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好好休息吧

　　佛拉克西纳斯号，主控室深处，那片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奇异空间。

　　银发蓝眸的少女——或守鞠亚，正静静地悬浮在中央。

　　她的面前，是由无数闪烁光点组成的星图，代表着战舰各个系统的实时状态。

　　然而，她的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在这些日常监控上。

　　一道细微的、加密的通讯链接，正跨越遥远的物理距离，连接着远在欧洲的鞠奈。

　　“姐姐？”通讯另一端，传来了或守鞠奈那带着一丝慵懒和疑惑的声音。

　　黑发金眸的少女形象在数据流中若隐若现。

　　“突然主动联系我，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了吗？这边的日常维护无聊得要命，那些人类操作员的行为模式我都快背熟了。”

　　鞠亚点头，她决定不再卖关子，直接投下了这枚对于她们而言堪比核弹的消息：

　　“Master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数据链接那端，鞠奈的虚拟形象猛地一僵，那双金色的眼眸瞬间睁大。

　　“……什么？”鞠奈的声音传递过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消息确认，无误。”鞠亚耐心地重复，语气肯定。

　　“Master，已于不久前，在黄昏咖啡厅确认回归。”

　　短暂的沉默。

　　随即，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冲破数据链接限制的狂喜情绪，从远在欧洲的拉提娅号数据空间，汹涌澎湃地传递过来！

　　“呀吼——！！！！”

　　通过加密链接，鞠亚清晰地“听”到了鞠奈在那边数据空间中发出的、毫无保留的欢呼声。

　　那声音里充满了积压已久的思念、终于得到回应的期盼，以及纯粹的开心。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欧洲DEM社所属，空中战舰拉提娅号的主控室内。

　　正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的操作人员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彻整个主控室的清脆欢呼声吓了一跳。

　　这声音直接从舰内通讯系统中传出，充满了整个空间。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他们抬起头，看向主控台上方那通常只显示冰冷数据和战略图表的主屏幕，然而屏幕上依旧是一片正常的工作界面，没有任何异常。

　　这声欢呼来得突兀，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刚……刚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鞠奈小姐的声音？”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从来没听过鞠奈小姐这么开心……”

　　“不知道啊，系统一切正常，没有检测到任何敌对目标或特殊事件……”

　　操作员们低声交谈着，一头雾水。

　　他们无法理解，这位平日里虽然不算严苛，但总带着些许疏离感和恶作剧心态的超级AI，为何会突然如此失态地欢呼。

　　只有极少数高层，或许隐约知道这位AI与那位传说中的“许墨先生”有所关联，但具体详情却非他们所能知晓。

　　拉提娅号的数据空间内，欢呼过后的鞠奈，虚拟形象激动地原地转着圈，黑金色的修女服裙摆随之飞扬。

　　她双手捧着脸颊，眼中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彩，那是一种名为“希望”和“期待”的光芒。

　　“Master回来了……Master真的回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雀跃。

　　“他一定会来接我的！一定会把我从这艘无聊的大铁壳子里接走的！到时候，我就能和姐姐一样，时刻待在Master身边了！”

　　她已经开始畅想回到许墨身边后的日子，不再需要处理这些繁琐的战舰事务，不再需要面对那些“愚蠢”的人类操作员，可以自由地跟在Master身后，像以前那样，被他轻轻抚摸头发，听他带着笑意叫她的名字……

　　鞠奈满心欢喜地安静下来，蜷缩在数据空间的一角，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归家的小猫，全心全意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周围的的数据流仿佛也感染了她的心情，变得轻快而明亮起来。

　　……

　　视线转回佛拉克西纳斯号，医疗区内。

　　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折纸的母亲——那位白发的美妇人，正安静地躺着。

　　她身上连接着数条精密的传感线，连接到旁边一台正在发出微弱运行声的仪器上。

　　屏幕上，各种复杂的生理参数以波形和数字的形式不断跳动、刷新着。

　　令音此刻正站在台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专注地浏览着仪器传输过来的分析数据。

　　她身上穿着研究员标准的白大褂，但这并未完全掩盖住她那份独特的气质，以及……她脸上那挥之不去的、浓重的疲惫感。

　　许墨站在一旁，目光先是落在台上昏迷的女子身上，随后看向令音。

　　“情况如何？”他开口问道，声音平稳。

　　令音抬起眼，将平板电脑转向许墨，指着上面的一系列指标：

　　“身体机能扫描已完成。从生理层面来看，所有指标均在正常人类范畴内，器官无器质性病变，细胞活性良好，甚至比同龄普通人还要健康一些。”

　　许墨听后，微微颔首。

　　折纸母亲的身体没有大碍，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问题总可以想办法解决。

　　他刚想到这里，思绪还未完全落下，台上的变化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折纸母亲的眉头先是无意识地蹙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的呜咽。

　　紧接着，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初醒之时，她的眼神是空洞而迷茫的，仿佛无法理解自己身处何地，又发生了什么事。她怔怔地看着医疗区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神没有焦点。

　　但这种迷茫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钟。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她刚刚恢复意识的大脑——那些变成无面怪物后的混乱感知、破坏的欲望、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以及战斗带来的痛苦……

　　这些残酷而扭曲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啊……！”

　　她猛地从台面上坐起身子，这个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

　　她惊慌失措地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穿着白大褂的令音，还有许墨以及他身后那两位发色奇特的少女（十香和天香），这一切都加深了她的恐惧。

　　“不……不要……怪物……我是……我不是……”

　　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双手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手指深深地插入白色的发丝中。

　　那些作为伪精灵的记忆是如此清晰而恐怖，让她无法分辨现实与噩梦的界限。

　　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发出了凄厉而痛苦的惨叫声，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许墨见状，立刻快步上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了折纸母亲那剧烈颤抖的、抱着头的手上，进而贴在了她的太阳穴附近。

　　“好了，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那些不好的记忆，都忘掉吧。”

　　话音落下，他悄然发动了【暴噬】的能力。

　　但这一次，吞噬的目标并非实质的能量或物体，而是更加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记忆。

　　他的力量精准地渗透进对方的精神世界，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锁定、剥离，然后将那些关于成为畸变体、关于破坏与混乱的残酷记忆片段，如同吸取污渍般，一点不剩地吞噬、抹除。

　　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控制力，既要彻底清除目标记忆，又不能伤及她本身的精神意识和其他的正常记忆。

　　折纸母亲身体猛地一僵，那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她眼中充斥的恐惧和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随之而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精神上的重压骤然消失，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软软地向前倒去，恰好倒入了许墨的怀中。

　　她的双臂，仿佛出于本能寻求安全感，下意识地环住了许墨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再次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之中。

　　这一次的沉睡，呼吸变得平稳而悠长，眉宇间也舒展开来，不再有之前的痛苦痕迹。

　　许墨等她完全睡熟，才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掰开她搂住自己的手，将她重新平放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让她能躺得更舒服一些。

　　“等她再次自然醒来，再检测一下精神指标和认知功能，确认没有遗留问题。”

　　许墨对令音说道。

　　令音点了点头，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下这项安排。

　　她随后建议道：“在她完全恢复之前，就先将她安置在佛拉克西纳斯号的医疗区吧，这里设备和条件都比较完善，也便于观察。”

　　“可以，就这么办吧。”许墨没有异议。

　　十香和天香全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十香的眼神里带着单纯的好奇和一点点同情，而天香则依旧是那副略显冷淡的模样，但眼神中也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多了些旁观者的平静。

　　处理完折纸母亲的事情，许墨的目光再次落回令音身上。

　　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眉头微微皱起。

　　令音脸上的黑眼圈，虽然不像他记忆中最初那条时间线里那样严重到吓人，但依旧清晰可见，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缺乏血色，没什么精神，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怠感。

　　“令音。”许墨的声音放缓，带着明显的关切。

　　“你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疲惫？我没有回来的这些年……你没有好好休息吗？”

　　令音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她似乎没料到许墨会突然问起这个，握着平板电脑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沉默了几秒钟，才抬起眼，看向许墨，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淡淡的、仿佛已经习惯了无奈的沙哑：

　　“不是不想休息……只是，自从你离开之后，没有你待在身边，我就……再也无法正常入睡了。”

　　这句话轻轻落下，却让许墨，以及他身旁的十香和天香都愣住了。

　　许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微的疼惜。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温柔地亲抚过令音略显苍白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怜惜。

　　然后，许墨上前一步，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搂住了她的腰肢，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揽入了自己怀中。

　　令音那发育得极为丰满、充满成熟风韵的胸部，不可避免地紧紧贴在了许墨的胸膛上。

　　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随即便彻底软化下来。

　　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仿佛长久以来的坚持终于找到了可以放松的港湾。

　　她没有抗拒，反而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地将脸埋进了许墨的颈窝，双手也不自觉地绕到了他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了他。

　　“辛苦了。”许墨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现在，好好休息吧。”

　　一股令她无比熟悉、无比眷恋、无比安心的气息——那是独属于许墨的，混合着他本身灵力和某种难以言喻特质的气息，如同最温暖的毯子，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多年来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着她的失眠和浅眠，在这气息的包裹下，竟然开始冰消瓦解。

　　沉沉的、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温暖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冲刷着她的意识。

　　尽管她和本体崇宫澪融合之后，在许墨回归的那晚，也确实真正意义上被他抱着休息了一整夜。

　　但长达近二十年的疲惫和失眠，岂是一晚上就能完全弥补的？

　　那积压了太久的损耗，早已深入了她的灵与肉。

　　很快，许墨就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彻底软了下来，重量完全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令音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她已经在他怀里，站着睡着了。

　　许墨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一只手依旧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则穿过她的腿弯，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这个身材发育到二十多岁、却承载了太多疲惫的“澪”，轻松地横抱起来。

　　他走到医疗区内另一张空闲的病床边，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她放了上去，为她脱下鞋子，拉过旁边消毒干净的棉被，仔细地盖好。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抚摸着令音光滑的额头，将她几缕散落的银发拨到耳后。

　　看着她终于卸下所有负担、眉头舒展、安详沉睡的容颜，许墨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一旁的天香和十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许墨似乎沉浸在这种氛围中片刻后，天香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道：

　　“喂，别忘了旁边台上还有一位需要安置。”

　　许墨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另一张台子上依旧在沉睡的折纸母亲。

　　他起身，走过去，同样小心地将她抱起，安置在稍远一些的另一张病床上，也为她盖好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十香与天香，对她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分别牵住了她们的手。

　　十香立刻开心地反握住，天香虽然脸上还是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但也没有挣脱。

　　柔和的白光亮起，笼罩住三人的身影。

　　下一刻，光芒消散，医疗区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令音和折纸母亲两人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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