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休眠的火山，沉睡的巨龙！

　　车厢内，光线昏黄得如同泡在陈年蜜蜡里。

　　那股由腐朽与人工甜香交织的血鬼术气味，已然化作无形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肺叶上。

　　晓月桐阖着眼，呼吸的节律平稳得像一口古钟。

　　他看似与身旁的炭治郎三人无异，都已沉入梦境的深海。

　　但他的感官，却化作了一张无边无际的蛛网，将整列火车变成他掌中的一枚琥珀。

　　他的世界，由声音构成。

　　炭治郎的呼吸声，均匀，带着一种质朴的安稳，那是梦见了家人团聚的幸福。

　　善逸的鼾声里，夹杂着几声痴傻的咕哝，音节模糊，却执着地围绕着“祢豆子酱”这个名字打转。

　　伊之助的呼噜声最为野蛮，像一头困兽在喉咙里磨动利齿，充满着战斗的呓语。

　　这些，是活着的、纯粹的声音。

　　而他身旁的炼狱杏寿郎，呼吸则是一座正在休眠的火山。

　　表层平稳，内里却奔流着滚烫的岩浆，每一缕吐纳，都淬炼着一股随时准备焚尽八荒的意志。

　　他也在装睡。

　　杏寿郎的内心，此刻掀起的何止是惊涛骇浪。

　　他遵从了晓月桐那近乎天启的“命令”，不再用意志对抗，而是逆转思路，以“炎之呼吸”将侵入体内的血鬼术能量视为薪柴，付之一炬。

　　效果骇人。

　　那股麻痹精神的睡意，非但没能得逞，反而成了他淬炼呼吸的养料，让他此刻的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热、亢奋！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震动就越是剧烈。

　　他是炎柱！鬼杀队九位最高战力之一！

　　即便如此，他也是在晓月桐的点拨下，才勘破了这诡异术法的奥秘。

　　而这个少年……

　　从始至终，他那金色的眼眸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出现。

　　仿佛那足以让柱都感到棘手的血鬼术，于他而言，真的就只是拂过脸颊的一缕微风。

　　体质特殊？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背后，隐藏的是何等恐怖的真相！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范畴！

　　这是怪物！

　　就在这时，炼狱杏寿郎的呼吸节奏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加速，气息也随之下沉一分。

　　这是鬼杀队剑士在静默状态下，用以传递“疑问”的暗号。

　　他在问：接下来，怎么办？

　　晓月桐的呼吸节律纹丝不动，他的嘴唇，在昏暗光影下，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幅度，微动。

　　一个音节，混杂在列车的轰鸣与伊之助的鼾声里，化作一缕精准的气流，钻入炎柱的耳中。

　　“等。”

　　只有一个字。

　　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不容任何质疑。

　　炼狱杏寿郎的呼吸，瞬间恢复了火山沉眠时的平稳。

　　他懂了。

　　晓月桐的计划里，包含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自己需要做的，不是思考，不是戒备，而是彻底的信任，然后……等待。

　　这份认知，让杏寿郎心中对晓月桐的“欣赏”，悄然蜕变成了另一种更深沉的情感。

　　那是一种……对同级别，甚至更高级别“棋手”的敬畏。

　　哗啦——

　　车厢连接处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拉开。

　　四个瘦骨嶙峋的影子，像污水沟里的老鼠，贴着墙壁溜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声被刻意压抑，但那因为极度紧张而擂鼓般的心跳，以及因为恐惧而不停吞咽唾沫的喉音，在晓月桐的“蛛网”中，却响亮得有些刺耳。

　　“快……找到他们……”

　　为首的少年声音发颤，他的眼眶凹陷，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蜡黄。

　　饥饿的目光在车厢里扫视，很快便被那团火焰般的羽织、那头月光般的银发死死吸住。

　　目标，确认。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混杂着病态的贪婪与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们凑了过来，身上散发着汗水、污垢与那股血鬼术甜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分到了嘴平伊之助。

　　他看着那个狰狞的猪头面具，拿着绳子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这……这也是……？”

　　“闭嘴！动手！”领头的少年低吼。

　　那少年哆嗦着伸出手。

　　然而，手还未靠近……

　　“呼噜噜……猪突猛进！！”

　　伊之助在梦里发出一声咆哮，脑袋猛地前顶！

　　“咚！”

　　一声闷响。

　　野猪头套坚硬的额部，与少年的鼻梁骨完成了一次亲密接触。

　　“呜！！”

　　压抑的惨叫声里，少年捂着血流不止的脸蹲了下去，疼得浑身抽搐。

　　负责我妻善逸的女孩也没好到哪去。

　　“嘿嘿……祢豆子酱……”

　　睡梦中的善逸发出了令人不适的笑声，像条虫子一样在座位上扭动。

　　女孩被那猥琐的梦话和动作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恶心。

　　“废物！”

　　领头的少年气得太阳穴狂跳，亲自走向剩下的目标。

　　他先来到炼狱杏寿郎面前。

　　即便是睡着，这个男人也散发着一种雄狮蛰伏般的压迫感。

　　少年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到了极点，终于将绳索系在了杏寿郎的手腕上。

　　呼……

　　他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最后，他转向了最后一个目标。

　　那个银发的少年。

　　当他的目光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睡颜接触时，他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停了一拍。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对劲。

　　这个少年的睡姿，完美得像一尊陈列在神庙里的玉石雕像。

　　他的呼吸，平稳得像永恒的潮汐，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上，没有幸福，没有挣扎，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虚无的、神明般的沉寂。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顺着领头少年的脊椎，疯狂向上攀爬。

　　他本能地想逃！

　　可魇梦大人的命令，又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挪动脚步。

　　每靠近一步，那股窒息感就加重一分。

　　火车行驶的噪音仿佛在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和眼前那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睡佛”。

　　他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少年银色的发丝上，反射出冰霜般的光泽。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晓月桐手腕的瞬间。

　　晓月桐的眼睫，轻微到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轰！！！

　　领头少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一头沉睡的、身躯足以缠绕山脉的远古巨龙，仅仅是掀动了一下眼皮！

　　那不是错觉！

　　那是被掠食者锁定时，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啊……”

　　一声短促的、被掐断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转身逃跑，胡乱地将绳子在晓月桐的手腕上绕了一圈，甚至没能打上一个完整的结。

　　然后，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连滚带爬地退开，缩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抖如筛糠。

　　他再也不敢多看那个银发少年一眼。

　　车厢，重归“平静”。

　　晓月桐的意识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演员就位。”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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