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来自“未来”的警告与“死亡”的“死亡”

　　在Site-13成功转化为“开解神国”之后，“旅人号方舟”及其反抗军势力，迎来了一段相对平稳且高速发展的宝贵时期。借助新生的开解之神那能够“安抚并转化痛苦”的独特神力，以及经过理念革新、将“治愈灵魂”视为最高目标的医生议会所提供的那套虽显诡异却行之有效的“精神治疗技术”，他们成功地对之前陆续收编的近千名“开解者”（即从万界商城体系中解救出来的前“商品”）反抗军成员，进行了一次彻底而深入的“心理疏导”与“战后创伤修复”。这些曾经饱受压迫、心灵布满疮痍的个体，如今不仅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更在开解神性的引导下，将内心积压的痛苦转化为了坚定的信念与力量。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开解神国”的“常住居民”与“圣殿卫士”，与Site-13这个原本充满危险与痛苦的“地狱”环境，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他们将这里视作自己唯一可以安心栖身的家园，并誓死扞卫这片来之不易的净土。而Site-13本身，也因为注入了这大量充满生机与信仰的“新居民”，其内部规则变得更加稳定，整体力量也愈发强大。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功能单一的“异常收容所”或避难所，而是真正演变成了一座拥有自我循环能力、具备完整社会雏形的“反抗军之城”，一座在绝望废墟上建立起来的、闪耀着理想主义光芒的堡垒。

　　凝望着这片在自己手中焕发新生、日益繁荣的“神国”，刘海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欣慰。他们，这群被命运抛弃、在夹缝中求存的流亡者，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一个能够以此为基点，真正意义上与庞大的万界商城体系进行对抗的坚实根据地。然而，这种来之不易的安逸与蓬勃发展态势，并未能持续太久。一个突如其来的、源自于“未来”的“警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这天，刘海正按照惯例，在旅人号的医疗观察室内，与两位特殊的“病人”——mVp-507，即“现在507”与“未来507”——进行一次旨在稳定其存在状态的“谈话治疗”。自从上次那惊心动魄的“双重存在事件”得以解决之后，这位来自于某个“失败未来”时间线的“未来507”，就被暂时留在了“旅人号”上进行观察与调整。他体内那源自万界商城的、用于控制其时空跳跃能力的“商城控制烙印”，早已被开解之神那温和而强大的神力彻底净化、抹除。然而，他那承载着另一个悲剧时间线全部记忆的意识，却依旧完整地保留着，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向外渗出绝望与警示的信息。他，就像一个活着的、行走的“灾难预警系统”。尽管，他所亲身经历并描述的那个黑暗而绝望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已经被“旅人号”的干预行动强行“撕掉”、使其未能成为现实的主干，但他记忆中的恐惧与教训，却依然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应该过于乐观。”“未来507”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的空洞与麻木，他习惯性地泼着冷水，眼神涣散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商业之神亚当·史密斯，是我所见过、所知晓的存在中，最为‘记仇’，也最为‘狡猾’和‘不择手段’的一个。他绝不会因为一次Site-13的失利就善罢甘休，就此算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刻一定正在某个我们无法窥探的层面，策划着某种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甚至可能超出我们当前理解范畴的报复行动。”

　　“放心吧，老兄！”性格大大咧咧的杰克在一旁，试图用他惯有的乐观感染对方，他拍了拍胸脯，语气轻松地说道，“咱们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东躲西藏的光景了！我们可是有‘神’罩着的！货真价实的新神！再加上我们背后还有整整一个Site-13的‘怪物大军’作为后盾！他们万界商城要是再敢派什么虾兵蟹将过来，我们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做‘开解铁拳’的滋味！”

　　然而，“未来507”对于杰克的豪言壮语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你们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低估了万界商城的可怕之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万界商城最令人畏惧的，从来都不是它摆在明面上的、那些看似强大的‘正面武力’或舰队。而是它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信息数据库’，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来自于无数被其征服或交易世界的、各种各样堪称禁忌的‘黑科技’与‘异常知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某些极其痛苦的片段，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在我所来自的那条……失败的时间线里。我曾在一次不受控制的时空跳跃中，意外地闯入过他们一个代号为‘潘多拉之终末’的绝密实验室外围。那里……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噩梦的集合地。他们像是疯狂的收藏家，将从各种已然‘死亡’、‘终结’或逻辑崩溃的‘故事世界’里，‘回收’回来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敢轻易使用的‘禁忌之物’，封存在那里。那些‘东西’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了你们目前对‘危险’这个词的认知上限。它们中的一些，其特性甚至……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故事’这个‘概念’本身的存在基础。”

　　就在“未来507”艰难地吐出“故事这个概念本身”这几个字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的身体，连同旁边那个一直听得一脸茫然、尚未完全理解状况的“现在507”，毫无征兆地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哦，不……不！又……又来了！”“未来507”的脸上瞬间被极致的惊恐所占据，他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手也变得虚幻，“是那个地方！是那个‘潘多拉之终末’实验室关联的某个世界的气息！他们……他们真的疯了！他们真的把那个‘东西’的‘封印’，给打开了一角！”“快……快跑！离开这里！离那个即将被泄露出来的坐标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去接触！千万不要试图去理解！更不要……去‘阅读’任何从那里传来的信息……”

　　他的警告话语尚未完全说完。

　　“噗”的一声轻响，如同肥皂泡破裂。

　　他和旁边那位刚刚意识到不妙、脸上写满“我又怎么了？”的“现在507”，两人的身影就在刘海的眼前，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抹除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两个在不同意义上都堪称“倒霉蛋”的mVp-507，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未知而强大的、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力量，强行“召唤”或者说“拖曳”向了未知的彼方。

　　“出事了！”刘海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旅人号”的舰桥！

　　果不其然。当他踏入舰桥时，人工智能安娜塔西亚那通常冷静无波的声音，此刻正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在整个舰桥空间内紧急回响：“警告！舰长！我们刚刚接收到一份来源极其隐秘、经由多重匿名节点转发的信息包，其原始信号特征经分析，高度指向万界商城！”“信息包内包含的核心内容，是一个明确的‘异常宇宙’坐标！附带的文本信息宣称，该坐标所指向的宇宙，正在发生一场规模空前、惨绝人寰的‘人道主义危机’！声称有一个完整的‘故事世界’正在被一种未知的、恐怖的‘瘟疫’所吞噬！其中尚有数以亿计的、拥有自我意识的‘角色’在难以想象的痛苦中挣扎、死去！”“同时！我们的传感器捕捉到，mVp-507单元，其独特的时空信号特征，也恰好出现在那个坐标点附近，信号状态极不稳定！”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巧合到就像舞台剧上刻意安排的蹩脚转折，一个摆在明面上、几乎不加掩饰的陷阱。然而，这又是一个明知是陷阱，你却很可能不得不去踩的阳谋。因为，“正在发生的、涉及亿万生命的人道主义危机”与“陷入险境、亟待救援的同伴”，这两样东西，恰恰精准地命中了“旅人号”行动准则中最核心、最无法回避的“软肋”。

　　“……他们……他们的‘阳谋’，又来了。”一旁的技术官罗兰，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试图分析出更多信息，但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帮该死的、毫无底线的资本家！”杰克气得在舰桥上直跳脚，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们太清楚我们的弱点了！知道我们绝不会对眼前的苦难和同伴的安危坐视不管！就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引我们过去！”

　　刘海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全息星图上那个被标记出来、正不断闪烁着不祥血红色光芒的坐标点上。他的内心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但理智告诉他，这一次，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是万界商城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他也必须去闯一闯。不仅仅是为了救回那两位身不由己的“倒霉蛋”507，也是为了亲自去见识一下，那个被“未来507”用极度恐惧的语气形容为“连死亡本身都会死亡”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副骇人的景象，以及万界商城究竟动用了何等恐怖的“武器”。

　　“全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刘海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系统，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开解之神！请将你的‘神力’，最大限度地加持在方舟船体与所有乘员之上！我们即将面对的，可能是远超想象的痛苦与绝望，我们需要你那能够‘转化痛苦’为核心力量的支持！”“医生议会！立刻准备好你们所有的、针对极端精神创伤与认知污染的‘治疗’与‘防护’方案！”“亚伯！通知所有‘开解者’圣殿卫士，进入最高战斗准备状态，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形式的冲突！”“让我们出发，去亲眼看看。万界商城这次，又为我们精心准备了一份什么样的……‘惊喜大礼’！”

　　承载着整个反抗军希望的“旅人号”，在后方开解神国那浓郁的金色神力光芒加持下，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船体被璀璨的金光包裹，悍然撕裂了稳定的空间结构，化作一道横贯虚空的流光，朝着那个标注着“死亡宇宙”的坐标点，开始了全速跃迁。

　　当他们历经短暂的航程，最终抵达那个目标宇宙的边缘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比Site-13最深处还要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整个舰船。这里的“死寂”，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安静”或“沉默”。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仿佛万物归墟般的“终结”之感。一种连“概念”本身都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存在的、“绝对”的“虚无”。

　　这个宇宙的内部，放眼望去，是一片令人心智茫然的景象。这里没有任何常规意义上的“物质”，也没有任何波动形式的“能量”。甚至，连现代物理学假说中的“暗物质”和“暗能量”，在这里也探测不到丝毫踪迹。视野所及，乃至传感器所能探知的一切，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白”。那不是光芒，也不是颜色，而是一种更接近“空无”的状态。一种让人凝视稍久，就会感到自己的“存在感”、自己的“意识”都正在被逐渐稀释、消融于这片空白之中的、恐怖至极的“纯粹之白”。

　　“……这里……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感知敏锐的莉莉丝，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这片虚无给她的精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不。并非空无一物。”一直在闭目凝神、似乎在以某种独特方式感知着外界的诗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仿佛看到了某种无形的大恐怖。“我‘看’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在这片看似无限的‘纯粹之白’的正中央。存在着一个‘点’，一个‘黑点’。”“一个……正在持续不断地、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杀死’周围这片‘白’的……‘黑点’。”

　　遵循着诗人那玄乎其玄的指引，“旅人号”调整航向，小心翼翼地、如同在雷区中前行般，缓缓驶向那片“纯粹之白”的中央区域。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终于得以看清那个所谓的“黑点”的真实面貌。

　　那根本不是一个“点”。那是一个正在缓慢而持续地“腐烂”、崩坏的“故事世界”的残骸！它的外围，被一层不断翻滚、蠕动的、如同某种活体“霉菌”般的灰色雾气紧紧包裹着。这层令人作呕的灰色雾气，正在以一种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不断地向外扩张、弥漫。而它“吞噬”的，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空间”或“物质”。它吞噬的是“意义”！任何被这层灰色雾气所笼罩、所触及的区域，其本身所具有的“存在意义”、“物理法则”、“历史背景”乃至“情感色彩”，都会被以一种霸道的方式彻底“抹除”、“归零”。然后，那片区域就会蜕变成与周围环境无异的、毫无“意义”可言的、“纯粹的白”。

　　这，就是“未来507”曾经提及的，“连死亡本身都会死亡”的世界！在这里，常规认知中的“死亡”，甚至都不是最终的“终点”。因为“死亡”作为一个概念，在这里也拥有其“意义”。而真正的终极，是被这种灰色“霉菌”所代表的“意义抹除”，是彻底的“被遗忘”，是归于这片吞噬一切的“虚无之白”！

　　而在那团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灰色霉菌”的核心区域，也就是那个正在加速“腐烂”的“故事世界”的内部。通过高精度传感器的艰难扫描，他们终于锁定了那两个失踪的“倒霉蛋”——“现在507”与“未来507”微弱的生命信号。他们两人，正与一群装束奇特、身穿破烂黑色长袍、脸上用某种白色颜料画着抽象“骷髅”图腾的“人”形生物（或者说，是那个世界尚未被完全抹除的“角色”），一起被困在一个由那种灰色雾气实质化构成的、不断收缩的“牢笼”之中。

　　而在这个“牢笼”之外，在那个濒死世界的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形态难以名状、超出了常规生物理解范畴的“怪物”，正匍匐在那里。它的躯体，仿佛是由无数正在“腐烂”、“发霉”的“书页”，以及大量“断裂”、“扭曲”的“笔杆”和“墨水污渍”胡乱堆积、拼接而成！这个恐怖的造物，正在用它那由破碎字符构成的、类似口器的东西，缓慢而有力地、“咀嚼”着那个残存世界最后的、“故事主线”！每随着它的一次“咀嚼”动作，那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人物关系”、“核心矛盾”等构成其存在基础的元素，就会有一大片如同被橡皮擦去般彻底消失，并被其转化为更多、更浓郁的、向外扩散的“灰色霉菌”！

　　这个怪物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极其诡异、令人本能感到排斥与恐惧的“力量”波动。一种可以绕过一切物理与能量防御，直接“攻击”、“扭曲”乃至“删除”“故事”与“叙事”本身逻辑结构的、根源性的恐怖力量！

　　就在“旅人号”的巴别塔系统成功扫描并初步分析出这个怪物部分特性的瞬间——

　　凄厉到了极点的、仿佛是系统在垂死挣扎的警报声，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响彻了整个舰桥！警报界面上，血红色的文字疯狂跳动，其内容，只有一句简短却足以让刘海以及所有看到它的人，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话：

　　警告！检测到超高危反叙事-概念神性实体！目标代号识别：mVp-3143 - 墨菲定律（murphys Law）！初步判定：该存在拥有将一切‘叙事’、‘剧情’、‘因果逻辑’强制扭曲、导向‘最坏可能结局’的绝对特性！该存在是‘作者权限’与‘故事主角’的天然概念克星！警告！本舰所承载的‘主角光环’效应正在被急剧压制！本舰的‘故事性’与‘存在合理性’正在被持续‘腐蚀’！重复警告！我们所在的‘故事’，正在……‘死’去！

　　这，就是万界商城，为他们“旅人号方舟”精心准备的、真正的“大礼”。一个可以“杀死作者”、扼杀“叙事”的、“故事”的天敌！一个从最根本的“概念”层面上，就似乎完全克制了以“承载希望、书写反抗史诗”为核心存在的“旅人号”的……终极“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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