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卡住的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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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风裹着铁北特有的味道吹过来,煤烟、尘土和若有若无的机油味混在一起,黏在林暮的衣服上。他站在维修铺不远处,看着江川的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晃动。帆布包被他攥得变了形,里面的画框硌着腰,像块冰,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刚才把画塞回林建国床底时,他差点被回来取东西的林建国撞见。那人骂骂咧咧地踢翻了门口的啤酒瓶,碎玻璃碴溅到林暮脚边,他屏住呼吸躲在门后,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敢出来。画框上的蓝布沾了灰,他拍了半天,手指蹭得发黑。
维修铺的灯泡亮着,瓦数不高,光线昏昏沉沉地罩着不大的空间。江川正蹲在一辆旧自行车前,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扳手,一下下拧着什么。铁蛋趴在旁边的工具箱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看到林暮,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把头埋回爪子里。
林暮慢慢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墙角,尽量不发出声音。他不想让江川看出什么,可心里那块冰好像顺着血液流到了四肢百骸,连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
回来了?江川头也没抬,声音被扳手碰撞金属的声音盖了一半。
林暮应了一声,声音有点闷。他走到工作台边,拿起一块抹布,无意识地擦着上面的油污。抹布又硬又糙,磨得手心发烫。
江川没再说话,专注地对付着手里的自行车。扳手拧动的声音断断续续,偶尔卡住,发出的一声闷响。林暮偷偷抬眼看过去,江川正皱着眉,右手握着扳手,左手扶着自行车的脚蹬,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夕阳的余晖从帆布棚的缝隙里斜射进来,刚好照在他的侧脸上,能看到细小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滴在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暮放下抹布,视线在工具台上扫了一圈。螺丝刀、钳子、锤子……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又觉得必须干点什么,才能掩饰心里的慌乱。他看到江川手边放着一把内六角扳手,尺寸好像不对,江川试了两次都没拧动。
用这个。林暮拿起另一把小一号的内六角扳手,递过去。他的手有点抖,差点把扳手掉在地上。
江川接过扳手,看了一眼,没说话,换上去试了试。这次扳手顺利卡进螺丝槽里,他用力一拧,螺丝松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谢了。江川的声音有点闷,注意力还在自行车上。
林暮了一声,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散落在地上的螺丝。他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指甲缝里很快就塞满了油污和泥土,可他好像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把螺丝一个个捡到旁边的铁盒里。
卖画被拒的场景又在脑子里冒出来。画廊老板那句太压抑了像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只会画画,画那些没人要的铁北的冬天,画江川的背影,画铁蛋打哈欠……在一千七百四十四块的缺口面前,这些画什么用都没有。
递个钳子。江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暮猛地回过神,慌忙在工具台上找钳子。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拿起一把尖嘴钳,又觉得不对,换成平口钳,递过去的时候差点撞到江川的胳膊。
不是这个,要斜口的。江川头也没抬,伸手在工具台上摸索了一下,准确地拿起斜口钳。
林暮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他赶紧缩回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攥着。裤子上的布料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像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绪。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平时他总能准确地递到江川想要的工具,今天却频频出错。
江川没再说什么,继续手里的活。扳手和钳子碰撞的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偶尔夹杂着他轻轻的咒骂声。林暮低着头,几乎把下巴埋到胸口,视线落在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上。帆布棚顶的灯泡接触不良似的闪了两下,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
过了一会儿,江川停下手里的活,开始收拾工具。扳手、螺丝刀、钳子被他一件件扔进工具箱,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林暮以为他要收摊了,赶紧站起来,想去帮忙收拾地上的杂物。
坐着。江川突然说。
林暮的动作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看着江川,江川正蹲在工具箱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天光,维修铺里的光线更暗了,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
铁蛋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工具箱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走到林暮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林暮下意识地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铁蛋的头。猫毛很软,带着点暖意,稍微驱散了一点心里的寒意。
今天怎么了?江川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暮的心上。
林暮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摸着铁蛋的头,声音尽量装作平静:没怎么啊。
没怎么?江川嗤笑一声,递个工具递三次都递不对,平时你比谁都准。
林暮的手指猛地收紧,铁蛋不满地了一声,从他手下溜走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油污和泥土,指甲缝里黑黢黢的,怎么看都不像双能画画的手,更别说能帮上江川什么忙了。
可能……可能有点累。林暮小声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江川没说话。林暮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他熟悉的审视。江川总是这样,话不多,但观察得比谁都仔细。林暮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害怕江川继续问下去,害怕自己忍不住把卖画的事说出来。
维修铺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风吹过帆布棚的呼嗒声。灯泡又开始闪,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刺耳。林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音,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突然,江川动了。林暮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慢慢向自己这边靠近。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手指紧紧攥着裤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江川在他面前站定,没说话。林暮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机油、汗水和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平时让他觉得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恐慌。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影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扭曲变形,像他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江川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暮的肩膀猛地一颤,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用力咬着下唇,把眼泪憋回去,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江川蹲下身,视线和他平齐,是不想说,还是真没事?
林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能感觉到江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认真。他想开口说没事,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卖画被拒的委屈,没能帮上江川的无力,对未来的迷茫……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猛地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对上江川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江川的眼神很亮,带着点担忧,还有点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眼神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紧绷的神经,让他一直强撑着的伪装瞬间崩塌。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林暮赶紧低下头,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不断涌出的泪水。
江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暮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我……我想帮你……可是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任由眼泪掉下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连想帮江川分担一点困难都做不到。
江川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有点僵硬,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
哭什么。江川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天塌下来了?
林暮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江川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给他:擦擦。
林暮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纸巾很快就湿透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江川,声音哽咽着:我去卖画了……
江川的手顿了一下。
他们说……说我的画太压抑了……没人买……林暮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想卖800块……他们只肯给200……
他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觉得自己很丢人,不仅没帮上忙,还把事情搞砸了。
江川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暮以为他会生气,或者会嘲笑自己不自量力。他等着江川开口,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突然,江川站起来,转身走向工具箱。林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江川在工具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把扳手,又蹲下身,开始拧刚才没拧完的那颗螺丝。扳手碰撞金属的声音在安静的维修铺里响起,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
林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泪慢慢止住了。他不知道江川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再提这件事,还是在思考什么。
扳手又卡住了,发出的一声闷响。江川皱了皱眉,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力一拧,螺丝终于松动了,发出清脆的声。
江川放下扳手,转过身看着林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认真:画拿回来了?
林暮点点头。
拿回来就好。江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林暮愣住了,他没想到江川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江川会生气,会觉得他不务正业,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拿回来就好。
可是……钱……林暮小声说。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江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好好画画,准备考试,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林暮看着江川,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江川是不想让他担心,可他怎么能不担心。一千七百四十四块的缺口,像一座山,压在江川的肩上,也压在他的心上。
我……林暮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川打断了。
行了,别哭了。江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给他,吃了。
林暮接过糖,是颗水果糖,有点黏手。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在嘴里散开,稍微驱散了一点心里的苦涩。
江川重新拿起扳手,开始拧下一颗螺丝。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专注。林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慌了。也许江川说得对,他好好画画,考上大学,就是对江川最好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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