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残忆噬心

　　庙宇死寂，方才碎片湮灭的灰烬尚有余温，那窥见炼狱一角的恐怖记忆仍如冰锥般刺穿着林晏与苏辞的神经。

　　青灯、人皮、剥离的魂魄、无尽的哀嚎……每一个碎片都足以让人心智崩溃。

　　然而，未等这灭顶的恐惧消化半分，新的、更实质的恐怖已迫在眉睫。

　　“沙沙沙——”

　　“窸窸窣窣——”

　　那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不再是单一来源，而是从破庙四周的荒草丛中同时响起，由远及近，层层叠叠，如同无数只饥饿的虫豸正摩挲着口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座孤庙彻底包围！

　　林晏猛地扑到墙边最大的破洞前，向外望去。苏辞也挣扎着爬到另一处裂隙边。

　　月光下，景象令人亡魂皆冒。

　　只见及腰深的荒草丛中，无数点青黑色的幽光如同鬼火般闪烁移动，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它们不再是缓慢挪动，而是像被某种指令激活，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朝着庙宇汇聚！

　　有些甚至已经爬上了倾颓的庙墙基座，那惨白的、或沾染污秽的纸片边缘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碎屑，有的则依稀能看出是残破的手掌、扭曲的面孔碎片、甚至是一小截蠕动的指节！

　　上面无一例外地绘制着那种扭曲邪异的符文，散发着同源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死寂之气。

　　刚才血符与碎片的共鸣，如同在寂静的深水中投下巨石，将周围所有散落的、沉睡的邪秽，全部惊醒并吸引了过来！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苏辞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瘫软下去。

　　林晏的心脏也沉到了谷底。

　　他原本以为只是零星碎片，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规模！

　　这荒山野岭，何时成了这些邪物的巢穴？还是说……它们一直追蹑着青符的气息而来？

　　不容他细想，最先抵达的几片碎纸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墙根裂缝、门窗破洞中疯狂钻入！

　　它们一进入庙内，其上的符文幽光便骤然亮起，目标明确地朝着两人所在的角落激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林晏反应极快，再次撒出那把特制的迷药粉末。

　　药粉笼罩之下，冲在最前的几片碎片顿时如同被灼烧般冒出丝丝黑烟，动作僵滞下来，幽光急速闪烁明灭。

　　但后面的碎片毫不停滞，前赴后继地涌来！

　　迷药的范围有限，根本无法同时阻挡所有！

　　一片边缘锋利的、如同刀锋般的碎纸划破空气，直刺林晏面门！

　　林晏狼狈地侧头躲过，碎纸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竟入木三分！

　　另一片绘制着扭曲眼瞳的碎片则贴着地面，如同毒蛇般窜向苏辞的脚踝！

　　苏辞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母亲那枚朱砂手镯挡在身前。

　　奇迹发生了！

　　那碎片在即将触碰到手镯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被弹开！

　　其上幽光剧烈摇曳，甚至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充满厌恶与畏惧的嘶鸣，远远遁开，不敢再靠近手镯红芒笼罩的范围！

　　苏辞愣住了，林晏也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那手镯……竟能克制这些邪物？！

　　然而，苏辞只有一个手镯，碎片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只能勉强护住自身周全，根本无法顾及林晏和整个庙宇。更多碎片绕过她，如同蝗虫般扑向林晏和林中其他区域。

　　它们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攻击活人。

　　几片碎片扑到庙中那腐朽的神像基座上，疯狂地啃噬着上面早已模糊的彩绘和残留的微弱香火气息。

　　另一些则钻入角落的尘埃和枯骨中，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林晏一边狼狈地躲闪、用药粉勉强抵御，一边心惊肉跳地观察着。

　　这些碎片……仿佛带着某种残存的、混乱的本能，不仅要攻击他们这两个“宿主”，更在……吞噬和污染一切带有微弱“灵性”或“痕迹”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片约有巴掌大小、边缘焦黑、似乎是从某个人形纸傀胸口撕下的碎片，其上符文格外复杂狰狞，它并未直接攻击，而是猛地贴在了庙宇正中央的地面上。

　　嗡——！

　　一股更强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

　　以它为中心，地面上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碎片仿佛收到了统一的指令，行动骤然变得有序起来！它们不再盲目冲撞，而是开始相互靠拢、拼接！

　　虽然破碎得厉害，难以形成完整形态，但它们竟隐隐地，试图拼凑出一个巨大的、残缺的、由无数碎纸残符构成的诡异图案——那图案的核心结构，竟与林晏腕间青符、与父亲皮纸上的符号，有着惊人的神似！

　　随着这残缺图案的逐渐形成，庙内的阴冷之气骤然大盛，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纸灰和怨念的味道。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充满了痛苦与恶意的精神力量开始凝聚，如同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林晏和苏辞的意识！

　　“头……好痛……”苏辞抱紧头部，痛苦地呻吟起来，手镯的红光也随之波动不稳。

　　林晏也感到太阳穴突突狂跳，无数杂乱尖锐的嘶鸣、哭泣、诅咒声开始直接在他脑中回荡，试图撕裂他的神智！

　　是那些受害者残魂的怨念！

　　通过这个诡异的拼接阵法被放大、集中释放了出来！

　　物理攻击尚且可以躲避，但这直接针对灵魂意识的侵蚀，却无处可逃！

　　再这样下去，不等被这些碎片撕碎，他们就会先被这庞大的怨念冲垮意识，变成疯子！

　　林晏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张已然失效、变得脆弱的血符，又毫不犹豫地取出那包虎狼之药，将其中一小部分药粉猛地拍在血符之上！

　　然后，他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指尖，将鲜血再次涂抹在符文的笔画上！

　　“以血为引，以怨为食……要么散，要么……一起疯！”他低吼一声，如同赌徒押上所有筹码，将那张承载着多重危险力量的符纸，猛地拍向正在地上逐渐成型的、由无数碎片构成的诡异图案中心！

　　他竟是要用自己的邪符，去强行冲击、吸纳那由无数碎片汇聚而成的庞大怨念！

　　血符接触地面的瞬间——

　　整个庙宇猛地一震！

　　刺目的青黑色光芒瞬间爆发，将所有一切都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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