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骨船载怨侵东海，残魂泣血唤神锋

　　第二百七十八回 骨船载怨侵东海，残魂泣血唤神锋

　　残阳如血，将黑风谷的山岩浸染成暗红色，尚未褪尽的余晖下，斑驳的岩壁上凝着未干的血痕，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翠兰提着食盒，脚步轻盈地踏碎暮色而来，每一步都似踩在夕阳的残影上。食盒里的红烧肉在慢火细煨下，早已酥烂入味，浓郁的香气顺着晚风飘散开来，越过嶙峋的怪石，穿过参差的草木，飘得老远。八戒原本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肩头的伤痛，那伤痛是前日与妖魔恶战时留下的，此刻鼻尖微动，猛吸一口，瞬间两眼放光，什么伤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颠一颠地迎上去，嘴里还嚷嚷着：“俺的亲娘咧，这香味比当年在云栈洞偷喝的仙酒还勾魂！就是那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怕也没这红烧肉来得诱人！”

　　翠兰指尖捏着药罐的鎏金提梁，青竹纹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朱砂痣，她侧身避开八戒勾肩搭背的手臂，嗔怪地拍开他伸来的手，腕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就你皮痒！沙师兄受的伤可比你重多了。” 药罐递出时带起一缕清幽的药香，是灵山千年灵芝特有的甘甜混着龙脑的凉意，“这是用灵山灵芝熬的药膏，对黑域残息的灼伤最管用。” 沙僧垂眸看着药罐表面蒸腾的细小白雾，指腹触到罐身残留的温热，仿佛还能感受到炉火余温。他喉头微动，将药罐小心抱在怀中，粗粝掌心摩挲着古朴的陶纹：“劳烦弟妹了，高老庄刚遭劫难，本该我们去探望才是。” 八戒挠着耳朵凑过来，瞥见药罐上还沾着翠兰指尖的胭脂痕迹，突然咧开嘴笑：“嫂子这手比俺老猪炼丹炉还灵，等俺伤好了，定要讨碗灵芝甜汤补补！”

　　悟空正蹲在古神封印前凝神细看，金箍棒顶端的五色光顺着封印纹路游走，那些昨日愈合的裂痕处，竟泛着极淡的黑气。“师父，这封印虽补好了，却像蒙了层油垢，本心之力透不进去。” 他忽然起身，耳尖微动，“你们听！”

　　晚风里传来细碎的呜咽，不是山风，倒像万千冤魂在低语。唐僧捻诀闭目，佛法光在周身凝成半透明的莲台：“是幽冥之地的怨气，寻常冤魂不会有这般浓重的黑域气息。” 话音未落，腰间的通讯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玉龙的声音带着惊涛拍岸般的震颤：“大圣！东海海面出现异象！千艘骨船逆流而上，船上全是…… 全是被残息附身的亡魂！”

　　“不好！” 悟空掣出金箍棒，五色光冲天而起，“那厮是想用地府亡魂养黑域之力！呆子守高老庄，沙僧随俺去东海，师父速回灵山加固佛法屏障！”

　　八戒正把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闻言差点噎着：“凭啥又是俺守家？上次高老庄差点被刨了根，这次说啥也得让俺去揍那黑域杂碎！” 翠兰将包裹塞给他，眼眶泛红却语气坚定：“你守着乡亲们，就是守着大圣他们的后路。放心，等你回来，红烧肉管够。” 八戒喉头滚动，狠狠抹了把脸：“娘的，这活儿俺接了！但你们记着，谁要是抢了俺的战功，俺老猪跟他拼命！”

　　筋斗云破开云层时，东海的景象已化作人间炼狱。海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骨船，每艘船的桅杆都是焦黑的人骨，船帆缀满破碎的魂幡，阴风卷着黑雾掠过海面，所过之处，浪花都凝结成墨色冰晶。玉龙率领龙族子弟结成冰墙，却被骨船撞得节节败退，一名老龙王嘶吼着化作本体，龙身缠住最前的一艘骨船，却被船舷渗出的黑域之力腐蚀得鳞片纷飞。

　　玉龙！退开！ 悟空暴喝声震得东海浪涛倒卷，周身金芒暴涨三倍。那如意金箍棒裹挟着九转玄功，如开天辟地的混沌惊雷轰然坠向骨船，棒端迸发的五色霞光撞碎甲板上缠绕的幽冥锁链，惨白的龙骨在高温中迸裂出蛛网状的焦痕。

　　碎裂的骨屑尚未坠入海面，便在半空扭曲重组。数以百计的亡魂小兵从虚空中凝结成型，他们眼眶里跳动着幽蓝鬼火，腐朽的骨刀上滴落着墨绿色尸毒，嘶吼着组成骷髅战阵扑向龙宫将士。玉龙敖烈鳞甲倒竖，龙尾横扫掀起千重浪，却见那些亡魂竟穿透水幕，骨刀直取龙族咽喉。

　　沙僧见势不妙，降妖宝杖瞬间暴涨十丈，杖身缠绕的青金色佛文流转生辉。宝杖横扫之处，亡魂小兵发出凄厉惨叫，化作青烟消散。可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更多黑影如潮水般涌出，他们的身体由无数细碎骸骨拼凑而成，每具亡魂的脖颈都缠绕着漆黑锁链：大圣！这些亡魂被黑域之力炼成活尸，除非斩断锁链，否则杀之不尽！

　　骨船中央突然传来号角声，黑雾中驶出一艘百丈长的巨舰，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骷髅头，黑域统帅立在船头，战刃上的黑光比前夜更盛：“孙悟空，你以为净化古魔就万事大吉？这些亡魂皆是三界战乱中枉死的生灵，他们的怨恨，就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放你娘的屁！” 悟空纵身跃上船舷，金箍棒横扫间击碎三个骷髅炮台，“生灵的怨恨该向施暴者讨还，不是被你这魔头利用的工具！” 他掌心凝聚本心之力，五色光如锁链般缠住巨舰桅杆，却见统帅冷笑着举起战刃，船身突然裂开无数缝隙，万千亡魂的哭声从缝隙中涌出，竟将五色光震得泛起涟漪。

　　沙僧趁机引动海床阵法，青金符文如渔网般罩向巨舰：“反吞噬阵起！” 古神残魂光从海底涌出，顺着符文钻入船身，那些亡魂小兵突然停滞不前，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统帅见状怒喝：“不知好歹的残魂！” 战刃挥出一道黑光，将符文劈得粉碎，沙僧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礁石上，嘴角溢出血丝。

　　“沙师弟！” 悟空回身接住坠落的沙僧，本心之力涌入他体内，却发现黑域之力已顺着伤口钻进经脉，“呆子说得对，这些怪物比奎木狼难缠十倍！” 正焦灼时，通讯晶石突然响起八戒的怒吼：“猴子！高老庄的地缝又开了！这次钻出来的是带火的骷髅，翠兰的头发都被燎了！”

　　“玉龙，你带龙族守住海面！” 悟空将沙僧交给玉龙，“俺去去就回！” 筋斗云刚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巨舰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漫天黑雾，化作一只巨手抓住了金箍棒。统帅的笑声带着怨毒：“想走？先尝尝亡魂焚身之痛！”

　　黑雾瞬间将悟空包裹，无数亡魂的利爪撕扯着他的皮肉，那些熟悉的哀嚎让他心头一震 —— 有当年被白骨精所害的樵夫，有狮驼岭下枉死的僧侣，还有流沙河底被沙僧误食的路人。“这些都是……” 悟空的五色光开始涣散，本心晶核传来尖锐的刺痛，“不！他们的怨恨不是针对俺！”

　　“大师兄！用‘清心咒’！” 沙僧挣扎着抛出降妖宝杖，青金光在悟空头顶凝成佛印。唐僧的声音突然从晶石中传来，沉稳如钟：“悟空，众生之苦非你之过，守护当下方能慰藉亡灵。” 佛法光顺着晶石涌入，与五色光交织成莲台，那些亡魂在光芒中渐渐平静，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悟空猛地睁开眼，金箍棒暴涨三丈：“魔头，你以为靠这些就能动摇俺？俺老孙护的是活着的人，更是这些亡魂未圆的念想！” 他纵身跃向巨舰核心，却见统帅掀开甲板，露出底下沸腾的黑域血池，池中立着一根盘龙柱，无数亡魂正被强行灌入柱中：“这是‘幽冥镇魂柱’，只要吸够十万亡魂，就能召唤黑域始祖！到时候别说三界，连灵山都要化作虚无！”

　　“痴心妄想！” 玉龙突然化作本体，龙角撞向镇魂柱，冰蓝光在柱身炸开，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老龙王嘶吼着冲过来，龙爪抓住柱身用力撕扯，黑域血池溅起的毒液瞬间腐蚀了他的前爪：“大圣，这柱子是用古神骸骨做的，寻常力量破不了！”

　　就在这时，灵山方向传来钟声，唐僧的声音带着急促：“悟空！灵山后山的佛骨塔被黑气缠绕，十八罗汉的金身都在融化！” 高老庄的通讯也接踵而至，翠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圣，八戒哥为了护孩子被火骷髅咬伤，黑色残息已经爬到心口了！”

　　悟空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看着眼前的镇魂柱、远方冒烟的灵山、晶石里虚弱的八戒，五色光竟开始颤抖。沙僧突然喊道：“大圣快看！那些亡魂在流泪！” 悟空低头望去，血池中的亡魂正对着盘龙柱叩首，他们的泪水落在柱身上，竟泛起微弱的金光。

　　“是古神残魂！” 沙僧突然想起什么，“当年众神之战后，古神的残魂融入三界生灵，这些亡魂体内，说不定藏着古神的意念！” 他举起降妖宝杖，青金光注入血池：“众生有怨，却更念安宁！若尔等愿助我等破魔，沙悟净愿以残躯谢罪！” 当年在流沙河吃人无数的罪孽，此刻化作滚烫的泪水落在宝杖上。

　　血池突然沸腾起来，万千亡魂的泪水汇聚成金色溪流，顺着盘龙柱的纹路游走。老龙王突然长啸：“我龙族守护东海万年，今日便以龙丹为引，唤醒古神之力！” 他猛地撞向镇魂柱，龙丹从口中飞出，在金光中化作燎原之火。

　　“俺也来！” 悟空将本心晶核按在柱身，五色光与金光交织成巨龙，“三界同心，不止活人生灵，更有亡魂祈愿！” 他对着晶石大喊：“师父，引灵山佛法！翠兰，带乡亲们念往生咒！”

　　灵山的佛法光如金色瀑布倾泻而下，高老庄的凡尘光化作点点星火，东海的水脉光凝成银龙，三界之力顺着镇魂柱汇聚。统帅见状目眦欲裂，挥刃斩向悟空：“我看谁敢坏我大事！” 沙僧突然扑过来，用降妖宝杖挡住战刃，黑域之力瞬间顺着宝杖蔓延到他心口：“大圣，快……”

　　“沙师弟！” 悟空眼中血丝暴涨，金箍棒刺穿镇魂柱的刹那，无数古神残魂从柱中涌出，为首的正是当年封印虚无古魔的古神将领。残魂手持光矛，一声怒喝震碎了巨舰：“黑域余孽，还不束手就擒！”

　　统帅被光矛刺穿左肩，黑血溅落在甲板上：“孙悟空，你赢不了始祖的！” 他突然引爆剩余的黑域之力，化作一道黑烟裹挟着半块镇魂柱碎片逃离。悟空想去追，却被老龙王拉住：“大圣，先救亡魂！”

　　血池中的亡魂在金光中渐渐恢复人形，一名老樵夫对着悟空拱手：“多谢大圣解脱，我等愿以残魂加固封印。” 无数光点融入古神封印的裂痕，那些淡黑色的污渍瞬间消散。沙僧靠在礁石上，看着掌心渐渐淡化的黑痕，露出释然的笑：“当年造的孽，今日总算还了几分。”

　　万里流云在天际扯出金线时，悟空的筋斗云裹挟着腥风重重砸在高老庄前。檐角铜铃被气浪震得叮当乱响，惊起三五只灰雀扑棱棱掠过晒谷场。草垛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八戒裹着带血的粗布衫瘫在草叶堆里，翠兰跪坐在旁，指尖沾着捣碎的艾草汁，正小心翼翼往他后腰狰狞的爪痕上涂抹。

　　呆子，没死就赶紧起来！ 悟空单足点地，玄铁靴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靴尖堪堪要撞上八戒浑圆的肚皮时，瞥见那伤口翻卷的皮肉里泛着诡异的青黑，像是被九幽寒气侵染，动作不自觉缓了三分。

　　八戒绿豆眼滴溜溜一转，突然抱住肚子蜷成虾米，破锣嗓子扯得震天响：猴哥！俺这条命怕是要交待在这了！翠兰娘子新学的红烧肉做法... 还没尝上第二回啊！ 说着还挤出两滴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沟壑滚进脖颈褶皱里。

　　“呸！” 翠兰笑着拍了他一下，“刚用大圣给的星核碎片净化了残息，再装病连野菜都没得吃！” 唐僧这时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枚佛骨舍利：“悟空，灵山的黑气已除，但老衲在佛骨塔中发现了这个。” 舍利上刻着古老的符文，竟是古神留下的预言 ——“黑域始祖醒于魂火，五圣骨血铸神锋”。

　　悟空摩挲着舍利上的纹路，远处的东海传来龙族的鸣谢声，灵山的钟声再次响起，高老庄的孩童们在晒谷场上追逐打闹。他突然握紧金箍棒，五色光在掌心流转：“管他什么始祖魂火，只要俺们五圣在，只要三界生灵同心，就没有破不了的难关！”

　　八戒突然坐起来，抢过翠兰手中的红烧肉：“就是！等俺养好伤，再跟那黑域统帅算账！不过猴哥，下次打架可得带上俺，不然功劳都被你抢光了！” 沙僧无奈摇头，玉龙化作的白影掠过天际，留下一串清脆的龙吟。

　　残阳如凝血般浸透东山云层，将五圣并肩而立的身影斜斜投射在龟裂的土地上。悟空的虎皮裙角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金箍棒顶端的玄铁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震颤。远处，古神封印处迸发的光芒如同千万把利剑，将苍穹割裂成无数菱形光阵，三界本源光化作赤橙青蓝的流光穿梭其中，时而凝成蟠龙吐珠的形态，时而又重组为八卦锁天的阵图，最终在天地交界处筑起一道琉璃色的屏障，连肆虐的罡风撞上去都碎成点点星芒。

　　指尖摩挲着金箍，悟空耳后的毫毛突然竖起 —— 那道屏障深处竟泛起蛛网状的涟漪。他抬头望向西北天际，那里的云层正诡异地翻涌成漩涡，镇魂柱碎片残留的暗红魔气，如毒蛇吐信般穿透光障缝隙。想起黑域统帅临终前那声含混的 烛龙... 苏醒...，他喉间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吼。身旁八戒甩了甩九齿钉耙，钉齿上还沾着前日恶战的黑血：猴哥，这屏障怕撑不过三日。 沙僧攥紧降妖宝杖的指节泛白，流沙坠上的符文黯淡得如同将熄的烛火。

　　五圣的身影在光芒与暗影交界处不断变幻，唐僧袈裟上的金线在逆光中勾勒出慈悲又坚毅的轮廓，小白龙龙角缠绕的雷光与封印光芒遥相呼应。悟空望着这片用他们五人精气神铸就的防线，突然想起西行路上如来的偈语：光明愈盛处，暗影愈深。 他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翻腾的混元一气注入金箍棒，金属表面顿时腾起金色的火焰 —— 即便即将到来的风暴能撕碎苍穹，他们也要做那永不熄灭的引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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