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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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去病走后半月。

  长安城,平阳侯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两张扭曲的脸。

  “君侯,请吧。”

  李敢将一封写在花笺上的信,推到曹襄面前。

  信纸很香,是卫长公主刘纁惯用的熏香。

  字迹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带着少女怀春的媚意,像无骨的蛇,要往人骨头缝里钻。

  曹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拿起信,眼神贪婪。

  信旁,还摊着几份刚刚印出来的坊间小报。

  上面的故事更精彩,什么“云中公主夜会多情侯”、“少年将军不及枕边温存”,辞藻香艳,细节露骨,仿佛说书人就趴在床底下听着墙角。

  “三郎,这……这会不会太明显了?”

  曹襄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她毕竟是公主,是陛下的长女。”

  “呵。”

  李敢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钝刀子刮过骨头。

  “曹侯,都到这一步了,您还在想这些?”

  他俯身,凑到曹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您想想,霍去病凭什么官拜骠骑将军,封狼居胥?不就是卫家那条裙带!”

  “他若不死,你我,永无出头之日!”

  李敢指了指自己的断臂,又指了指曹襄。

  “我的胳膊,你的爵位,您忘了吗?”

  “还有你我被禁足在府中,暗无天日的时日,你能咽下去吗?”

  曹襄的脸色瞬间铁青,呼吸粗重起来。

  李敢笑了,笑得像个恶鬼。

  自从他的阿父战死,叔父狱中自尽。

  他最后的那点道德已经彻底消散。

  “这只是第一步,是仙师‘诛心计’的开始。”

  “霍去病此人,刚愎自用,宁折不弯。这封信,这些故事,就是射向他心窝的第一支毒箭。让他疑,让他怒,让他乱!”

  “贰师将军在军中同你我接应,只要他心神大乱,在战场上,一个最微小的失误,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李敢直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就算他命大,没死在西域人的手里,还有第二步,第三步!”

  “比如,让他以为公主受辱,冲冠一怒,弃军私自回京……侯爷,您说,陛下会怎么处置一个本应护送和亲却抗旨回京的将军?”

  曹襄倒吸一口凉气。

  权位,美人……

  李敢为他描绘的,是一条通往巅峰的血路。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名为“贪婪”的野兽彻底撕碎。

  “好!”

  曹襄抓起桌上的侯府大印,重重盖在了一份空白的通行令牌上。

  “就按仙师说的办!”

  ******

  椒房殿。

  “啪!”

  卫子夫将一份小报狠狠摔在地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寒霜。

  “查出来了么?”

  她的声音里没有怒吼,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心腹红姑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

  “回娘娘,都……都断了。”

  “所有线索,无论是茶楼的茶客,还是印刷小报的作坊,背后都牵扯着十几道人手,每条线追到最后,都是些收钱办事的市井无赖,再往上,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这是一张看不见的网。

  一张冲着卫家,冲着她卫子夫,冲着她最疼爱的外甥和女儿来的,淬了剧毒的网。

  “让昭华闭门不出,任何人不得探视。”

  卫子夫闭上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她知道,晚了。

  “长公主水性杨花”、“与人私通”、“不贞不洁”……

  这些字眼,像最肮脏的烂泥,已经泼满了长安城。

  而那支最致命的毒箭,才刚刚上路。

  李敢将那封伪造的“情信”,用蜡丸封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一卷羊皮的夹层里。

  他面前的信使,是重金买通的死士。

  “记住,这东西不是你送的。”

  李敢的眼神阴冷如蛇。

  “你会在途中‘遭遇’一小股匈奴残部游骑,‘奋力’杀掉一个掉队的斥候,然后从他身上,‘搜’出这卷‘密信’。”

  “你要把它当作天大的功劳,第一时间,亲手呈给霍去病。”

  “让他当着所有将军的面,打开它!”

  “明白了吗?”

  信使重重点头,将羊皮卷贴身藏好,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

  一个月后,玉门关。

  风沙如刀,旌旗猎猎。

  沿途十里红妆送嫁,出关前的最后一次扎营。

  军帐内,气氛凝重。

  霍去病站在舆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公主,从此处出关,再行一月应当可抵达乌孙。”

  “这是最近的路,但有一定的风险。”

  刘细君有些疑惑的看向霍去病,目光扫在送亲队伍的栾大和赵破奴、李广利的身上。

  “漠北大决战之后,此道本已归入大汉,但因此前大司马大将军未能活捉匈奴大单于伊稚斜。”

  李广利声若蚊蝇。

  “因此,这一两年,此道时不时有匈奴残部出没侵扰。”

  “没错,这此道是大漠,方圆百里没有水源,老马都容易迷失方向。”

  赵破奴附和一句,也不敢多提。

  营帐内,众人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此时,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名校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混着汗水和沙土,神情却极度亢奋。

  “报——!”

  “大捷!将军,大捷!”

  他高举着一卷羊皮,嘶声喊道:“末将率斥候营出关沿此道巡查,遭遇一队匈奴游骑!已尽数斩杀!”

  “此物,是从为首的匈奴百夫长身上搜出!看似是军情密信!”

  整个大帐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快!呈上来!”李广利大声道。

  那校尉冲到舆图前,双手将羊皮卷呈上。

  霍去病没有立刻去接,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亢奋不已的校尉。

  那校尉被他看得心里一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破奴上前一步,接过羊皮卷,入手感觉有些异样。

  他尝试着展开,却发现羊皮卷被特殊的胶封着,边缘还刻着古怪的图腾。

  “这上面是匈奴的加密手法,一时半会怕是解不开。”赵破奴皱眉道。

  霍去病伸出手。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赵破奴将羊皮卷递了过去。

  霍去病接过,只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封口,便猛地一撕!

  “嗤啦——”

  坚韧的羊皮,在他手中竟如纸片般被撕开。

  一个用蜡丸封好的小小丝绢卷,从夹层中掉了出来,滚落在舆图上。

  不是军报。

  不是密信。

  那丝绢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子的香气。

  大帐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丝绢卷上。

  霍去病沉默着,将它捡起。

  他展开丝绢。

  上面,是他们所有人都熟悉的卫长公主刘纁的字迹。

  “……云中寂寞,日夜思君。襄侯之情,如沐春风。狼牙虽利,终是边鄙之物,不及侯爷玉佩温润。若得长相守,愿弃荣华为君洗手作羹汤……”

  字字诛心。

  霍去病没有看完。

  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平静得可怕。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还保持着邀功姿势、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发抖的校尉脸上。

  大帐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让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

  霍去病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像塞外冬夜里,冰封千里的湖面。

  他一字一顿地问:

  “你刚才说,这东西,是从谁身上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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