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因土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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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女国际农学院”的建立,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赵小满的预期。西域与南洋使者的成功归去,以及朝廷明发天下的诏令,使得这座位于北地乡村的学府,迅速成为了周边邦国眼中获取大燕农业瑰宝的圣地。求学者不再局限于最初的使者团队,更多的、怀着各种目的与渴望的身影,开始出现在丰女村。

  面对这些背景迥异、需求不同的“学生”,赵小满很快意识到,沿用教导丰女村孩童或大燕农人的那套方法,是行不通的。必须因材施教,更准确地说,是因土施教。

  这一日,农学院那间最大的讲堂内,坐下了新一批较为特殊的“学子”——三位来自不同国度的使者。他们并非普通的求学青年,而是肩负着为国引进良种技术的重任,本身也对农事有一定了解,甚至可称得上是其国内的农事专家。

  一位是来自西域高昌国的副使,名叫阿史那贺鲁,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其国深处内陆,干旱少雨,对耐旱作物渴求最甚。

  一位是来自南洋室利佛逝国的王子,名叫普特拉,年轻而充满活力,皮肤黝黑,对一切充满好奇,其国湿热多雨,河网密布,土地肥沃但也易发病虫害。

  另一位,则是来自北方草原回鹘部的长老,名叫巴特尔,沉默寡言,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其部以游牧为主,但近年来也开始尝试在河谷地带进行小规模定居农耕,寻求补充。

  赵小满端坐于讲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三位气质迥异的学生。她没有立刻翻开任何书卷,而是命人端上了三个陶盆。盆中并非“丰女一号”的粟种,而是分别盛放着来自三人故国的土壤样本——来自高昌的干涸沙壤、来自室利佛逝的粘稠红泥、以及来自回鹘草原河谷地带的、夹杂着草根的黑色沃土。

  “诸位远来辛苦,”赵小满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通过通译传达,“今日我们不论种,先论土。”

  她走下讲台,来到阿史那贺鲁面前,示意他观察那盆沙壤。“阿史那使者,请用手感受这土的质地。”

  阿史那贺鲁依言伸手,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粗糙、松散、几乎捏不拢的感觉。他眉头紧锁,这正是困扰高昌农业的根本。

  “土质松散,保水保肥能力极差,”赵小满一针见血,“若直接将‘丰女一号’种于此地,即便种子再好,也如将珍珠撒入沙漠,徒劳无功。”

  阿史那贺鲁脸色微变,这正是他最深层的担忧。

  赵小满话锋一转:“然,事在人为。土质不佳,可以改良。”她引着阿史那贺鲁来到讲堂外一片特意预留的、模拟干旱环境的实践田边,田里正试验着几种耐旱的牧草和灌木。

  “你看这些植物的根系,何等发达?它们能固沙,其枯叶残枝更能增加土壤有机质。”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掺入了草炭和腐熟粪肥的改良沙土,与之前的样本对比,“于我大燕西北,亦有类似贫瘠之地。我们之法,乃是先种绿肥作物,如苜蓿、草木樨,以其根固土,以其身肥田。待地力稍复,再行播种主粮。同时,需配套挖掘坎儿井或修建水窖,极端注重节水灌溉,每一滴水,都需用在根上。”

  她并非空谈理论,而是结合大燕西北边民真实的抗早经验,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步骤。阿史那贺鲁听着通译的转述,看着赵小满手中那团已然有了些许粘性的改良土,锐利的眼神中首次露出了信服与思索的光芒。他意识到,他要学的,不仅仅是一种种子,更是一整套对抗严酷环境的农耕哲学。

  接着,赵小满走向普特拉王子。她指着那盆粘稠的红泥:“王子殿下,贵国土地肥沃,水热充沛,此乃天赐之福。”

  普特拉脸上露出自豪之色。

  “然,福兮祸所伏。”赵小满语气平和,却带着警示,“土壤过粘,透气性差,雨季易成涝渍,根系难以深扎,且湿热环境,最易滋生病虫。”

  她带着普特拉来到另一片模拟湿热环境的实践田,这里垄沟挖得极深,田边排水渠纵横。“针对此等土壤,首要便是深翻晒垡,打破板结,并开深沟排水,确保雨停田干。其次,”她指向田边种植的一些特定香草和植物,“可间作或轮作一些具有驱虫抑菌效果的植物,如除虫菊、薄荷等,此为生物防治之法,减少对药物的依赖。至于‘丰女一号’,在此地种植,需特别注意选择地势较高、排水极佳之地,并适当稀植,保证通风透光。”

  普特拉王子脸上的骄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的领悟。他原本以为大燕的农技主要是关于种子,现在才明白,精细的田间管理同样至关重要,甚至更能决定成败。

  最后,赵小满来到巴特尔长老面前。草原长老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盆黑色沃土,眼神复杂。

  “巴特尔长老,”赵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理解,“由牧转农,并非易事。草原土地肥沃,但耕作方式与游牧迥异。”

  她没有急于讲解技术,而是问道:“贵部尝试农耕,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巴特尔沉默片刻,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手势道:“草……草长得太快,抢不过……苗。风大,苗易倒。”

  赵小满点头,引他来到一片模拟草原环境的田块,这里种植的粟苗行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腐熟的秸秆。

  “此为‘覆盖之法’,”赵小满解释道,“以秸秆或干草覆盖裸露的土地,既可抑制杂草生长,减少锄草之劳,又可保墒抗旱,减缓风蚀。待其腐烂,亦是肥料。”她又指着田边种植的几行高大、抗风的桑树和灌木,“此为‘防风林’,可有效降低风速,保护幼苗。”

  她看着巴特尔:“农耕需耐心,需定居,需精耕细作。‘丰女一号’虽好,但长老或可先从种植一些生长周期短、易于管理的豆类或蔬菜开始,让部民逐步适应农耕生活,积累经验,再图扩种粟米。”

  巴特尔长老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缓缓点了点头。赵小满的建议,务实而体贴,并非好高骛远,而是真正考虑到了他们转型期的实际困难。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三位使者收获的,远不止于知识。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基于深刻理解与尊重的、真正意义上的“因材施教”。这位看似年轻柔弱的大农师,其胸中所学,其对不同土地、不同文明的洞察与包容,让他们心生敬意。

  赵小满送走三位若有所思的使者,独自站在讲堂外,心口那殷红的胎记传来阵阵温热的、仿佛与更广阔天地相连的搏动。她深知,传播农技,不仅仅是输出种子和方法,更是传递一种与土地和谐共处、因地制宜的智慧。而这,正是“丰女国际农学院”存在的真正意义,也是她与“大地之心”深度融合后,所应履行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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