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龙朔政变16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清漪院内,宋麟的身影消失不久,春日暖阳带来的融融气息,似乎也悄然触动了莫锦瑟心底那层沉寂已久的、向往外界鲜活生命的渴望。如同被暖风催开的花苞,她对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微微出神了片刻,随即对着小桃和陈嬷嬷轻轻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指无声地指向院外方向。

  小桃和陈嬷嬷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露出惊喜之色!小姐竟然主动想出门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说明小姐的心扉,正被那位大人日复一日的陪伴缓缓撬开,不再是那方隔绝于世的孤岛。“小姐是想出去透透气?看看洛阳街市?”小桃雀跃地确认。莫锦瑟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再次点头。两人欣喜万分,连忙精心侍候她更衣,依旧是素雅却质地名贵的青色衣裙,宽大腰封巧妙地掩饰孕腹,轻纱覆面。林七早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身侧,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只待莫锦瑟示意,便护卫起行。

  洛阳东市,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擦踵,喧嚣中透着勃勃生机。莫锦瑟在人群的裹挟中缓步而行,清冷的眼眸好奇地扫过两旁的货摊铺面。丝绸、瓷器、果子、新奇玩意儿……那些属于人间烟火的热闹景象,如同带着温度的画笔,在她封闭已久的感官世界涂抹上斑斓的色彩。虽然依旧沉默,但她微微亮起的眼神和偶尔停驻的脚步,都透露出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小心翼翼的好奇与欢喜。小桃和陈嬷嬷一左一右,亦步亦趋,机灵地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流转和手势示意。目光落在糖画摊前微微一顿,小桃立刻会意买下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指尖指向远处飘来的炙肉香气,陈嬷嬷立即去排起长队;她轻抚过绸缎庄外光洁如玉的丝绸,小桃便引着她进去细看……一切配合默契,无声中流转着温情的暖意。

  福瑞祥布庄,门面宽阔敞亮,是洛阳东市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各色绫罗绸缎如流水般悬挂在楠木架上,在透过高大门窗洒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莫锦瑟步入其中,目光很快便被那些质地格外柔软亲肤的细棉布、轻绒所吸引。她如今心思大多在腹中骨肉身上,孩子的小衣、襁褓,自然要多备些上好的料子。布庄李掌柜是何等眼毒心明之人!莫锦瑟虽衣着看似素简,但那衣料一瞥便知是出自江南顶级织造、专供长安权贵的“云锦天丝”,寻常富户根本见都见不着!更遑论她身旁跟着的两个训练有素的丫鬟嬷嬷,还有门外那抱着刀、气势逼人如同门神的护卫!这气度,绝非普通富家外室可比!李掌柜立刻撂下正摩挲着的普通绸缎,堆起十二分的热情,几乎是半弯着腰快步迎上前:“哎哟!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啊!夫人快里边请!”他目光扫过莫锦瑟隆起的腹部,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夫人定是来为孩子挑些贴身的软和料子吧?您可来着了!小店刚到了一批苏杭上供皇宫后剩下的‘千棉软绒’,您摸摸!这细密、这软和劲,给小宝宝做贴身衣裤被褥,再好不过!”他一挥手,伙计立刻麻利地捧来几匹素雅柔和、入手如同春水般的白色细棉绒。莫锦瑟伸出指尖轻轻拂过,果然细腻柔软,触感温润,正合心意。她抬眸看向李掌柜,眼神表达着认可。

  李掌柜立刻眉开眼笑:“还有这‘烟霞云罗’,料子轻薄透气,夏日做小褂子最是爽利!……还有这‘雨过天青’色的云锦缎子,裁条包被,富贵又体面!”他变戏法似的介绍着适合婴孩的料子,眼睛却时刻留意着莫锦瑟的动静。莫锦瑟目光流连,最终指点了三匹颜色不同但触感皆为上乘的软绒和罗布。“好嘞!夫人好眼力!”李掌柜连声赞叹,一边吩咐伙计仔细包好,一边目光又不经意地滑过另一边的成衣区。他见莫锦瑟的视线落在了几匹深沉的鸦青、墨蓝、藏银等色调上好的绸缎上,心思一转,试探道:“夫人……这是想为夫君置办行头?”他看莫锦瑟点头,心中更有数了,“夫人请看这些,都是新到的顶级暗纹织锦,低调华贵,最衬贵人身份!小店的绣娘可是洛阳城里的头牌,款式可以选现成的册子,或者……”他神秘一笑,“夫人若是有自己的巧思,画个图样也无妨!保管做得合心合意!”莫锦瑟眼神微动,显然被这提议所吸引。她素来心思精巧,为宋麟裁衣,画上一些属于他们二人之间才有默契的、寓意深刻的暗纹或图样……她再次点头默许,并示意了两种不同的花型布样。李掌柜大喜,生意做成这样一笔大单,嘴都快要咧到耳根。他正要趁热打铁,让伙计把配套丝线、饰物也捧过来供夫人挑选时——

  布庄大门处,一阵香风伴随着清脆娇俏的笑语传了进来。“哎呀,李掌柜!你这福瑞祥的招牌越发光亮了,好料子都藏着掖着,是不舍得给我们姐妹们看吗?”一个活泼娇媚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是一个略显温婉、但透着无形骄傲的声音:“明惠妹妹说得是,掌柜莫不是怕我们买不起不成?”两个衣饰华丽、气质截然不同的年轻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踏入了布庄。为首的女子年约十六七岁,身着一身俏丽的鹅黄织金襦裙,满头珠翠摇曳生姿,容颜明媚艳丽,正是洛阳县令王明远的独女——王明惠。她身边那位,稍长一两岁,一身丁香色苏绣月华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通体晶莹的碧玉簪,眉目端秀,带着大家闺秀的娴静,正是东都留守杨靖的嫡女——杨清婉。

  李掌柜心头一跳!这两位可是洛阳城里顶尖的贵女,万万怠慢不得!他脸上瞬间换上了比方才对莫锦瑟时还要谄媚热切的笑容,连连告罪地迎上前:“哎哟!两位贵客小姐光降,小店真是三生有幸!怠慢怠慢!王小姐、杨小姐快里面请!上好茶!”他匆匆对莫锦瑟这边道了声“夫人稍等,失礼片刻!”,便忙不迭地堆笑去招呼那两位小姐。伙计早已机灵地捧出好几匹镇店之宝——流光溢彩的彩晕锦、灿若朝霞的蜀江锦、还有价值千金的织金妆花缎!绚烂夺目地展现在王明惠和杨清婉面前。“明惠妹妹,你看这匹料子如何?这彩晕的流光,做成留仙裙定是美不胜收!”杨清婉似乎对料子兴趣缺缺,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飘向不远处那个身姿窈窕、静静伫立在布匹架前的青色身影。她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这就是宋侍郎藏在清漪院的那个女人?!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外室?!竟也在这布庄!

  王明惠的注意力还在布匹上,她骄横地扫过眼前的锦缎,挑剔地撇撇嘴:“这些……还凑合吧。李掌柜,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我爹可是说了,什么好料子都可以,只要配得上……”她话语顿了顿,脸上飞起一丝得意的红晕,“……配得上我们姐妹这等身份!”

  李掌柜笑容满面,连声称是,一边让伙计继续搬料子,一边还不忘回头冲莫锦瑟抱歉地笑笑。杨清婉却悄然挪步,朝着莫锦瑟那边走了过去。她的动作优雅自然,仿佛只是被旁边的其他布料所吸引。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针,直勾勾地盯着莫锦瑟戴着面纱的脸庞和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嫉妒如同毒蛇,噬咬着她那颗本就因父亲许诺和宋麟的身份而炙热的心。她倒要看看,这个迷住了宋侍郎,让她父亲都要求她与其一争高下的女人,究竟长得何等祸水模样!尤其是……宋麟竟然让她有了身孕!杨清婉在王明惠略显诧异的目光中,离莫锦瑟越来越近,那股刻意维持的端庄笑容下,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甚至挑衅的意味。小桃和陈嬷嬷立刻警觉地护在莫锦瑟身侧,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个看似温婉实则来意不善的官家小姐。林七看似纹丝不动地站在门侧阴影处,抱着臂膀,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已然将整个布庄内所有的动静尽收眼底,右手悄然按住了隐藏于宽袖下的佩剑剑柄。无形的低气压,在布庄这片流光溢彩的锦绣丛中,悄然弥漫开来。

  莫锦瑟感受到了那几乎要穿透轻纱的目光,微微侧头。她的琉璃眼眸隔着面纱,迎上杨清婉复杂而探究、带着明显敌意和比较的视线。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杨清婉停在距莫锦瑟三步之遥处,那双原本努力维持温婉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淬了毒的柳叶刀,试图透过轻薄的面纱,剖开那张令她嫉恨交加的容颜。然而,面纱下那双回望她的眸子,却让她心头一刺。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同盛在冰雪琉璃盏中的墨色明珠,深邃、清冷、剔透,无波无澜。没有她料想中的躲闪、惊惶、卑微……甚至连一丝因她的挑衅而生的恼意都欠奉!只有一种近乎俯瞰尘埃的、穿透人心的平静。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像冰冷的针,扎进杨清婉鼓胀的怒火,刺得她莫名心虚。她强行稳住心神,唇边重新挂起那层精心雕琢的、带着世家风范的假笑,眼底却结着寒冰:“这位夫人瞧着好生面善,倒像是有缘。身怀六甲,还为家中琐事奔波,这等辛劳,真是……令人好生钦佩。”她刻意放慢语调,“钦佩”二字像裹着蜜糖的砒霜,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对方“外室”身份的辛酸与不堪。小桃和陈嬷嬷眼中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莫锦瑟却只是极轻地、如同拂去衣角微尘般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噤声。那双平静的眼眸,依旧淡淡地看着杨清婉,仿佛在看一场不甚高明的戏文。

  与此同时,掌柜献宝似地捧出了镇店之宝“霞影流光锦”。王明惠瞬间被那流光溢彩的华缎摄去了心神,发出一串银铃般却毫无教养的笑声,纤指用力捻揉着布料,声音又尖又高:“哎唷!这料子才对得起我的身份嘛!李老头儿,算你有点眼色!赶快给我量尺寸……”恰在此时,一名伙计端着的红漆茶盘与刺鼻浓茶到了近旁。杨清婉眼底寒光一闪!趁着王明惠扯着嗓子聒噪、伙计被吸引注意的瞬间,她脚下如同鬼使神差般猛地向前一绊!“哎呀!”她失声惊呼,身体顺势向前一倾,手肘“不经意”地狠狠撞在伙计端盘的手臂之上!力道刁钻狠厉!

  变故陡生!茶盘巨震!三盏滚烫的浓茶如同三颗毒弹,带着褐色的、灼热的水流,凶狠地扑向莫锦瑟和她怀中那两匹洁白的、为稚子准备的“千棉软绒”!“小姐!!”小桃和陈嬷嬷的惊呼里带着破音的恐惧!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道玄色暗影撕裂空气!林七的身影如同瞬间挪移般出现在莫锦瑟身侧!宽大袖袍鼓风而起,内劲磅礴涌出,却没有选择硬撼茶水,而是如同无形巨掌牵引洪流!大部分滚烫的茶水被他巧妙一引,如同长了眼睛,狠辣地调转方向,挟带着风雷之势,劈头盖脸地——泼向了杨清婉和王明惠!“噗——哗啦——!”“啊——!!”烫人的茶水混合着碎裂的瓷片,在两人昂贵的衣裙、精心保养的发髻和惊骇扭曲的脸上炸开!茶汤顺着杨清婉白皙的脖颈流入领口,王明惠鬓边昂贵的珠钗被滚烫的茶水一浇,黏住了发丝,烫得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我的脸!我的裙子!烫死我了!”王明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跳脚,泪水混着茶汤糊了满脸。杨清婉则僵立原地,昂贵的月华裙浸满了污黑的茶渍,精心挽的发髻被淋透,滴滴答答落下脏水,那张伪装温婉的脸瞬间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她指着林七,惊惧交加,嘴唇哆嗦着:“你…你……”

  而林七的另一缕内劲,则化为一道无形柔风屏障,将溅向莫锦瑟的零星水珠尽数化去。唯有几滴滚烫的、褐色的水珠,如同恶意的诅咒,滴落在小桃怀中那两匹无瑕的雪白软绒上,瞬间晕开刺目的污痕。小桃看着怀中那象征着新生纯净却被玷污的布料,心如刀绞,泪水瞬间涌出:“小姐!给小小主子的……”死寂笼罩布庄。只剩水滴声和王明惠歇斯底里的抽泣与咒骂。

  杨家的婆子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林七,色厉内荏地尖叫:“放肆!哪里来的下贱奴才!竟敢……”声音戛然而止!林七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抬起眼皮冷冷一扫!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死神镰刀,贴着婆子的咽喉刮过!婆子如同被扼住咽喉的鸭子,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脸色惨白,双腿抖如筛糠,一股尿骚味隐隐传来!她竟被林七一个眼神吓得当场失禁!杨清婉和王明惠也在这修罗般的眼神下噤若寒蝉,王明惠甚至吓得忘了哭,只是死死抓住杨清婉的胳膊。

  混乱中心,莫锦瑟垂眸,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落在小桃怀中那被污损的“千棉软绒”上,又扫过脚下那滩混着茶渍和瓷片的污秽。腹中传来微弱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母亲的愤怒。然而,没有预想中的委屈哭泣。一股冰冷的、沉静的火焰,在她眼底深处腾起!那是属于曾经掌控朝堂、洞察人心的莫锦瑟的锋芒!虽无法言语,但灵魂的利刃已然出鞘。她轻轻从小桃怀里接过那两匹残损的布料。

  在杨清婉尚未回过神的狼狈、王明惠泪眼朦胧的呆愣、李掌柜惊恐万状的注视中——莫锦瑟动作优雅而果决。手一松。仿佛丢弃两件毫无价值的垃圾。两匹珍贵无比的“千棉软绒”,如同两片染血的白色旌旗,无声地、带着千钧之力的分量,重重落入了杨清婉和王明惠脚边那片她们自己亲手制造的污秽之中!柔软的布料迅速吸饱了黑沉的茶汤,雪白被刺目的污黑吞没、浸染。这个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却狠!准!毒!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杨清婉和王明惠自以为高贵的面皮之上!布庄内死一样的寂静!杨清婉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扭曲成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羞辱!王明惠的哭腔都噎住了!她……她怎么敢?!将她们无比珍视的布料、她们的心血,如此轻蔑地弃于污秽?!这不只是在丢布,这是在将她们的脸面踩在脚下的泥沼里践踏!

  莫锦瑟甚至没有看她们一眼。她缓缓抬首,目光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冷冽而沉重地压向浑身筛糠的李掌柜。然后,一只纤白如玉、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指,极其清晰、极其坚定地——指向了旁边一匹比刚才那几匹更加精贵、色泽如雪域晨曦、触感如婴儿肌肤的“冰蚕雪云绒”!再指向旁边另一匹流光溢彩、寸寸如金的“雀羽金丝锦”!她的眼神传达着无声却不容置喙的命令:污秽之物,弃如敝履。但属于我的纯净与光耀,必须取回!而且……要更好的!

  李掌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他看着莫锦瑟那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神,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这位夫人……太可怕了!那弃布的动作,哪是示弱?分明是凌驾在对方头上的王权敕令!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是!是是是!小的明白!快!把那匹……还有那匹!全部给夫人包起来!用最好的丝线!最精的缎囊!不得有误!”他吓得语无伦次,只想立即送走这尊煞神!

  “你——!!!”杨清婉终于爆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嘶声尖叫!精心策划的羞辱,被对方以如此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姿态粉碎!那弃布的动作,分明是在宣告:你制造的污秽,只配用来埋葬你自己的龌龊!那索要更好布料的眼神,更是赤裸裸的鄙夷——你不配毁掉真正的好东西!王明惠也缓过神来,看着莫锦瑟指向那价值远超她彩晕锦的金丝锦,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尖声命令家仆:“给我拦住她!撕了那贱人的面纱!我倒要看看她生得什么狐媚妖孽样!”一个面相凶悍的家仆仗着王明惠之势,竟真的想上前拉扯!

  林七的剑,在那一瞬间发出微不可闻的清鸣!但更快的,是莫锦瑟!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骤然冻结!如同万年冰层骤然碎裂,露出底下深渊般的冰冷与威严!她倏然转头,面纱后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利箭,直刺向那欲行不轨的家仆!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带着山岳般的威压、雷霆之怒的杀意!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蝼蚁!家仆的脚步如同被钉在地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竟是被这无声一瞥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七上前半步,宽袖一拂,将那家仆如同扫垃圾般狠狠掼倒在地!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蝼蚁,只对莫锦瑟微微躬身。莫锦瑟的目光重新变得无波无澜,仿佛刚才那刹那的惊雷只是幻觉。她不再理会满场惊骇的死寂,只对林七和小桃示意:走。新包好的、价值连城的“冰蚕雪云绒”和“雀羽金丝锦”被小心翼翼地捧起。

  “站住!贱人!毁衣之仇就这么算了?!赔我的裙子!”杨清婉像被逼到绝路的母兽,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理智早已被巨大的羞辱和妒恨吞噬!

  莫锦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林七停下,缓缓转身。他手腕一翻,一枚小小的、不过一两重的银锭被他双指拈在指尖。那银锭在窗外射入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苍白的光泽。他看也不看杨清婉和王明惠那身价值百金的脏污华服,眼中只有一片漠然的死寂。手指轻弹。“嗤——!”银锭如同离弦的劲弩,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噗”地一声,深深地、狠狠地嵌入了杨清婉和王明惠脚边那摊最污秽的、混合着茶汤、口水与……方才那婆子失禁污渍的青砖地缝里!银锭没入半寸有余,冰冷的金属光芒刺得人眼痛。林七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赔你。”“刚好够一副‘丧衣’。”字字如刀,诛心蚀骨!

  那“丧衣”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杨清婉和王明惠的心脏!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赤裸裸的诅咒般的蔑视,让她们瞬间血液冻结,连尖叫都忘了!两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失魂落魄地看着脚下那深陷污秽的银锭,如同在看给自己准备的买命钱。杨清婉浑身冰冷僵硬,如同失去了知觉的冰雕。王明惠直接吓得瘫软下去,被丫头死死扶住。

  在布庄外某处隐蔽的窗缝后,陈锐派来的暗哨倒吸一口凉气!死死盯住那锭深嵌地砖的银两,眼底的贪婪和歹毒瞬间被另一种惊骇和兴奋取代!这女人……还有那个比魔鬼还可怕的护卫!这事……大有文章可做!

  布庄内死寂如墓。莫锦瑟青色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外流光的街市。唯有地上那两匹浸满污秽、面目全非的昂贵锦缎,和那锭深陷污浊、泛着凄冷光华的“丧葬银”,成为这无声战场上最惨烈的战利品和最刻骨的羞辱。杨清婉站在那片狼藉和污臭之中,感受着浑身湿黏冰冷,只觉得所有的骄傲都被彻底粉碎,只有刻骨的耻辱和无法言喻的阴毒杀意在胸中翻腾、酝酿。王明惠则只剩下恐惧的哭泣。这场交锋,莫锦瑟甚至未曾开口,便已让对方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http://www.hlys.cc/38921/1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