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预言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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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未散时,哈蒙代尔驿站的青石板上已结了层薄霜。

  陈健踩着霜花下楼,皮靴底碾过碎冰的脆响惊得廊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陈健抱着账本从马厩跑来,发梢还沾着草屑:领主大人,二十车粮食都用麻袋装了,每袋扎三道绳结;木料堆最外层铺了油毡,昨夜那场小雨没渗进去。

  铁匠老波比说新打的长矛头够三百人用,盾牌......

  盾牌先放着。陈健抬手止住管家的絮叨,目光扫过庭院里列队的卫队。

  博瑞特正踢了踢装箭簇的木箱,铁箭头相撞发出清响,博瑞特,箭簇够射三轮吗?

  卫队队长粗声应着,手掌在胸甲上拍了拍,连备用弦都备了两捆。

  您说要破大耳怪的封锁,末将把能拆的陷阱图纸都翻出来了——那些绿皮怪物爱设滚木,咱们带了撬棍;他们惯于夜袭,火把和火折子装了五车。

  陈健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领主印信。

  铜印边缘已被磨出包浆,那是前领主马克汉姆爵士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今日还有件更要紧的事。他转向庭院角落的老槐树下,那里站着个穿水纹法袍的老者,灰白长发用银环束起,袖口沾着未干的水痕,特伦大师。

  水系魔法宗师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河水:陈领主,您要我走海底隆道潜入尼根?

  陈健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尼根的贵族们最近总在边境抓人充军,商队说隆道入口的暗礁群里藏了他们的巡逻船。

  但那片海域是您的主场——他指了指特伦腰间的贝壳挂坠,那是水系法师与海灵沟通的信物,退潮时礁石会露出七道缝隙,您带艾丝瑞娜的小队走中间那道,避开巡逻船。

  护卫?特伦轻笑,指尖轻点地面,一道细流从砖缝里钻出来,绕着他的靴底转了个圈,尼根的骑士连我的水幕都破不开,带十个人反倒是累赘。

  累赘?院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

  穿锁子甲的女骑士翻身下马,狼头剑鞘上的银狼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正是昨日在木桥边与老妇交谈的摩莉尔?

  不,陈健揉了揉眼,这女子眉峰更利,斗篷下露出的臂甲刻着鹰隼图腾。艾丝瑞娜见过领主大人。她单膝点地,您要的二十个精骑,都在门外候着。

  陈健这才想起,摩莉尔此刻该在尼根散播预言。

  他冲艾丝瑞娜点头,转回头时特伦的水球已凝成拳头大的冰珠:陈领主,我在极北冰原见过冰巨人,在无尽之海斗过海妖。

  尼根那些拿锈剑的贵族,还不配让我带护卫。

  但您要带的不只是您自己。陈健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后是幅模糊的地图,这是摩莉尔传回的尼根城防图,标红的地方是粮仓,标蓝的是魔法塔。

  您需要把预言散播到每个酒馆、每个街角,让尼根的百姓相信——他顿了顿,相信银狼领主会带来新秩序。

  特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冰珠地碎成水雾:所以您要护卫保护的,是这些情报。

  陈健的声音沉下来,哈蒙代尔的粮食能撑三个月,但尼根的百姓已经饿了半年。

  预言说银狼临,饥民安,他们需要亲眼见到希望,才会在我们攻城时打开城门。

  艾丝瑞娜突然开口:大人,末将昨夜查过隆道路线。

  退潮时间是卯时三刻,暗礁群的第七道缝隙......她抽出狼头剑,用剑尖在地上画了道弧线,这里有暗流,得让水性好的兄弟在前头探路。

  特伦瞥了眼那把剑,嘴角终于扬起点笑意:有意思。

  你这剑鞘的银狼,和预言里的......

  出发。陈健打断他,将一卷封着蜡印的信递给艾丝瑞娜,这是给摩莉尔的,到尼根后找穿红布襁褓的婴孩母亲——她昨日收过摩莉尔的金币,会带你们去秘密据点。

  记住,每日辰时、申时燃两柱香,烟要散成三缕。

  艾丝瑞娜将信塞进胸甲内层,翻身上马时锁子甲铿锵作响。

  特伦最后看了眼陈健,水纹法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像要融进晨雾里:若尼根的贵族真如你所说,我会让他们的护城河先结冰。

  队伍出镇时,陈健站在木牌下望着他们的背影。

  陈健凑过来:大人,您真信那预言?

  我听老人们说,当年马克汉姆爵士也是靠预言当上领主的......

  我信的是人心。陈健望着东方翻涌的云层,尼根的费南德领主抢了三个邻镇的粮食,摩菲尔家族的老夫人被他关进地牢,特伦大师说的没错——他们的和谈早该崩了。

  千里外的尼根城主堡,和谈厅的橡木桌果然裂成了两半。

  费南德领主的银质酒杯砸在摩菲尔家族代表脚边,酒液溅在对方绣着三叶草纹的锦袍上:你们说预言里的是外敌?

  那为什么摩莉尔带回来的商队都说,哈蒙代尔的新领主在开仓放粮?

  放粮?留着络腮胡的巴尔德领主拍案而起,他那是在收买人心!

  费南德,你若再护着这个陈健——

  够了!摩莉尔站在窗边,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狼头剑。

  和谈厅的吵闹声突然弱了下去,所有人都望着这个费南德最器重的女骑士。

  她的斗篷半敞着,露出锁子甲下若隐若现的红绸——那是今早老妇塞给她的,说是从哈蒙代尔来的客人托带的信物。

  诸位大人。摩莉尔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费南德领主的意思是,我们该先查清楚预言的来源。

  毕竟......她扫过巴尔德领主发颤的胡须,能让二十个镇民同时梦见银狼踏雾来的,可不止魔法师。

  费南德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冲摩莉尔点头:去查查预言是从哪个酒馆传出来的。

  顺便......他指了指窗外整队的士兵,让你的人把新征的青壮带下去,别让他们在城门口哭哭啼啼。

  摩莉尔退下时,瞥见巴尔德领主的随从正往袖中塞纸条。

  她摸了摸怀里的信,红绸在掌心蹭得发痒——那是陈健的暗号,应该快到了。

  城主堡外的街道上,穿灰布衫的老妇正哄着裹红布的婴孩。

  她见摩莉尔过来,悄悄捏了捏孩子的手。

  婴孩地哭出声,老妇掀开襁褓,半块烤饼从红布里掉出来,露出下面压着的三缕香灰。

  摩莉尔弯腰捡起烤饼,指尖触到饼底的凹痕——那是艾丝瑞娜的狼头剑刻的标记。

  她直起身时,目光扫过街角的酒肆,那里有个穿水纹法袍的老者正往酒坛里撒什么粉末。

  老妇的哭声突然拔高:我的命苦哟,青壮都被征走了,谁来给我这小可怜儿......

  酒肆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听说哈蒙代尔的新领主会开仓放粮?预言里说银狼踏雾来,那雾是不是今天早上的晨雾?

  摩莉尔笑了笑,将烤饼塞进婴孩手里。

  她的狼头剑在腰间轻晃,银狼的眼睛正对着城主堡的方向——那里,费南德领主还在和谈厅里拍桌子,完全没注意到他最信任的女骑士,正将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尼根城的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摩莉尔沿着城墙根往骑兵营走,靴跟叩出清脆的节奏。

  街角酒肆飘来麦芽香,混着吟游诗人的琴声——正是她昨日塞给老琴师的那首《银狼谣》。银狼踏雾来,饥民得饱餐......曲调里带着点乡野小调的甜,连路过的挑水夫都跟着哼了半句。

  骑兵营的木门一声开了,守在门口的金发青年立刻挺直腰杆。

  那是摩莉尔从边境带回来的斥候瑞恩,左眉骨有道月牙疤,是去年追剿马贼时留下的。队长,第三小队的人都在马厩后边。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摩莉尔腰间晃动的狼头剑,老科恩把新征的青壮分成了五拨,您交代的伤病号已经挑出来了。

  摩莉尔掀开门帘,马厩里弥漫着干草与马粪的气息。

  二十几个穿皮甲的士兵正蹲在草堆上,见她进来纷纷起身。

  最前排的红脸汉子挠了挠后颈:队长,您说要教咱们新刀法......

  不是刀法。摩莉尔解下斗篷搭在马鞍上,锁子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要你们记住,从今天起,尼根城每堵墙根、每个酒坛后面,都可能有双耳朵在听。她抽出狼头剑,剑尖挑起草料堆里的一卷羊皮纸——正是陈健传来的预言诗,费南德领主让咱们查预言来源,可你们说,这诗是从哪传出来的?

  红脸汉子搓了搓手:听说东市卖烤饼的老阿婆先唱的?

  昨儿我娘还说,她抱着小孙子在井边,三个洗衣妇都在哼这调子。

  摩莉尔的剑刃在羊皮纸上划出浅痕,是从你们的同乡嘴里传出来的。她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你们的弟弟在铁匠铺当学徒,你们的妹妹在织坊染布,他们饿得啃树皮时,哈蒙代尔的新领主开了粮仓。

  这诗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人心攒出来的。

  马厩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瑞恩猛地拉开门帘。

  费南德领主的亲卫队长骑着黑马停在营前,金漆胸甲上的狮鹫徽章闪着光:摩莉尔队长,领主大人请您去演武场。

  摩莉尔将剑收回鞘中,狼头的银眼恰好对上亲卫队长的视线:请转告领主,我换身轻便甲胄就来。待亲卫队长的马蹄声远去,她转身对士兵们一笑:记住,查预言来源时,多去看看城门口的老妇,多听听新兵营的哭声。

  演武场的沙地上,费南德正用马鞭指着新征的青壮。

  这些面色菜青的年轻人抱着生锈的长矛,队列歪歪扭扭,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抹眼泪——他的破布靴里塞着半块硬饼,是方才摩莉尔让人塞进去的。

  看看这些软脚虾!费南德的马鞭抽在沙地上,惊得少年打了个激灵,巴尔德那老东西非说要征三千人,可这三千人连刀都握不稳!他转头看见摩莉尔,脸色缓和了些,还是你带的骑兵队像样,上回追马贼时,你那二十个精骑跑得比风还快。

  摩莉尔单膝点地:谢领主夸奖。

  新兵们不过是饿久了,若能每天发半块烤饼......

  半块?费南德的浓眉皱成一团,你当我粮仓是海水?

  摩菲尔家的老东西关在地牢里,他们的佃户不肯交粮,邻镇的商队又被大耳怪堵了——他突然顿住,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你昨日在和谈厅说得对,得先查预言。

  那些乡巴佬突然都信银狼能救命,指不定是摩菲尔家的余党搞鬼。

  摩莉尔垂眸,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红绸:属下已派瑞恩带小队去东市、南坊查访。

  不过......她抬眼时目光清亮,预言能传得这么快,或许该借它用用。

  比如让吟游诗人把说成尼根的保护神,总比让百姓骂咱们抢粮好。

  费南德抚着胡须笑了:到底是我最器重的女骑士,连这种歪脑筋都想得出来。

  行,你去挑十个会编词的吟游诗人,让他们把预言唱得更顺耳些——只要别提到哈蒙代尔那个陈健就行。

  摩莉尔退下时,费南德的马鞭又抽在沙地上:都给我站直了!

  摩莉尔队长等下要来教你们持矛,谁要是再哭哭啼啼......

  东市的日头升到三竿高时,老琴师的三弦琴已经响了三轮。

  他坐在粮铺门口的石墩上,琴箱里扔着几枚铜子,唱到银狼踏雾来,饥民得饱餐时,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卖菜的胖婶抹着眼泪:我家那口子被征去修城墙,已经五天没见着面了......染布坊的小丫头拽了拽她的衣角:婶子,要是银狼真能来,说不定能把我爹从新兵营里换回来。

  街角的酒肆里,特伦的水纹法袍搭在椅背上。

  他面前的陶碗盛着浑浊的麦酒,指尖悄悄掠过桌面——一道细不可察的水痕渗入木纹,那是给陈健的魔法标记。

  邻桌的两个士兵正划拳,其中一个拍着桌子喊:老子在边境守了三年,没见过什么银狼,倒见过费南德领主抢邻镇的粮食!另一个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

  没听见预言里说旧主锁链断?

  说不定这银狼就是来断锁链的......

  特伦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举起酒碗,碗底的水痕突然凝成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色光——这是水系魔法的追踪印记,能让陈健在千里外看到尼根的街道。

  等冰晶融化时,他已经将最后一道标记留在了酒肆的房梁上。

  大师要走了?酒肆老板擦着桌子,目光扫过特伦腰间的贝壳挂坠,再听段《银狼谣》吧,现在连兵营里的小子都在唱呢。

  特伦付了酒钱,法袍在风里扬起:不用了,我已经听见了。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住,对了,你家后院的井该淘了,水底下有块青石板,掀开能找到半袋粟米——够你家小女儿喝半个月的粥。

  老板愣在原地,看着特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他转身冲进后院,用铁锨挖开井边的泥,果然摸到了湿滑的青石板。

  掀开的瞬间,粟米的香气混着潮气涌出来,他眼眶一热,对着空巷喊了句:银狼大人,您可要快来啊!

  此时的哈蒙代尔,陈健正站在领主府的顶楼,望着信鸽从东南方飞来。

  陈健举着望远镜:大人,是特伦大师的信鸽,脚环上有海灵的水纹标记。

  陈健捏碎鸽腿上的竹筒,展开浸了海水的羊皮纸。

  字迹是用冰魔法写的,遇热渐渐显形:印记已布,预言如潮。

  传送门之事,何时可启?他摸了摸腰间的领主印信,对着信鸽吹了声口哨。

  鸽子振翅时,爪间多了卷新的纸条:月亏之夜,隆道入口。

  海灵会引你归。

  尼根的新兵营里,摩莉尔正绕着队列转圈。

  少年们的长矛尖东倒西歪,但他们的嘴里都哼着《银狼谣》。

  有个黑瘦的青年突然开口:队长,这歌里说新主光满川,那新主的光......能照到地牢里的摩菲尔老夫人吗?

  摩莉尔的脚步顿了顿。

  她记得三天前,有个老妇人跪在城主堡外,举着摩菲尔家的三叶草纹信物求见,被亲卫拖走时喊着:我家夫人有治瘟疫的药方!此刻她望着青年泛红的眼眶,轻声道:光要照到地牢,得先有人把窗户打开。

  青年攥紧长矛,指节发白:我堂哥在牢里当守卫,他说地牢第三间有个老夫人,总在唱儿歌......

  摩莉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子时,你去东市找穿灰布衫的老妇,她会给你半块烤饼——那是能打开窗户的钥匙。

  夕阳西沉时,费南德站在城主堡的塔楼里,望着满城飘起的炊烟。

  摩莉尔的骑兵队正从演武场归来,银狼剑鞘在暮色里闪着微光。

  他转身对侍从笑道:去把摩莉尔叫来,就说我要赏她两坛二十年的葡萄酒。

  侍从领命而去,没注意到费南德脚边的阴影里,有张纸条被风卷着飘向角落。

  那是巴尔德领主的随从今早塞给新兵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银狼即外敌,守城者有赏。但此刻,纸条上已经多了行小字:银狼救饥民,守城者何辜?

  摩莉尔走进塔楼时,费南德正把葡萄酒坛推到她面前:听说新兵们今天练得很卖力?

  他们只是饿怕了。摩莉尔接过酒坛,不过属下倒是想到个法子,能让他们练得更像样些——明日开始,让新兵们分两队模拟对抗,试试新的阵型。

  费南德来了兴趣:哦?什么阵型?

  摩莉尔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狼头剑的银眼映着最后一缕日光:等试过才知道好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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