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极冰水髓

　　离了熔火戈壁，赵南并未停歇，身形化作一道几不可察的遁光，直往大陆极北而去。与南方的酷热截然相反，越是向北，气温便急剧下降，天空也变得晦暗不明，时常有凛冽的寒风卷着冰屑呼啸而过。大地被无垠的冰雪覆盖，放眼望去，唯余莽莽，一片银装素裹的死寂世界。

　　这里是北冥冰原的边缘。寻常生灵早已绝迹，只有一些耐寒的冰属性妖兽潜伏在冰川雪洞之中。赵南依旧保持着低调，将气息收敛至元婴初期左右，在这片冰雪荒原上不紧不慢地飞行。他需要适应这种极寒环境，同时仔细感应着水（冰）属性灵气的流向与浓度变化，寻找那传说中的核心区域——万古冰髓所在。

　　飞行了约半月，环境愈发严酷。寒风已不再是普通的冷风，而是夹杂着能够冻结法力、撕裂神魂的“寒罡”。空中飘落的也不再是雪花，而是锋锐如刀的冰晶。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冰川裂隙，偶尔传来的冰层断裂声，令人心悸。这里的低温，足以让金丹修士的血液和真元凝固。

　　赵南体表的五行灵光自动调节，偏向水（冰）属性，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与周遭环境隐隐共鸣，将绝大部分寒意隔绝。但他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因为此地的寒冷，并不仅仅作用于肉身和法力，更有一股无形的“寂灭”之意，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神识和道心，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放弃、沉眠的念头。

　　“极北之寒，果然名不虚传，竟能直接影响心神。”赵南暗自凛然，默默运转《太初经》，太初魂佩散发出的温润气流护住识海，保持灵台清明。

　　这一日，他来到一片巨大的、宛如镜面般平滑的冰原之前。冰原尽头，是一座巍峨耸立、通体如蓝水晶般的巨大冰川，冰川之上，隐约可见一些依山开凿的冰洞，并有微弱的灵力波动传出。

　　“有修士聚居？”赵南略感诧异。如此严酷之地，竟还有修仙势力存在？他神识悄然扫过，发现那些冰洞中居住的，并非纯粹的人类，而是一种肌肤呈淡蓝色、身着冰蚕丝袍、气息与冰雪几乎融为一体的类人种族。他们的修为普遍不低，为首的几股气息，竟有元婴后期乃至巅峰的程度。

　　“看来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冰夷’一族。”赵南想起古籍中的记载，这些冰夷族天生亲近冰系法则，在此地修炼事半功倍，同时也肩负着守护冰原核心的职责。

　　他不想多生事端，正欲绕行，却见那巨大冰川上光芒一闪，三道身影急速飞来，拦在了他的前方。为首者是一位面容古朴、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一根晶莹的冰杖，气息渊深，已达元婴巅峰。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位较为年轻的冰夷，也有元婴中期的修为。

　　“外来者，止步。”老者的声音如同冰晶碰撞，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方乃我族圣地，万古冰髓所在，禁止一切外人靠近。”

　　赵南停下遁光，拱手一礼，态度平和：“在下赵南，游历至此，并无冒犯贵族圣地之意。只是需往冰原核心寻找一物，关乎天地存续，还请行个方便。”

　　那老者，显然是冰夷族的族长，闻言眉头紧锁，眼中蓝光闪烁，仔细打量着赵南。他看不透赵南的真实修为，只觉得对方气息如深渊大海，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寻找何物？此地除却万载玄冰与寂灭寒风，别无他物。阁下请回吧，莫要自误。冰髓核心的寒意，非你所能承受，更有上古遗留的‘冰心幻境’，擅入者神魂永冻，从未有人生还。”

　　他身后的年轻男性冰夷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族长所言极是。人族修士，还是速速离去为好，这北冥核心，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莫要以为有些修为，便可肆意妄为。”

　　那女性冰夷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充满了警惕与排斥。

　　赵南神色不变，缓缓道：“我所寻之物，名为‘水（冰）之本源’，乃天地生成，并非贵族私有。至于能否承受寒意与幻境，在下自有分寸。此事关乎对抗域外魔头，若魔头降临，北冥冰原亦难幸免。还请族长通融，赵某取得所需之后，立刻便走，绝不动圣地分毫。”

　　“冰之本源？”族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摇头，“不可能！本源之力乃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岂能交予外人？更何况，即便我应允，你也根本无法靠近冰髓核心。那里的‘绝对零度’领域，以及守护圣地的‘冰魄玄灵’，绝非人力可抗！阁下请回，否则，休怪老夫无情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冰杖顿地，一股凛冽的寒潮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冰针，指向赵南。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冰夷也各自祭出冰系法宝，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赵南叹了口气，知道言语已难奏效。他不再压制自身气息，一股浩荡缥缈的化神期威压缓缓释放而出。虽然并未针对性地攻击，但那如同天地般广阔的灵压，瞬间让三名冰夷脸色剧变，如坠冰窟（虽然他们本就身处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们周身的寒潮和冰针，在这股威压下，竟如同春日积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化……化神老祖！”那年轻男性冰夷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惧。族长也是身躯微颤，握着冰杖的手青筋暴露，他终于明白为何看不透对方修为了。

　　赵南收敛了部分威压，以免三人受伤，语气依旧平和：“我若用强，尔等拦不住我。但我敬重贵族世代守护此地，不愿刀兵相向。我只需一丝本源，于整体无损，并可留下些许感悟，或许对贵族修行有益。若魔劫平息，此界安稳，贵族亦可永享太平。如何抉择，族长三思。”

　　冰夷族长脸色变幻不定，化神修士的威慑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对方确实展现了克制，否则刚才那股威压就足以让他们重创。他沉默良久，看了看身后两名紧张的后辈，又望向冰川深处，最终长叹一声，侧身让开了道路。

　　“前辈神通广大，我等……无力阻拦。但前辈所言若虚，惊动了冰魄玄灵，或是陨落于幻境之中，皆与我族无关。”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警告。

　　“自然。”赵南点头，身形一晃，已越过三人，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射向那巨大的蓝色冰川深处。

　　越往核心，寒意呈几何级数倍增。这里的寒气已经不再是物理意义上的低温，而是直透法则层面，连空间仿佛都要被冻结。赵南周身的五行灵光全力运转，尤其是水（冰）属性光芒大盛，不断模拟、适应着周围的极寒法则，才得以艰难前行。

　　沿途，他看到了许多被冰封在巨大冰柱中的奇异生物，有些甚至散发着上古蛮荒的气息，它们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栩栩如生，却被永恒的寒意凝固了时光。这便是“生命凝固之意”，极寒并非只带来死亡，也是一种另类的“永恒”。

　　终于，他抵达了冰川的最深处。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冰窟，窟顶垂落着无数巨大的冰棱，地面中心，是一潭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蓝色液体，寂静无波，散发着让赵南都感到心悸的绝对寒意。这便是冰髓核心！而在那潭幽蓝液体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旋转、散发着至纯至寒气息的蓝色光晕，正是水（冰）之本源。

　　然而，就在赵南靠近的瞬间，那潭幽蓝色的液体突然翻滚起来，一个完全由纯净冰魄能量构成的巨大身影缓缓升起。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巨蟒，时而如寒雕，散发着堪比化神中期的强大波动，冰冷的意志锁定了赵南——这正是冰夷族长所说的“冰魄玄灵”。

　　同时，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笼罩了赵南的识海。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冰窟，而是变成了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与极寒幻象交织的世界。

　　他看到了母亲病重时自己无助的眼神，看到了韩老魔离去时模糊的背影，看到了苏婉儿在紫雷峰顶含泪送别，看到了万魔渊大战中同门惨死的景象……这些深藏心底的遗憾、恐惧、悲伤，被极寒之力放大、扭曲，化作一根根冰冷的锁链，缠绕他的神魂，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与冻结之中。

　　这便是“冰心幻境”，直指本心，冻结七情六欲！

　　外有冰魄玄灵虎视眈眈，内有心魔幻境侵蚀道心，赵南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他道心坚如磐石，历经磨难，早已通透。太初魂佩清辉流淌，护住元神核心不失。

　　“过去已逝，未来可期。守护之念，方为吾道！”赵南于幻境中发出一声清喝，所有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他的眼神恢复清明，更加坚定。

　　与此同时，他面对咆哮着扑来的冰魄玄灵，并未选择硬碰硬。他双手结印，体内那丝刚刚获得不久的火之本源微微跳动，但他并未直接动用，而是以其为引，结合自身对水之法则的深刻理解，模拟出了一种“极阳生阴，炽热蕴寒”的奇妙意境。

　　“冰与火，并非绝对对立。至极之寒，亦能孕育生机；至纯之水，可包容万物。”

　　他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对抗的雷霆或火焰，而是一种温暖、包容、蕴含着生命气息的水灵之力。这股力量与冰魄玄灵的极寒之力接触，并未发生剧烈冲突，反而如同暖流汇入冰河，开始缓慢地融合、安抚。

　　那冰魄玄灵狂暴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它那纯粹由冰魄能量构成的躯体，竟然在那股温暖水灵的浸润下，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涟漪，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它发出一种低沉的、疑惑的嗡鸣，围绕着赵南盘旋，攻击性大减。

　　赵南借此机会，一步步走向那团蓝色光晕。他伸出手指，如同在地心时一样，小心翼翼地从中剥离出一丝细小的冰蓝色本源之力。这一丝本源入手，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连五行元神都微微一滞。但他早有准备，元神中水属性部分光华大放，缓缓将这一丝本源接纳、包裹。

　　取得水（冰）之本源后，赵南依照承诺，将一缕蕴含着自己对“水之润下、冰之凝固、生死轮转”感悟的神念印记，打入了那似乎有些迷茫的冰魄玄灵体内，又分出一缕射向冰川之外冰夷族长的方向。

　　冰魄玄灵吸收了那缕印记，庞大的身体微微震颤，似乎陷入了某种顿悟，不再理会赵南。

　　赵南不敢久留，此地寒意对他消耗极大。他对着冰魄玄灵和冰夷族的方向微微颔首，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急速朝着冰原之外遁去。

　　直到赵南的气息彻底消失，冰夷族长才带着族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核心边缘，看到陷入奇异状态的冰魄玄灵以及那丝并未减少多少的本源光晕，皆是面面相觑，心中震撼难言。族长接过那道飞来的神念印记，略一感悟，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对着赵南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多谢老祖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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