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艾斯的决意

　　食堂里嘈杂的咀嚼声、餐具碰撞声、士兵们的谈笑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在了一层厚重的玻璃罩外。艾斯死死攥着那份报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报纸上那则关于哥亚王国“清剿”的简讯，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的心里。

　　不确定物终点站……清剿……击毙……

　　萨博！

　　那个名字，那个金发少年阳光般的笑容、那顶总是一丝不苟的礼帽、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以及之后无尽的悔恨与猜测……所有被压抑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报纸上这冰冷的文字，轰然冲垮了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体内沉寂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滚油，不受控制地躁动、奔涌，几乎要冲破皮肤的束缚！食堂的空气因他周身散发的无形热浪而微微扭曲。

　　“艾斯！”路飞橡胶脸凑近，担忧地看着他，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艾斯身上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愤怒和悲伤，他感受得一清二楚。“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打飞他！” 橡胶拳头紧紧握起。

　　林克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引起过多注意，一把按住艾斯几乎要捏碎报纸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艾斯！冷静点！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提醒着艾斯此刻身处海军本部食堂，众目睽睽之下。

　　艾斯猛地抬头，帽檐下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对上林克冷静却同样凝重的视线。他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正是知道，这股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恐慌才更加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难道就因为这身该死的军装，就要对可能发生在萨博身上的事情置之不理吗？！卡普的警告、泽法的训练、海军的纪律……在这一刻，与萨博可能遭遇不测的恐惧相比，轻如鸿毛！

　　“我……”艾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得可怕，“我要去……我必须去弄明白！”

　　去哥亚王国！去不确定物终点站！去确认萨博的生死！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蔓延，瞬间压倒了一切理智的考量。

　　下午的高强度战术对抗训练，对艾斯而言，变成了一场煎熬的地狱。他人在训练场，灵魂却仿佛已经抽离，飞越了重洋，回到了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国度。泽法的怒吼、模拟的炮火、路飞和林克的配合呼喊，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动作变得僵硬而充满戾气。每一次火焰的喷射，都带着失控的边缘，不再是精准的战术配合，更像是内心狂躁的宣泄。一次模拟接舷战中，他竟差点将火焰甩到试图掩护他的路飞身上，幸好路飞橡胶身体及时扭曲避开。

　　“艾斯！你干什么！”路飞橡胶脸气鼓鼓地大叫。

　　“波特卡斯！控制你的力量！你想烧死同伴吗？！”泽法冰冷的呵斥如同鞭子抽来。

　　艾斯猛地回过神，看着路飞橡胶皮肤上被燎出的黑印，看着林克凝重担忧的眼神，看着泽法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灼淹没。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将几乎暴走的火焰重新压回体内。

　　训练间隙，他独自一人靠在冰冷的训练场边缘，汗水混着海水从下巴滴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所有表情。但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和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昭示着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违抗军令，擅自离营，背叛刚刚获得的军衔和泽法、卡普的期望，甚至可能被视作逃兵或叛徒，前途尽毁，还会连累路飞和林克。而且，哥亚王国是世界政府加盟国，正值世界会议前夕，戒备森严，他一个海军曹长贸然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仅救不了人，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去？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萨博真的在那场“清剿”中……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年没能救下萨博的无力感和悔恨，如同梦魇缠绕他多年，他绝不能承受第二次！

　　理智与情感，责任与羁绊，如同两条巨蟒，在他心中疯狂撕咬。海军的“正义”袍泽，在兄弟可能遇险的消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卡普所说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此刻像是一种讽刺，又像是一种默许的暗示。

　　夜幕降临，训练结束。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返回宿舍。路飞罕见地没有嚷嚷着要肉吃，橡胶眼睛不时瞟向沉默得可怕的艾斯，笨拙地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林克则一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宿舍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海浪拍岸的永恒声响。

　　艾斯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马林梵多的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他伸出手，看着掌心，一缕微弱的火苗窜起，摇曳不定，映照着他挣扎不定的脸庞。这力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成为海军将校，循规蹈矩地升迁？还是为了守护真正重要的人和信念？

　　他想起风车村玛琪诺姐姐温柔的笑容，想起达旦那个臭婆娘别扭的关心，想起和路飞、萨博一起度过的、短暂却无比自由的时光，想起那个他们共同建造的、藏着宝藏的小树屋……那些才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不是这身冰冷制服所代表的、充满妥协和阴影的“秩序”！

　　终于，他猛地转身，看向路飞和林克。眼神中的迷茫和挣扎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路飞，林克。”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决定了。我要去哥亚王国。”

　　路飞橡胶眼睛瞪大：“艾斯！我也去！”

　　“不行！”艾斯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这次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你留在这里，和林克一起，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看向林克，目光深邃：“林克，你脑子好使。帮我……不，是帮我们，争取时间。瞒过泽法老师，瞒过本部的耳目，哪怕只有几天也好。”

　　林克静静地看着艾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他看到了艾斯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意，也清楚这件事对艾斯意味着什么。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你想清楚了？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了头。海军，不会容忍一个擅自离营、潜入加盟国的军官。”

　　“我想清楚了。”艾斯没有丝毫犹豫，“萨博……比这一切都重要。如果海军连追寻兄弟下落的‘正义’都无法容忍，那这身军装，不穿也罢！”

　　路飞急得橡胶身体乱扭：“艾斯！可是……”

　　“没有可是！”艾斯按住路飞的肩膀，眼神灼灼，“听着，笨蛋弟弟，留在这里，变强！如果……如果我回不来，连我的份一起，变得更强！然后，再来找我！或者……替我和萨博，狠狠地揍飞那些该死的混蛋！”

　　这是艾斯第一次如此郑重地托付。路飞橡胶嘴唇动了动，最终重重地点头，橡胶眼睛里泛起了水光，但强忍着没掉下来：“嗯！我一定会变得超级强！然后把你们都找回来！”

　　艾斯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克身上，带着询问，也带着信任。

　　林克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如果他有的话），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瞒天过海，很难，但并非不可能。你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无法被立刻拆穿的行踪。泽法老师那里……或许可以利用他对我们‘特别行动小队’的独立训练权限做文章。但时间不会多，最多三天，最多。”

　　他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快速写画起来：“路线、伪装、接头方式（如果可能）、以及……最晚返回时限。我们必须制定一个计划，一个能让你在尽可能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最快抵达哥亚王国并获取情报的计划。”

　　艾斯看着林克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决定将把林克和路飞也拖入巨大的风险之中。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谢谢。”艾斯低声说。

　　林克头也不抬：“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萨博。而且，”他笔尖一顿，抬起头，目光锐利，“我也想知道，哥亚王国，究竟在隐藏什么。”

　　窗外，夜色深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宿舍内，灯光下，三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个关乎命运的重大抉择已然做出，一场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秘密行动，即将在暗夜中拉开序幕。艾斯的决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激起千层浪。悬念，随着那张逐渐成型的简陋行动计划，沉沉地压在了马林梵多的夜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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