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疑云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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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将驿站染得愈发沉暗。

  费南德的黑披风扫过青石板地面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墙角的火把噼啪作响。

  卫队长领命而去的脚步声还未完全消失,驿站外便传来甲胄碰撞的闷响——重甲兵的锁子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三百余人如铁桶般围住了驿站前的空地,长矛尖组成的森林,将黑翼佣兵团的近百号人牢牢钉在中央。

  克丽丝的皮靴碾过地上的碎木屑,发出轻响。

  她抬头看向二楼走廊,费南德正站在那里,银戒在指节上压出一道白痕。领主大人,您这是要围猎吗?她的声音清亮,混着风传上去,还是说,您更愿意在秘会的攻城锤砸开城门时,身边连个递剑的人都没有?

  楼下的佣兵们动了动。

  几个扛着长弓的汉子手按箭囊,而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的魔法师——佣兵团副团长,此刻正垂着眼,指尖在空气里划出淡蓝色的光痕,像是在绘制某种防御魔法阵。

  费南德的指节抵在栏杆上,指缝间漏出的视线扫过空地。

  他注意到黑翼佣兵们站得很齐整,三人成列,五列成队,连背包带都系成统一的死结——这不是野路子佣兵能有的习惯。你们队列里有第三军团的影子。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上个月秘会在北境烧了三座粮仓,半个月前又劫了商队,而你们......他顿了顿,正好是在秘会开始活动时出现在哈蒙代尔的。

  克丽丝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她伸手扯下左臂的皮甲,露出内侧绣着的黑翼徽章——那是用金线绣的,针脚细密得像是出自宫廷绣娘之手。您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是普通佣兵。她的声音放轻了些,但我们也不是秘会的人。

  那你们是什么?费南德的银戒烫得厉害,他记得三天前在教堂地窖发现的那封秘信,信上的乌鸦纹章和眼前这女人方才拾起的手谕烧痕,分明是同一批火漆。

  逃兵。

  这个词像块烧红的铁,砸在空气里。

  驿站外的重甲兵们哗然,几个年轻士兵的长矛尖晃了晃,险些戳到旁边的佣兵。

  魔法师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光,他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杰德特领主的正规军,第七重骑兵团。

  费南德的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

  杰德特——那是东边接壤的公国,上个月刚和王国签了通商条约。

  他盯着克丽丝臂上的徽章,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王都见过的杰德特骑兵:他们的盔甲内侧都会绣家族纹章,金线绣的,防止被剥去铠甲后身份难辨。

  我们替杰德特打了三场仗,克丽丝的手指抚过臂章,像是在摸某段发烫的回忆,最后一场,他让我们去填黑岩堡的护城河。

  五百人,就活了我们九十三个。她突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烧着不熄的火,活着回来的,他说我们是逃兵;死了的,他说他们是英雄。

  我们要英雄的墓碑做什么?

  我们要的是能喘气的活路!

  楼下的佣兵们突然动了。

  那个总叼着草茎的络腮胡汉子扯下脖子上的狗牌,扔在地上——铁牌撞出清脆的响,刻着第七团 列兵 鲁格;扛长弓的少女解开发绳,露出后颈一道狰狞的刀疤,这是杰德特的军法刀砍的,说我撤退时慢了半拍;连那个总沉默的魔法师都摘下眼镜,左眼蒙着的黑布下,露出半截焦黑的皮肤,元素使在杰德特眼里,不过是会动的魔法卷轴。

  费南德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狗牌,铁牌边缘还带着体温。

  三年前王都的庆功宴上,他见过杰德特的使者,那人端着金杯说我们的士兵都是最忠诚的剑,可此刻掌心里的铁牌,却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所以你们当佣兵?他问,声音比刚才轻了些。

  不然呢?克丽丝弯腰拾起那封手谕,烧痕在暮色里泛着暗黄,我们截到秘会要攻哈蒙代尔的消息,本想换点赏钱——现在看来,倒像是我们该求您赏口饭吃了。她突然笑了,不过领主大人,您猜秘会为什么选今晚动手?

  因为他们知道,哈蒙代尔的守军里,有一半人还在为上个月的军饷喝西北风。

  费南德的银戒地一声,戒面裂开了条细缝。

  他这才发现自己握得太紧,指腹渗出血珠,混着银戒的热度,在掌心里洇开一片红。

  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卫队长带着将领冲进来,重甲兵的盾牌在地上敲出闷响。

  费南德盯着空地中央的黑翼佣兵们——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他熟悉的东西:那是他在自己的亲卫脸上见过的,被命运掐住喉咙时,还硬要挣出一口气的狠劲。

  将领。他低头擦了擦银戒上的血,把重甲兵撤到外围。他看向克丽丝,后者正弯腰帮那个络腮胡汉子捡狗牌,给他们送二十桶麦酒,三十斤熏肉。他顿了顿,告诉伙房,加两锅热汤。

  克丽丝抬头,眼里的火焰弱了些,却更亮了。领主大人这是......

  我要查清楚你们的来历。费南德转身走向楼梯,披风在身后翻卷如浪,但秘会的攻城锤不会等我查清楚。他的脚步在楼梯上顿住,杰德特......他低低念了这个名字,像在尝一块含着刺的糖,第七重骑兵团......

  暮色彻底沉了下去。

  驿站里点起了牛油灯,暖黄的光映在克丽丝臂章的金线上,泛着温柔的光。

  魔法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指尖的蓝光凝成一颗小光球,飘在两人头顶。

  他信了?魔法师轻声问。

  信了一半。克丽丝扯下块布,替络腮胡汉子包手——刚才捡狗牌时,他的手被碎铁片划破了。

  另一半呢?

  另一半......克丽丝望着二楼走廊空了的位置,笑了笑,等打完秘会,他自然会知道。

  而此刻的费南德,正站在马厩里,借着月光翻查那封手谕。

  烧痕边缘有一行极小的字迹,是用隐写墨水写的,在月光下泛着淡蓝:告知杰德特,哈蒙代尔的银矿......

  他的银戒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松手。

  远处树林里的黑烟还在往上涌,混着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喊杀声——秘会的攻城锤,要来了。

  而黑翼佣兵团臂章上的金线,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根细细的线,正慢慢串起某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

  杰德特......

  这个名字,终会在血与火里,掀起更大的浪。

  马厩里的干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费南德鼻腔时,他正将那封手谕塞进内衬暗袋。

  隐写墨水的字迹像条毒蛇,在他脑海里吐着信子——哈蒙代尔的银矿,这五个字与杰德特公国的名字纠缠在一起,烫得他后颈发紧。

  远处传来更清晰的喊杀声,大概是秘会的先头斥候已经摸到了镇外林缘。

  他扯了扯披风,靴跟碾碎半块马粪,转身往驿站大厅走。

  大厅里的牛油灯被风掀起帘角,晃出一片摇晃的光斑。

  克丽丝正蹲在络腮胡鲁格身边,用撕成条的亚麻布裹他掌心的伤口。

  鲁格咧着嘴直抽冷气,见领主进来,慌忙要起身,却被克丽丝按住肩膀:坐着,血还没止住。她抬头时,琥珀色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像两颗烧红的琥珀。

  费南德没坐主位,反而搬了张矮凳,与克丽丝隔着张满是酒渍的木桌相对。

  银戒在他指节上转了两圈,再说说你们从杰德特出逃的具体缘由。他的声音像块磨了半世的燧石,表面温吞,内里藏着火星,刚才那些话,不够。

  克丽丝的手指顿在鲁格的伤口上。

  鲁格倒抽的冷气突然卡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角落里的魔法师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蓝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在桌下轻轻抬起——那里正浮着个豌豆大的火球,被他用魔力按得几乎要爆。

  团长?鲁格小声唤了句,喉结动得像吞了颗弹珠。

  克丽丝没看他,只是将裹伤口的布结又系紧了些。

  鲁格疼得闷哼,她却像没听见,目光落在费南德的银戒上:有些事,说出来脏了您的耳朵。

  我在北境见过更脏的。费南德的拇指摩挲着戒面的裂痕,上个月清理秘会的地牢,里面关着个被割了舌头的商队向导——他脏吗?

  不,脏的是割他舌头的人。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现在,我要听的是割你们舌头的人。

  空气里有细微的爆裂声。

  魔法师指尖的火球终于绷不住,地炸成几点蓝芒。

  克丽丝猛地转头,目光像把淬毒的短刀,精准扎进魔法师眼底。

  后者愣了愣,垂下头,指尖在桌沿划出三道浅痕——那是佣兵团内部的暗号:冷静,退下。

  是第三旅的参谋长。克丽丝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酒渍里的灰,卡尔·冯·霍夫曼。她扯下颈间的皮绳,坠子是枚锈迹斑斑的铜哨,三个月前杰德特在黑岩堡庆功,他喝多了,拽着我的发辫往偏厅拖。她的手指抠进木桌缝隙,指节泛白,鲁格跟着我,被他的亲卫用剑柄砸断了三根肋骨。

  鲁格突然捂住胸口,那里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魔法师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他的动作太用力,镜腿在掌心压出红印。

  我身上带着匕首。克丽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捅进他心脏的时候,他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血喷了我半张脸。她扯起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他的副官用餐刀划的,说要给霍夫曼报仇。

  费南德的银戒又开始发烫。

  他想起三年前在王都,杰德特的使者曾送他一盒水晶糖,糖纸上印着霍夫曼家族的鸢尾花纹章。

  我们杀了六个亲卫,抢了三匹马。克丽丝的指甲在木桌上抠出一道深痕,杰德特的军法处追了我们十七天,在第七天夜里,他们用弩箭射穿了副团长的战马——她朝魔法师抬了抬下巴,他为了救我,被马蹄踩碎了半张脸。

  魔法师突然摸向左眼的黑布,又像是想起什么,放下手。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哑:当时我用了火墙术,烧了半座林子。

  但他们说......他顿了顿,说我们是叛逃时纵火烧民宅。

  所以你们就成了逃兵。费南德接过话头,目光扫过魔法师焦黑的皮肤,扫过鲁格后颈那道刀疤——方才少女解开发绳时,他注意到那刀疤的形状,分明是军法刀特有的锯齿纹。

  他们要的是活口。克丽丝扯下臂章上的金线,那根线在她指间绷得笔直,霍夫曼的父亲是杰德特的陆军大臣,他说要把我押回王都,在广场上剥了皮挂旗杆。她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我们宁肯当丧家犬,也不回去当活靶子。

  大厅外传来重甲兵换岗的脚步声。

  费南德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被长矛围住的佣兵们——那个扛长弓的少女正帮同伴磨箭头,动作熟稔得像在擦自己的眼睫毛;几个伤员靠在墙根,互相裹着破毯子,其中一个正把最后半块硬面包掰成两半,分给旁边的小个子。

  你们刚才说截到秘会要攻哈蒙代尔的消息。他转身时,披风扫落了桌上的酒碗,具体是哪天?

  从谁手里截的?

  克丽丝从靴筒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推到他面前。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标着秘会先遣队二十人,今夜子时摸哨的字样,字迹是用木炭写的,边缘有被雨水泡过的痕迹。

  三天前在镇外破庙,我们劫了个骑马的瘦子。鲁格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颤,他怀里揣着这个,还有半块杰德特的黑面包。他指了指魔法师,副团用读心术审的,那家伙怕死,把知道的全吐了。

  魔法师推了推眼镜:他说秘会买通了哈蒙代尔的守夜队长,今晚子时会打开西城门。他顿了顿,还说......秘会答应事成后,把哈蒙代尔的银矿分杰德特三成。

  费南德的银戒地掉在桌上。

  他猛地攥住桌沿,指节泛白——这与手谕里的隐写内容完全吻合。

  窗外的暮色已经褪尽,星星在天际漏出几点微光,照得克丽丝臂章的金线泛着冷光。

  你们......他盯着那金线,突然想起杰德特骑兵的规矩——只有立过战功的士兵,才能用金线绣家族纹章。

  克丽丝臂章上的黑翼,每根羽毛的金线都绣着细密的回字纹,那是霍夫曼家族的暗记。

  所以你们截了消息,是想向我证明清白?他问。

  我们想活。克丽丝拾起银戒,递还给他,在杰德特活不成,在哈蒙代尔......她看了眼窗外的重甲兵,至少能拼个活路。

  费南德接过银戒,戒面的裂痕里还卡着半丝血渍。

  他望着克丽丝,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是恐惧,不是绝望,是把命别在裤腰上,偏要在绝境里咬下块肉的狠劲。

  卫队长。他对着门外喊了声。

  卫队长掀帘进来,锁子甲撞出清脆的响。

  把重甲兵撤到西城门。费南德摸出那封手谕,让铁匠铺连夜赶制二十副弩机,再派两个机灵的小子去守夜队换防。他看向克丽丝,黑翼佣兵团......他顿了顿,归卫队长调遣,今夜随我守西城门。

  克丽丝站起身,皮靴跟磕在地上:领主大人信我们了?

  信了七分。费南德转身走向楼梯,披风在身后扬起,剩下三分......他在楼梯口停住,等打完这仗,看你们的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魔法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锣似的哑:团长,他这是要拿我们当磨刀石。

  总比当砧子强。克丽丝扯了扯臂章,金线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至少......她望着费南德的背影,眼神软了些,他给了我们磨的机会。

  夜更深了。

  费南德站在西城门楼,望着远处林子里忽明忽暗的火把——那是秘会的先遣队。

  他摸了摸内衬里的手谕,又摸了摸银戒,戒面的裂痕里,血渍已经凝成了暗红的痂。

  黑翼佣兵团的人正在城下整队。

  克丽丝检查着鲁格的箭囊,魔法师在城墙上画防御法阵,扛长弓的少女正往箭头涂药。

  费南德注意到,他们整理装备的动作,和王都禁卫军的晨操分毫不差——那是只有正规军才有的习惯。

  领主大人。卫队长递来杯热麦酒,要下令关城门吗?

  开着。费南德望着克丽丝的背影,她臂章的金线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像颗跳动的心脏,让他们进来。他喝了口麦酒,酒里带着烟熏的焦香,我要看看,黑翼的翅膀,到底是用来飞的......他的目光扫过城下整队的佣兵,还是用来啄眼珠子的。

  西城外的林子里,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

  秘会的攻城锤,更近了。

  而克丽丝臂章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根细细的线,正慢慢串起某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杰德特的手,终究还是伸到了哈蒙代尔。

  但此刻,费南德的银戒不再发烫。

  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浮雕狮子在月光下呲着牙。

  今晚过后,或许他能看清,黑翼佣兵团到底是扑火的飞蛾......还是猎食的鹰。

  ### 第372章 疑云初现探佣情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将哈蒙代尔东北方的橡树林染得愈发深沉。

  黑翼佣兵团的营地飘着几缕残烟,十余个篝火堆只剩暗红的炭块,映得周围甲胄泛着冷光——费南德伯爵的亲卫已呈半月形将营地围死,长弓手伏在树后,箭簇直指那面绣着黑羽的残破旗帜。

  克丽丝团长。

  低沉的男声穿透夜色,费南德·德·蒙福特骑着黑马从树影里踱出。

  他的锁子甲外罩着绣银纹的黑披风,头盔未戴,金褐色的卷发被风掀起,眉骨下的灰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三天前你们出现在边境,说是来接商队;昨天又说商队改道,要借道去南方。

  现在我的斥候查到,南方三郡半月前就封了关卡——你们到底在躲什么?

  篝火旁的石墩上,裹着皮甲的女人缓缓站起。

  克丽丝的短发沾着草屑,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旧疤,此刻在火光里像条静止的蜈蚣。

  她的手按在腰间宽刃剑的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伯爵大人,我们是逃兵。

  周围传来抽气声。

  亲卫队长博瑞特的手按上了剑柄,费南德却抬了抬手,示意众人静候。

  逃兵?他的声音里没有惊讶,从哪支军队逃的?

  北方战线,马尔科公爵的铁卫团。克丽丝踢开脚边的木柴,火星噼啪炸向夜空,公爵大人要我们去清剿的村夫——可那些人不过是不肯把最后半袋麦子交出来当军粮。

  我手下有个小子,他娘就是饿死在那种里的。她的喉结滚动两下,我们宰了监军,连夜跑了。

  荒谬。博瑞特冷笑一声,马尔科公爵的铁卫团军纪严明,岂会纵容屠村?

  那是因为您没见过他们把老人孩子赶上木堆,浇上灯油时的样子。

  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众人转头,见阴影里走出个穿灰袍的青年,他的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右手食指上戴着枚刻着星芒的青铜戒指——黑翼佣兵团的副团长,那个总被称作魔法师的家伙。

  上个月十五,埃布尔村。他的声音像冰锥划过石板,三百三十七口人,活下来的只有七个。

  我们佣兵团接了护送商队的任务路过,正好撞个正着。他抬起手,指尖腾起一簇幽蓝的火焰,在掌心凝成模糊的影像:焦黑的断墙,歪倒的十字架,还有几具被烧得蜷缩成虾子的尸体。

  费南德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认得这种魔法——记忆投影术,需要抽取施法者的生命力才能维持,绝做不得假。

  所以你们杀了监军。他盯着克丽丝,但马尔科公爵的追捕队呢?

  按理说,逃兵活不过三天。

  他们追了。克丽丝扯下脖子上的银质狗牌,但我们绕进了黑森林。她把狗牌抛给费南德,牌面刻着铁卫团的狮鹫纹章,背面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黑森林里有东西。

  我们进去时三十三人,出来只剩十七个。她的目光扫过蹲在篝火旁的佣兵们,几个年轻人正用破布裹着渗血的脚踝,那些东西...不是野兽。

  魔法师的火焰突然熄灭。

  他的额头沁出冷汗,兜帽滑下,露出一双泛着紫灰色的眼睛——那是长期接触黑暗魔法的征兆。它们会模仿人声。他说,我听见我妹妹在喊,等我冲过去,只看见她的骨头串在荆棘上。

  营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费南德翻身下马,踩过满地的马粪和酒桶,走到克丽丝面前。

  他的靴跟碾碎了块焦黑的面包,那是佣兵团最后的干粮。

  你知道窝藏逃兵是什么罪吗?他的声音放轻了些。

  知道。克丽丝直视他的眼睛,但您需要我们。

  哈蒙代尔被大耳怪堵了商道,您的商队不敢过黑森林,而我们...熟悉那片林子。她指了指魔法师,他能感应到那些东西的气息;我的人能在三天内摸清大耳怪的哨卡。

  费南德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他拍了拍克丽丝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半步:博瑞特,把包围圈撤了。

  给他们送二十袋麦粉,再派两个军医来。

  大人!亲卫队长急了,这些人——

  他们要是奸细,早该在三天前动手了。费南德转身走向自己的马,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把他们的狗牌和魔法卷轴收上来,派人盯着。

  但...给他们条活路。他翻身上马,突然又回头,对了,克丽丝团长。

  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剑,黑森林里的东西,可比我的剑仁慈多了。

  夜色更深了。

  黑翼佣兵团的篝火重新烧了起来,麦粉的香气混着松脂味飘向天际。

  魔法师蹲在角落,用枯枝在地上画着复杂的符号,紫灰色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火焰。

  克丽丝坐在石墩上,咬着块温热的麦饼,看着费南德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

  团长。一个小佣兵凑过来,您说伯爵真会信我们?

  信不信不重要。克丽丝把最后半块麦饼塞给他,重要的是...我们得让他觉得,我们比大耳怪更有用。

  远处传来狼嚎。

  魔法师的符号突然发出幽蓝的光,转瞬又熄灭。

  他抬头望向黑森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而在更南边的哈蒙代尔,新领主陈健正站在胜利驿站的台阶上,听着陈健絮絮说着领地的账目。

  没人知道,这两股看似无关的力量,即将被一场更大的风暴,紧紧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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