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回家”的“条件”

　　炼虚中期的境界已然稳固，周身澎湃的力量感如同呼吸般自然。洞天之内，微缩的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流淌的灵气云海滋养着万物。王浩与阿宁结束了长时间的入定，感受着自身与墟界天地那愈发紧密、如臂指使的联系。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堪称逆天，而稳固在炼虚中期，意味着他们真正拥有了在这片浩瀚天地间立足巅峰的资本。

　　然而，力量的提升并未让他们忘却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与执念——回家。

　　王浩深吸一口气，探手入怀，取出了那枚伴随他走过无数风雨、引动炼虚台、最终承载了周言最后传承的琉璃碎片。地心裂隙彻底愈合之后，这枚碎片似乎也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变得与以往截然不同。

　　原本略显黯淡、只在内里蕴含一丝混沌光泽的碎片，此刻通体流转着温润纯净的七彩光晕，触手生温，仿佛一块经历了亿万载岁月洗礼、终于绽放出本来面目的绝世瑰宝。它不再仅仅是一件钥匙或信物，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与某个遥远时空存在着神秘共鸣的坐标信标。

　　王浩将神念缓缓沉入其中。

　　霎时间，眼前的景象变了。洞天、星辰、云海尽数消失，他的“视野”被无限拔高、拉远，仿佛超脱了墟界的束缚，置身于一片无垠的、黑暗却并非虚无的广袤背景之中。无数星辰如同散落的钻石，在远方闪烁，勾勒出陌生而浩瀚的星图。

　　而在那无尽星海的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为之悸动、血脉都隐隐沸腾的熟悉气息的光点，正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稳定地向他传递着信息。那信息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空间坐标，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呼唤，一种“家”的方向！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模糊的感应，这一次的坐标清晰得如同刻印在灵魂深处！他甚至能“看”到那条连接着墟界与那点光芒的、由无数细微空间波纹构成的、若隐若现的路径！路径漫长到令人绝望，其间充满了未知的褶皱与断层，但方向，确凿无疑！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饶是以王浩如今炼虚中期、历经大风大浪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将这神念视野共享给了身旁紧张注视着的阿宁。

　　“卧槽！这……这就是回家的路？！”阿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星海深处的光点，粗犷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与难以置信，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仿佛怕这只是幻梦一场，“妈的！总算……总算让老子看到了！”

　　希望的火焰在两人心中熊熊燃烧，几乎要驱散所有阴霾。数百年的寻觅、挣扎、苦修，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然而，就在这狂喜几乎要淹没理智的刹那，那琉璃碎片再次产生了变化。

　　碎片中心，那原本温和流转的七彩光晕忽然微微一顿，随即，一丝更加古老、更加苍凉、带着诀别与无尽叮嘱意味的意念，如同最终沉淀下的金沙，自碎片最核心处缓缓浮现，融入了王浩与阿宁共享的神念感知中。

　　那是周言残留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完整的警示信息，仿佛是他跨越时空，在消散前留下的最终箴言。

　　意念化作清晰的信息流，涌入两人识海：

　　“传人……能看到此讯，说明尔等已臻至境，且寻得了归乡之标。吾心甚慰。”

　　“然，归途非坦途，归乡需代价。”

　　“此坐标所指向之界域，与墟界相隔何止亿兆虚空，其间隔着无尽混沌、法则乱流，乃至……时光褶皱。非寻常空间穿梭可达。”

　　“欲强行开辟并稳固通往此坐标之通道，需满足二则，缺一不可：”

　　“其一，修为至少需达……炼虚后期！且需对空间、乃至时间法则有极深感悟，方能于混沌中定位，于乱流中护身，于时光褶皱中维持自身存在不迷不失。”

　　“其二，亦是关键……开辟并维持此等超远距离、跨越大千界限之通道，需消耗……海量墟界本源之力！”

　　信息流在此处微微停顿，仿佛周言的残魂也在为这个条件感到沉重。

　　“墟界本源，乃一界存在之根基，生灵繁衍之源泉。大量抽取，轻则导致此界灵脉枯萎，元气大伤，修行文明倒退万载；重则……可能引动界域壁垒不稳，招致域外天魔或其他未知存在窥伺，甚至引发界域衰亡之祸。”

　　“吾亦曾渴盼归乡，然推演万千，终不忍为一己之私，累及此界亿万生灵涂炭。故止步于此，留待有缘。”

　　“尔等既承吾道，便与此界结下深缘。望尔等慎之……再慎之！”

　　“是执念归乡，不惜代价；还是守护此界，斩断前缘……抉择，在尔等之心。”

　　最后的意念带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彻底消散，融入了琉璃碎片之中，再无痕迹。周言这最后的存在，也真正意义上，完全落幕了。

　　洞天之内，一片死寂。

　　方才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浇灭，王浩和阿宁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复杂的挣扎。

　　炼虚后期！这并非遥不可及，以他们的资质和如今的资源，或许再有数百年苦功，未必不能达到。但消耗墟界本源……这个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他们刚刚才为了守护这片天地，与心魔主血战，清理门户，治愈了地心创伤，赢得了万众敬仰。言道宗正如日中天，肩负着引领墟界未来的责任。无数信任、期待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难道现在，为了回家，就要亲手动摇，甚至可能毁掉这个他们拼死守护下来的世界？

　　“炼虚后期……墟界本源……”阿宁喃喃自语，拳头紧紧握起，骨节发白，脸上充满了矛盾与痛苦，“这他妈……这他妈不是逼我们做选择吗？！”

　　王浩沉默着，银白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琉璃碎片上那清晰无比的坐标光点，又仿佛看到了言道宗山门外那万修来朝的盛景，看到了李青莲、言道十子、以及无数信赖他们的面孔。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清晰。

　　而回家的代价，也从未如此残酷。

　　希望与责任，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他们炼虚中期的心头之上。

　　洞天之内，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指向归途的坐标，在无声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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