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费南德战困求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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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还未散尽时,费南德的战马已踏过焦黑的田垄。

  这是他领地最东边的村庄,名叫荆棘篱。

  三天前这里还飘着烤麦饼的香气,此刻只剩断墙残垣里冒着青烟的谷仓。

  一个裹着灰布的老妇人正跪在废墟里扒拉碎瓦,枯瘦的手指突然顿住——她捧起半块焦黑的木牌,那是自家小儿子用桦树皮刻的,边缘还留着啃过的牙印。

  领主大人!老妇人突然扑过来,抓住费南德的马镫,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泥往下淌,杰弗里的人烧了我的粮仓,抢走了最后三袋麦种,我家那口子...那口子被他们吊在村口的老橡树上...

  费南德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里,还混着腐肉的腥气——村口那棵两人合抱的橡树确实垂着几个影子,在晨风中晃荡。

  他伸手按住剑柄,青铜护手硌得掌心生疼。

  这是他父亲传下来的剑,剑柄上的狼头浮雕已被磨得发亮,可此刻他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

  给老夫人两袋麦种。他对身后的亲卫队长说,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再派两个人把...把那些人放下来好好安葬。

  亲卫队长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

  麦种?

  领地粮仓的存粮连前线士兵的军粮都不够,上哪儿去弄两袋麦种?

  但他还是应了声,翻身下马,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摸出半块硬面包,塞进老妇人颤抖的手里。

  这就是尼根东部的战争。

  没有四大领主会盟时的金戈铁马,没有吟游诗人传唱的英雄史诗,有的只是烧杀劫掠的乡勇、抢粮夺畜的散兵,和像荆棘篱这样在地图上连名字都没标全的村庄,被反复碾碎又踩进泥里。

  当北边的贵族们在玫瑰城堡讨论如何划分龙脊山脉的矿脉时,东边的小领主们正为了一片麦田、一座磨坊,甚至某个农夫说错的一句话,把自己的领地拖进血与火的泥潭。

  费南德记得三个月前的那个午后。

  他在猎场射中一头雄鹿,鲜血溅在杰弗里的猎装上。

  那家伙当时笑得像春天的风信子,拍着他的肩膀说好箭法,可转天就派人来讨要被鹿踩坏的三亩豌豆地的赔偿。

  费南德喝多了麦酒,把杰弗里的使者轰出大厅,还让铁匠在边界立了块刻着费南德之鹿的界碑。

  那是杰弗里早就盯上的肥肉。老管家昨天在帐中咳嗽着说,烛火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裂开的老树皮,他联合了西边的莱昂领主,说是要替被你羞辱的使者讨公道,其实...其实他的商队早就在往边境运武器了。

  其他领主的使者来得比战书还快。

  秃顶的巴伦领主拍着他的背说年轻人火气旺,胖得走不动路的玛莎女爵让侍女捧来镶珍珠的钱袋,连最远的灰塔领主都派来游吟诗人,唱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民谣。

  可费南德摸着父亲留下的狼头剑柄,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巡视领地时,老领主说的那句话:狼可以被打断腿,但不能低头。

  于是他把钱袋摔在地上,珍珠滚得到处都是;他让游吟诗人唱《铁狼之战》,直到那人破了音;他甚至亲自带着三百骑兵,在杰弗里的边界线上竖起第二块界碑,用红漆写着费南德之血。

  现在他后悔了。

  第一战在青水河渡口。

  费南德分兵两路,想包抄杰弗里的前锋。

  可他的左路军刚涉过河水,对岸的芦苇荡里就冒出上千支羽箭——杰弗里买通了河匪,那些本该是他盟友的绿林好汉,此刻正举着他送的钢刀,砍向他士兵的脖子。

  左路主将卢瑟爵士被乱箭射成刺猬,临死前还攥着那面绣着银狼的战旗。

  第二战在铁砧山。

  费南德的魔法师用火焰球烧穿了杰弗里的盾墙,眼看就要冲垮敌阵,莱昂领主的魔法师突然从山后冒出来——那是个白发老头,指尖跳动着幽蓝的闪电,直接把费南德的法师塔劈成了碎石。

  费南德的首席魔法师科林在爆炸中被埋进瓦砾,等挖出来时,他的水晶球碎成了渣,胸口还插着半块带血的砖。

  第三战...第三战已经不能算战了。

  杰弗里的骑兵像一群饿狼,追着他的残兵从平原跑到丘陵,从丘陵跑到森林。

  费南德的铠甲上现在还留着三道刀痕,那是某个杰弗里的骑士砍的,要不是他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那刀就该砍进他的脖子了。

  大人,该回营了。亲卫队长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

  费南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村口的老橡树下。

  那些被吊的人里有个穿皮甲的,铠甲上的纹路有点眼熟——是他派去巡逻的十夫长,上个月还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说保证不让一只羊被偷。

  营地在三里外的桦树林。

  费南德掀开门帘时,帐内的硫磺味呛得他直咳嗽。

  那是魔法师们试图修复水晶球留下的味道,可科林的学徒们现在只会抱着冒烟的碎片哭。

  地图桌上堆着十几封战报,最上面那封是用血写的:莱昂军攻至红石隘口,我军伤亡过半,恳请增援。

  增援?费南德把战报揉成一团,我现在连守营地的人都不够!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费南德手按剑柄冲出去,就见一个穿黑皮甲的女人正用马靴踢开挡路的卫兵。

  她的斗篷上绣着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那是黑翼佣兵团的标志。

  费南德认得她——克丽丝,佣兵团的团长,据说她杀过龙,也卖过龙血,连四大领主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费南德·铁狼。克丽丝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剑,你欠我三个月的保护费,现在该连本带利还了。

  费南德的脸涨得通红。

  黑翼佣兵团确实和他签过协议,可战争爆发后,他哪还有钱付佣金?

  他刚要发作,克丽丝却抛来一个羊皮袋。

  金币碰撞的声音让帐外的卫兵们都竖起了耳朵。

  这是杰弗里给我的。克丽丝扯下斗篷,露出里面缠着蛇皮的臂甲,他说只要我帮他打下你的领地,就给我三倍的钱。

  费南德的手攥紧了剑柄。

  可克丽丝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手指慢慢松开:但我更喜欢输家。

  输家会拼命,而拼命的人...能给我更多的惊喜。

  她走到地图桌前,用匕首挑起那封血书:莱昂的军队被挡在红石隘口,说明他们的补给线拉得太长。

  杰弗里的主力在青水河,他们抢了你的粮仓,现在正把粮食往后方运。

  你的骑兵还有多少?

  三百。费南德咬着牙,包括受伤的。

  足够了。克丽丝的匕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红线,今晚子时,你带着骑兵绕到青水河上游,那里有片芦苇荡——三个月前你射鹿的地方。

  杰弗里的运粮队会从那里过,他们的卫兵只有两百,还都是刚招募的农夫。

  然后呢?

  烧了粮食。克丽丝的眼睛在火把下泛着狼一样的光,烧了粮食,莱昂的军队就会退兵;烧了粮食,杰弗里的士兵就会饿肚子;烧了粮食...你就能喘口气。

  费南德盯着地图上的红线。

  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猎场,现在却要变成战场。

  他想起老管家说的话:狼可以被打断腿,但不能低头。可现在,他连腿都快断了。

  为什么帮我?他问。

  克丽丝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因为杰弗里太无趣了。

  他赢了只会数金币,可你...你输了还会咬人。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滚下马背,怀里还抱着半面破旗——是红石隘口的守军旗号。

  莱昂军...退了。斥候咳着血说,他们的运粮队...被山匪劫了...粮食全烧了...

  费南德和克丽丝对视一眼。

  克丽丝的虎牙闪了闪,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幕。

  夜幕降临时,费南德站在营地高处。

  东边的天空泛起诡异的紫霞,像被血浸透的绸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狼头剑柄,突然想起荆棘篱的老妇人,想起村口橡树上的尸体,想起科林法师破碎的水晶球。

  大人,骑兵准备好了。亲卫队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费南德点点头。

  他知道克丽丝的计策能让他暂时喘口气,但杰弗里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被烧了粮仓的村庄,那些被抢了麦种的农夫,那些死在橡树上的士兵...杰弗里要的不只是土地,是要把他的尊严踩进泥里,再狠狠碾上几脚。

  东边的紫霞越来越浓。

  费南德仿佛看见杰弗里的军队正在那片霞光里集结,他们的刀枪闪着冷光,像一群等着扑食的恶狼。

  他握紧剑柄,狼头浮雕硌得掌心生疼。

  这一次,他不会再低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杰弗里的中军帐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人正把一袋金币推到杰弗里面前。

  费南德的骑兵今晚会去烧你的运粮队。女人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羊皮纸,不过没关系...等他烧完,你的士兵正好可以去他的领地...收点利息。

  杰弗里摸着金币笑了,笑得像春天的风信子。

  ### 第374章 费南德战困求计谋(续)

  杰弗里的中军帐里飘着熏香,混着新烤的鹿肉香。

  他斜倚在铺着狐皮的木椅上,听管家报数:红石村缴了十二车麦种,灰崖镇牵走三百头羊,连老木匠的刨子都收进车了——那老头哭着说没工具活不下去,属下让人捆了他丢进谷仓,等谈和时再放。

  杰弗里用银叉戳起一块鹿肉,油星溅在绣着金狮的袖口上,烧房子要留半面墙,拆磨坊只卸石磨盘。

  咱们是来抢东西的,不是来种荒草的。

  等费南德撑不住求和那天,他的领地得还能喘气,不然要片焦土有什么用?

  管家赔着笑:大人高明。

  听说费南德那小子昨儿夜里去烧咱们的运粮队了——

  让他烧。杰弗里咬下鹿肉,腮帮鼓得像仓鼠,三车发霉的陈粮换他三天睡不着觉,划算。

  等他烧完回来,咱们的人早把他西边的铁匠铺搬空了。

  没了铁,他拿什么打刀?

  拿木剑跟我比划?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个浑身沾着草屑的骑士掀帘而入,盔甲上还挂着费南德家的银狼纹章——那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大人,费南德的骑兵回营了!骑士单膝跪地,他们烧了咱们五车粮,可咱们的人在青石沟截了他的后卫,砍了二十个脑袋。

  杰弗里弹了弹手指,告诉弟兄们,再抢三天,够买十座玫瑰城堡的金银,咱们就收兵。

  到时候我递战书过去,说看在往日交情上,退地十里换太平——他若应了,我白得十里地;他若不应...他舔了舔嘴角的油,再抢他十里。

  费南德的战马踏碎晨露冲进营地时,亲卫队长正攥着一叠血书等在帐前。大人,西边三个村子被洗劫一空!队长扯开嗓子喊,声音比战马喷鼻还响,灰崖镇的羊圈空了,红石村的麦种全被装走,连老霍克的铁匠铺都被拆了——他抱着风箱跪在路边哭,说这是他爹传的...

  费南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翻身下马,狼头剑柄撞在石墩上,一声。召集将领。他扯下染血的披风摔在地上,半个时辰后议事。

  议事帐里挤满了人。

  首席骑士阿尔伯特揉着胳膊上的刀伤:大人,杰弗里的人比蝗虫还狠。

  再这么下去,秋播都没种子,士兵要喝西北风打仗了。

  求和吧。老迈的弓手统领咳了两声,杰弗里要的是地,不是命。

  咱们退十里,他得了面子,咱们留条命...总比全死强。

  费南德猛拍桌案,茶碗跳起来摔得粉碎,我爹的剑还没锈,你们倒先软了骨头?他盯着弓手统领灰白的头发,当年黑潮来袭,你带着三百弓手守南城门三天三夜,怎么不说退?

  现在为了几袋麦种,倒要我低头?

  帐内死一般寂静。

  亲卫队长偷偷扯了扯弓手统领的衣角。

  老统领叹口气,弯腰拾起一片碗碴:当年守的是家,现在守的是...是一片焦土。

  大人,狼要是没了爪牙,连兔子都敢咬。

  费南德抄起桌上的羊皮地图砸过去,都给我滚!

  将领们鱼贯而出。

  亲卫队长最后一个离开,临到帐口又回头:大人,厨房留了热粥...

  费南德踹翻条凳。

  木腿砸在地上,惊得帐外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他扯松领口,喉咙像塞了团火。

  老管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狼可以被打断腿,但不能低头。可现在,他的腿被打断了,牙被敲碎了,连尾巴都快被人揪住当绳甩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

  他摸向剑柄,却见克丽丝倚在帐帘边,黑皮甲上沾着草籽,手里拎着半瓶麦酒。吵得我睡不着。她抛过酒壶,听说你赶跑了所有谋士?

  费南德接住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烧得嗓子发疼,倒比心里的火好受些。他们只知道劝我低头。他抹了把嘴,你呢?

  克丽丝团长,你也来劝我?

  劝你?克丽丝嗤笑一声,踢开脚边的条凳坐下,我劝过杰弗里别把运粮队停在芦苇荡吗?

  没劝过。

  我劝过莱昂的老东西别把法师塔建在风口吗?

  也没劝过。

  我只做买卖——你出钱,我出脑子。

  费南德盯着她臂甲上的蛇皮纹路。

  那蛇皮泛着幽蓝,像极了莱昂法师的闪电。我需要办法。他说,杰弗里在抢我的骨头,我得...得咬他一口。

  克丽丝歪头看他,虎牙在晨光里闪了闪:加钱。

  加多少?

  三倍佣金。她伸出三根手指,战后再给我黑岩渡口的商路分成——杰弗里抢你的麦种,我要你的商税。

  费南德的手攥紧了狼头剑柄。

  黑岩渡口是领地的钱袋子,每年能换三百车金币。

  可他想起荆棘篱的老妇人,想起村口橡树上的十夫长,想起科林法师破碎的水晶球。他说,三倍佣金,商路分你三成。

  克丽丝的眼睛亮了。

  她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在泥地上画了道线:杰弗里要抢够东西再讲和,对吧?

  那咱们就让他抢不痛快。匕首往左一划,他派三百人去红石村,你派五十骑兵抄他后路——抢回来的东西算你的,我只要热闹。

  就这点?

  别急。克丽丝又画了个圈,他拆你铁匠铺,你就烧他的马厩。

  他要麦种,你就往井里投毒——别弄死,拉三天肚子就行。

  他想体面收兵,咱们偏要他带着一身臭泥回去。她抬头看费南德,我没法让你赢,但能让他输得不舒服。

  输得不舒服的人,要价就会低。

  费南德摸着剑柄上的狼头。

  那狼头被他摸得发亮,仿佛要活过来。然后呢?

  然后?克丽丝收起匕首,然后等他抢够了,坐下来谈的时候,你能多留半亩地,多留一袋麦种,多留一个能打刀的铁匠。她站起来拍了拍皮甲上的泥,明晚子时,我让斥候去西边林子里等你——带一百骑兵,别让你的将领跟着。

  他们的脑子,不够用。

  她掀帘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杰弗里的人今晚会去烧你的干草垛。

  记得让老霍克把风箱藏好——没风箱,铁匠连钉子都打不了。

  帐外的乌鸦又飞起来,扑棱棱掠过天空。

  费南德望着克丽丝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突然觉得那黑皮甲上的乌鸦,倒比自己肩上的银狼更像狼。

  他摸出怀里的狼头剑柄,轻轻蹭了蹭鼻尖——这是他爹的剑,也是他的命。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杰弗里的中军帐里,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女人正把一袋金币推到杰弗里面前。费南德找了克丽丝。女人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羊皮纸,她教他袭扰咱们的粮队,烧咱们的马厩。

  杰弗里摸着金币笑了,笑得像春天的风信子:让他闹。

  等他把最后那点力气耗光,我再递战书——那时候,他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了。

  帐外传来马蹄声,是派去烧干草垛的骑兵回来了。

  他们的刀上沾着草屑,盔甲上还挂着费南德家的银狼纹章——那是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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