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天工大道

　　周礼打了个寒颤。当着陛下的面搞破坏？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启年看出了他的恐惧，阴冷地笑道：“怕什么？法不责众。到时候场面一乱，谁知道是谁干的？只要那路塌了，桥断了，他张承安就是欺君之罪！我们，就是揭穿骗局的功臣！”

　　内侍官尖细的嗓音划破京郊清晨的宁静，如同投入湖面的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吉时已到——！启奏陛下，‘天工’大道，通车仪式，正式开始——！”

　　皇帝端坐于临时搭建的御用华盖之下，身着明黄龙袍，神情威严，看不出喜怒。他身后，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形成一片锦绣官服的海洋。有人好奇，有人期待，也有人，像王启年，心头正燃着一团恶毒的火焰。

　　王启年站在百官前列，努力维持着工部尚书的仪态，但微微颤抖的指节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与紧张。他眼角的余光扫过人群，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心腹早已各就各位，藏在袖中的铁锤和钢钎，是即将刺向张承安的利刃。

　　他再看向另一边的周礼，那家伙脸色煞白，汗水已经浸湿了官帽的系带，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废物。王启年心中暗骂一句，旋即又涌起一阵快意。等会儿，当那座桥、那条路在万众瞩目下轰然垮塌，张承安欺君的罪名坐实，他王启年就是拨乱反正的第一功臣！届时，这群墙头草，都会明白谁才是工部真正的主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场中央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张承安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他没有穿官服，仿佛他不是一个官员，而是一个纯粹的匠人，要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呈现给这个世界。他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小子，死到临头还在装！王启年冷哼。他绝对不信，血肉之躯、寻常土木，能造出什么金刚不坏之物。一定是障眼法，一定是！

　　张承安上前一步，对着御辇的方向躬身一拜，声音朗朗，传遍全场：“启禀陛下，臣，青州布政使张承安，幸不辱命，水泥之道，已然功成。今日，臣请陛下亲鉴，何为‘天工’！”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吹嘘，只有一个“请”字。

　　皇帝微微颔首，沉声道：“准奏。”

　　张承安直起身，转身面向那条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光泽的道路，手臂猛然一挥！

　　“百骑，上桥！”

　　一声令下，早已在路口待命的一队禁军骑兵动了。那是一百名披甲执锐的精锐骑士，胯下战马皆是神骏非凡的北地良驹。为首的校尉一声呼喝，马刺轻磕，一百匹战马同时迈开四蹄，朝着那座横跨在河流之上的水泥桥冲去！

　　“轰隆隆——！”

　　马蹄如雷！

　　一百匹战马奔腾，大地都在震颤。围观的百姓发出一片惊呼，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些胆小的官员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预见到桥毁人亡的惨烈景象。

　　王启年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来了！就是现在！只要桥面出现一丝裂痕，他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马蹄踏上水泥桥面，发出的不再是土路的沉闷声，也不是石板路的清脆声，而是一种极其坚实、短促的“嗒嗒”声，密集如雨打芭蕉！

　　一百匹战机冲上桥面，那座看上去并不如何雄伟的青灰色石桥，竟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晃动，没有半点颤抖，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未曾扬起。它就如同一块从山脉中直接凿出的磐石，沉默地承载着雷霆万钧的冲击力。

　　骑兵队转瞬即过，在对岸勒马回头，重新列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桥，完好无损。

　　“这……这怎么可能？”周礼喃喃自语，几乎要瘫倒在地。

　　王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那座桥，大脑一片空白。假的，这一定是假的！骑兵太快了，冲击力都被分散了！对，一定是这样！重车！真正的考验是重车！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百姓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神迹！真是神迹啊！”

　　“这桥是龙王爷造的吧？一百匹马冲过去，动都不动一下！”

　　皇帝的眼中，也终于透出一丝惊异的光芒。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内阁首辅，首辅大人同样是一脸震撼。

　　张承安对周围的赞叹充耳不闻，他再次抬起手臂，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

　　“重车，压路！”

　　这一次，是早已准备好的十辆巨型四轮马车。每一辆车上，都堆满了从山中开采出来的巨大青石，沉重无比。拉车的，是十六头健壮的挽马，马匹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深深的蹄印。

　　车轮滚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向水泥路驶来。

　　王启年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朝着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动声色地，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向下一划。

　　这是信号！

　　动手！

　　人群中，几个伪装成货郎、农夫的汉子眼中凶光一闪。

　　他们悄然移动，如同几条毒蛇，迅速潜向桥梁下方和道路两侧的几个关键位置。

　　他已经观察过了，那个地方，肯定是障眼法，里面包的绝对是木头！

　　重车来了！第一辆重车的车轮，压上了水泥路面。

　　“轰——”

　　一声闷响，车轮下陷了……半寸都不到！只是在青灰色的路面上，留下两道清晰却极浅的辙痕。

　　他不再犹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重车上，一个闪身就溜到了桥墩旁。

　　他从怀里抽出那柄沉重的八角锤，对着那个“薄弱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砸了下去！

　　“给老子碎！”他心中狂吼。

　　“当！”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金属巨响，骤然炸开！

　　那声音，不是砸中木头的闷响，更不是砸中石头的碎裂声，而是铁锤砸在铁砧上的锐利巨响！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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