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8章 急流勇退归草原 着书立说传兵法

　　淳佑二年（1242）的多瑙河畔，春水初涨。蒙古大军的营帐如白色蘑菇般蔓延至天际，维也纳城的尖顶已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六十六岁的速不台独立河岸，手中把玩着从匈牙利王宫缴获的水晶杯，杯中葡萄酒泛着血色波光。

　　明日即可破城。拔都王子指着对岸的烽火台，年轻的面庞因兴奋而泛红，欧洲的大门已经敞开。

　　速不台尚未答话，忽见东北方向一骑绝尘而来。信使滚鞍下马时，战马口吐白沫倒地而亡。那封用狼血火漆封缄的密信上，只有一行契丹文字：大汗驾崩，国本动摇。

　　帐中顿时哗然。贵由王子当即拔刀欲斩信使：妖言惑众！速不台却抬手制止，他认出信使是窝阔台贴身侍卫长，其甲胄内衬还带着哈拉和林特有的沙棘气息。

　　立即东返。老将的声音如冰破河面。

　　什么？宗王们齐声惊呼。拜答儿激动地拍案：我军兵临维也纳城下，岂能功亏一篑！

　　速不台展开羊皮地图，用匕首在多瑙河与漠北之间划出一条长线：我军深入敌境五千里，若大汗之位空悬，乃蛮残部、花剌子模余孽必生异心。匕首最终钉在钦察草原，更不必说那些表面臣服的罗斯诸公。

　　他环视众将，独眼中精光乍现：还记得成吉思汗的教诲吗？猎狼时永远要留条退路。

　　撤退比进攻更考验统帅的才能。速不台将大军分为三部：前军由拔都率领，携所有重装备沿北路返回；中军护送达官贵人取道商路；他自领后军，带着缴获的典籍和俘虏缓缓东行。这个部署既确保主力安全，又给敌人留下仍在控制的假象。

　　在喀尔巴阡山麓，发生了一场影响深远的争执。部分将领要求处死难以管束的俘虏，速不台却下令：工匠、学者、医师，一律带回。敢伤一人者，军法处置。当随军文书记录这道命令时，他特意补充：记住，能打造利剑的匠人，比利剑更珍贵。

　　最见功力的是他设计的车轮撤军法。各部队交替掩护，昼伏夜出，在途经的草原上故意留下大量车辙痕迹。当欧洲各国惊疑不定地派出探马时，蒙古大军早已消失在顿河草原的晨雾中。

　　淳佑四年（1244）的归程中，速不台在伏尔加河畔举行了盛大的那达慕大会。在摔跤比赛的呐喊声中，他悄悄对拔都说：你看，真正的胜利不是攻克多少城池，而是让敌人永远猜不透你的下一步。

　　回到哈拉和林时，新帝贵由的登基大典刚刚结束。速不台立即交还兵符，却保留了他使用半生的狼头箭囊。当夜新汗私访府邸，见他正在灯下修补破损的地图。

　　老将军何必亲自操劳？贵由汗问道。

　　速不台抚过地图上的多瑙河：陛下，记住这条河。他日再征，当在冬季冰封时渡河。

　　淳佑六年（1246），七十高龄的速不台开始了一项更伟大的事业。在克鲁伦河畔的庄园里，他召来通晓各色文字的书记官，口述毕生征战心得。这部后来被称作《兵法要略》的奇书，开篇便道：用兵之道，不在杀伐，而在全胜。地形、天时、人心，如掌中纹路，需时刻细察。

　　某个雪夜，他忆起四十三年前野狐岭之战，突然命人取来算筹：当年若分兵五百取道黑谷，可早三日破敌。他在沙盘上重新推演，竟发现了年轻时的疏漏。这一幕被来访的旭烈兀目睹，后来成为蒙古军事学院的教学范例。

　　最精华的部分当属速不台八法。每一条都凝结着血与火的教训：

　　疾如风源自突袭乌沙堡的昼夜奔袭；

　　徐如林得自阔亦田战役的轮番袭扰；

　　侵掠如火取材于火攻基辅的惨烈景象；

　　不动如山是三峰山围歼战的智慧结晶；

　　难知如阴概括了里格尼茨的烟幕战术；

　　动如雷震再现了迦勒迦河的总攻时刻；

　　掠乡分众总结在西征途中分化敌人的策略；

　　廓地分利则是治理新附之地的治国方略。

　　着书之余，他亲自教导宗室子弟。有别于传统的骑射训练，他更注重沙盘推演和地图测绘。某个春日，他让年轻将领们蒙眼触摸不同土壤：这是黑土，适合重骑奔袭；这是沙地，当用轻骑迂回...

　　淳佑八年（1248），速不台的健康每况愈下。在病榻上，他仍坚持修订书稿。某夜梦见成吉思汗，醒来后急召书记官增补章节：用兵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如中都之围，如汴京之困。

　　临终前，他将亲手绘制的欧亚地图赠予蒙哥汗：老臣踏遍万里河山，终知天地之广。愿大汗以仁德治天下，非徒恃武力。

　　当丧钟响彻哈拉和林时，自伏尔加河到黄河的广阔疆域上，无数被他俘虏又释放的工匠、被他击败又重用的降将，都自发为他祈祷。而在遥远的维也纳，正在修建新城防的工匠不会知道，正是这个东方恶魔的退兵，让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

　　速不台的棺木葬在肯特山南麓，陪葬品只有三样：一把少年时自制的角弓，一囊来自多瑙河的河水，还有那部未完全定稿的《兵法要略》。而他的真正遗产，早已融入蒙古军事体系的血脉，随着后继者的铁骑，继续改变着世界的面貌。
　　http://www.hlys.cc/39827/28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