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失落的和弦——怜悯之殇

　　“溯光者”号带着从暗寂之渊获取的惊人发现，返回了心光之城。当林枫将“情感黑洞”与“失落核心情感”的推断告知大祭司伊瑟拉时，即便是这位见惯了风浪的灵析族领袖，周身那稳定睿智的情绪光晕也剧烈地波动起来，显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人为剥离……核心情感？”伊瑟拉的声音在寂静的心光之塔顶层回荡，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怎么可能？万华镜的情感根基源远流长，与星云同生共荣，什么样的力量能够……？”

　　“我们亲眼所见，感知所得。”林枫的语气肯定，“那片深渊的核心，存在着一个规则的‘空洞’，一种本应存在却被强行抹除的‘定义’。正是这种缺失，导致了整个区域情感生态的彻底崩坏，负面情绪失去了最后的转化与宣泄途径，最终沉淀、异化为那片吞噬一切的绝望。”

　　苏婉晴补充道，她的声音带着洞察的清澈：“就像一首完美的乐章，失去了维系其和谐的关键音符，剩下的旋律无论原本多么美妙，都会变得刺耳而扭曲，最终走向崩溃。”

　　伊瑟拉沉默了，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光芒急速流转，仿佛在浩瀚的族群记忆库中疯狂搜索。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更加深沉的悲哀与一丝……恍然。

　　“如果……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她的声音沙哑，“那么，那失落的‘和弦’，那被剥离的核心情感，很可能就是……‘怜悯’。”

　　“怜悯？”林枫与苏婉晴微微一愣。

　　“是的，怜悯。”伊瑟拉的情绪光晕染上了浓重的缅怀与痛楚之色，“并非软弱意义上的同情，而是更广义的、对万物痛苦的理解与共鸣，是连接不同个体、消弭隔阂、化解极端对立的桥梁。它是我们灵析族情感谱系中，调和‘爱’与‘怒’、‘喜’与‘悲’的关键枢纽，是防止任何一种情绪走向绝对化的……平衡之锚。”

　　她开始讲述一段被尘封、甚至被大部分灵析族刻意遗忘的古老历史：

　　“在遥远的过去，万华镜并非如今日般和谐。那时，不同的情感族群（以某种主导情绪凝聚形成的群落）之间，也曾爆发过激烈的冲突。极端化的‘喜悦’会嘲弄‘悲伤’，纯粹的‘愤怒’会焚毁‘恐惧’，‘勇气’有时会沦为不计后果的莽撞……情感光谱虽然绚烂，却也充满了对立与撕裂。”

　　“直到一位被后世尊称为‘共鸣先哲’的伟大存在出现。他并非灵析族（那时尚无统一的灵析族概念），而是这片星云情感能量自然孕育出的第一个具备完整自我意识的‘心核’雏形。他游历各方，深刻理解了所有情绪的根源与价值，最终，他牺牲了自身绝大部分的情感分化能力，将一种全新的、能够理解和包容所有痛苦的‘怜悯’之光，如同种子般，播撒到了整个星云的情感根基之中。”

　　“正是这‘怜悯’之种的生根发芽，才使得原本对立的情感族群开始学会理解彼此，情绪能量得以顺畅流转、相互转化，最终奠定了万华镜和谐共生的基石，也催生了我们灵析族这个能够统御万般情绪的文明的诞生。”

　　伊瑟拉的声音充满了崇敬与感伤：“可以说，‘怜悯’是我们文明真正的摇篮与基石。它无形无质，却维系着一切。”

　　“那么，它为何会失落？”苏婉晴问出了关键。

　　伊瑟拉的情绪光晕瞬间黯淡，充满了难以启齿的沉重：“因为……一场被后世称为‘绝对理性运动’的灾难。”

　　“在灵析族文明发展到某个鼎盛时期后，一部分顶尖的学者和能量操控者，开始认为‘怜悯’是一种‘低效’且‘不必要’的情感。他们认为，它导致了不必要的牺牲，拖慢了文明进化的步伐，干扰了对情感能量最‘纯粹’、最‘高效’的利用。他们渴望建立一个完全由‘逻辑’和‘绝对掌控’主导的情感秩序，一个没有‘软弱’，只有‘最优解’的‘完美’世界。”

　　“这群先驱者……或者说，叛道者，他们聚集了当时最强大的力量，进行了一场禁忌的仪式。他们的目标，并非摧毁情感，而是……净化情感。他们试图从星云的情感根基中，将他们认为‘冗余’和‘有害’的‘怜悯’彻底剥离出去！”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成功了部分，但也引发了彻底的失控。”

　　“是的。”伊瑟拉痛苦地闭上眼，“仪式确实触及了根基，他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怜悯在情感网络中的影响力。但他们远远低估了‘怜悯’作为平衡之锚的重要性！它的缺失，就像抽掉了大厦最关键的那根承重柱！”

　　“仪式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反噬！失去了怜悯的调和，长期被压抑、积累的负面情绪——尤其是那些在历史冲突中产生的‘憎恨’、‘绝望’、‘虚无’——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它们不仅吞噬了那些叛道者，更开始疯狂污染星云，形成了最初的那片‘暗寂之渊’！”

　　“我们灵析族倾尽举族之力，才勉强将爆发的深渊压制在星云边缘，并建立了心光之城和心核系统，试图重新稳定情感平衡。但我们始终无法根除它，因为它源于根基的‘缺失’。我们失去了找回‘怜悯’的方法，甚至……连完整理解它都变得困难，因为它已经从我们的集体意识中被大幅‘淡化’了。”

　　真相水落石出。

　　暗寂之渊并非天灾，而是灵析族先辈们追求“纯粹”与“完美”所酿成的人祸！是文明成长过程中，因傲慢与偏执而自我施加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塔内一片寂静。琉光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周身的光晕混乱不堪，显然这颠覆认知的历史对他冲击巨大。

　　林枫沉吟片刻，问道：“那些叛道者，他们进行仪式的地点，可有记载？”

　　伊瑟拉睁开眼，指向空中那幅星云图，在暗寂之渊附近，标记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忽略的古旧符号：“根据最古老的禁忌文献碎片记载，仪式核心，就在那片深渊附近的某个地方，一个被称为‘断念之环’的古代遗迹。但那里早已被深渊力量彻底侵蚀、包裹，成为了最危险的区域之一，我们从未成功靠近过。”

　　林枫与苏婉晴对视一眼。

　　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也找到了可能的解决方向——“断念之环”。

　　那里，或许残留着当年仪式的痕迹，或许能找到关于“怜悯”本质的线索，甚至……可能存在着一丝找回那失落和弦的渺茫希望。

　　“我们需要去‘断念之环’。”林枫做出了决定。

　　伊瑟拉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担忧，也有期盼：“那里比你们刚刚探查的边缘区域危险百倍！是暗寂之渊力量最浓郁、最狂暴的核心地带之一！”

　　“正因为如此，才更可能找到答案。”苏婉晴平静地说，眼神坚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为了化解这片星云的绝望，为了弥补先辈犯下的过错，也为了探寻情感宇宙更深层的奥秘，林枫与苏婉晴，将再次踏入那片连光都无法存在的至暗之地，去寻找那失落的、名为“怜悯”的古老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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