抬你？”

　　“永江叔，俄承受不起呀。”苏淮现在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

　　“你当得起，就凭你的手艺，俄们都得敬着你嘞。你又愿意教俄们家两个后生，那俄们就更得敬着你。赶紧过去。”吴永江一把抓住苏淮的一只胳膊，就往院子里拽。

　　苏淮无奈，只得被吴永江牵着走进院里。

　　然后吴永江又把苏淮硬按着坐在上首的右边座。

　　“苏淮娃，俄知道你懂礼数，让你坐这边上首吧，你肯定不乐意，俄老汉就觍着颜面坐这边嘞。”

　　“这可使不得，永贵叔是长辈，他得坐这边。”苏淮挣扎着要起身。

　　“让你坐你就坐。你要是不听话，俄老汉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娃嘞。”吴永江板起了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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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番争执之后，苏淮被迫坐在了上座。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苏淮想都想不到。只见吴永贵站在苏淮的身后，招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上前来，命令他们给苏淮下跪磕头。

　　苏淮没有想到，自己前两天随便送些人情出去，居然让吴家人如此重视。怪不得今天吴永江也在，感情是让他过来当个见证人。

　　他自打坐在上座之后，心里就暗暗后悔自己这次玩大发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现在看到吴家兄弟拜自己，他哪里敢受人家的头，赶紧站起身来，小跑到两人面前，要把他们搀扶起来。

　　奈何两个傻大个，硬是不起身。

　　“苏淮娃，俄们这边的规矩，拜师就要有个拜师的样子么。”吴永贵又过来硬拉苏淮。

　　苏淮连连摇头，“永贵叔，两位哥哥都比俄的年岁大，俄哪能受他们的头嘞。这不是折俄的寿数么。”

　　“学艺哪有论年岁的，他们俩的头你受得起。”

　　“可千万别这样。叔，俄收下两位哥哥学手艺，可俄不能算他们师父。毕竟俄不可能把全部手艺都教出去，你说是不是。”苏淮只能尽量找借口。

　　这可咋办么，等明年自己逃跑了之后，吴家爷仨还不得恨死自己。所以坚决不能立下师徒名分。

　　“苏淮娃，俄弟把事情跟俄说过咧。俄们觉得，不管你教成啥样，你都是带两个娃入门的师父，他们应该拜你。”吴永江适时开口，帮着着吴家爷仨说话。

　　“永江叔，不管你们怎么说，俄是绝对不能受两个哥哥的头。这样吧，他们这就算拜过俄嘞，俄算他们半个师父。俄认真教他们手艺，但还是平辈论交，你们看咋样。”苏淮没有办法，只得退让一步。

　　吴永贵看着吴永江，老弟兄俩用眼神交流了半天，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就这，大山、大川，你们俩记住喽，苏知青这是客气，但你们心里可得敬着他这个师父。他让你们干甚，你们就好好地干，可不敢跟他犟嘴，更不敢偷懒。要是让俄知道你们不用心，仔细你们的皮！”

　　吴永贵不管你苏淮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仍然认真地教育着两个儿子。

　　“大，你放心，俄们一定好好学。”吴大山代表着两兄弟，表示着决心。

　　吴大川跪在哥哥旁边，听到哥哥的表态之后，他连连点头。

　　“苏淮娃，别看俄这两个娃比你大几岁，也娶了婆姨生了娃。不管你认还是不认，他们都算你的徒弟。你以后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吴永贵又托付着苏淮。

　　“永贵叔，俄一定尽心教他们。不过俄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他们学不成，绝对不是因为俄不愿意教他们。”苏淮给自己留着退身步。

　　“俄都明白。学不成是俄娃不成，跟你莫关系。”吴永贵很是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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