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神君的刀！

　　轮回镜中的山道上，清玄与赤阳分道扬镳的背影，仍带着一丝诀别的凄然。

　　镜中画面，陡然一转。

　　青山绿水尽褪，取而代之的是焦土与火海。

　　一个曾香火鼎盛的仙家宗门，但作恶多端。

　　上百具修士的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完全一致，咽喉处一道细细的血线，一击毙命。

　　烈火吞噬着殿宇，将牌匾上“天心正宗”四个大字烧得噼啪作响，扭曲变形。

　　赤阳就站在那燃烧的牌匾下。

　　他换下布衣，一身玄黑劲装，将身形衬得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手中剑锋，一滴血珠滑落，滴入焦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没看身后的火海，也没看脚下的尸骸。

　　他只是转身，踏出山门，背影融入远方的暮色。

　　那里，是他选择的道。

　　一条以尸山血海铺就的王座之路。

　　玉虚宫前，众仙看得心底发寒。

　　这才是九幽邪魔王朱逆天的真面目。

　　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然而，轮回镜的画面并未追随赤阳的杀戮，反而猛然拔高！

　　穿云，越海，掠过凡间九州。

　　最终，悬停在一座神殿之前。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神殿，

　　它通体由一种吞噬光线的黑色晶石铸就，没有任何雕梁画栋，只有绝对冰冷、绝对威严的线条。

　　牌匾上，以最古老的神文，烙印着四个字。

　　秩序神殿。

　　当这四个字映入所有仙神眼帘的瞬间，玉虚宫前，一片死寂。

　　随即，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是……他们！”一位须发皆白的仙官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秩序神殿……这等小事，怎么会惊动他们？”

　　就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吒，也默默收起了三头六臂，那张年轻气盛的脸上，是一种极不寻常的紧绷。

　　孙悟空停止了抓耳挠腮，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那座黑色神殿，金箍棒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嘿，俺老孙当年打上凌霄殿，也没见过这鬼地方。”

　　他身旁，杨戬怀抱三尖两刃刀，天眼紧闭。

　　但他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已微微泛白。

　　这座神殿，即便对三界战神而言，也意味着一个名字。

　　——麻烦。

　　这是天界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惮的影子。

　　他们不入派系，不争权柄，不问善恶。

　　他们只奉行一条准则——维护绝对的秩序。

　　他们是天规最极端的执行者，是所有“变数”的抹除者。

　　轮回镜的视角，穿透了神殿的壁障。

　　殿内空旷死寂，一根根顶天立地的黑色石柱直插穹顶，柱上铭刻着无人能识的符文，散发着令人神魂冻结的寒意。

　　大殿尽头，一道厚重的帷幕垂下，遮蔽了其后的一切。

　　一名身着银白司法神官袍服的仙人，正恭敬地跪在帷幕前，双手高捧一道法旨。

　　他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启禀神君。”

　　“监察法旨在此，逆仙赤阳，自望江城一役后，心性大变，已然入魔。”

　　“三月之内，连灭修行宗门一十有三，屠戮修士三千六百余人，杀孽滔天！”

　　“其行径，已严重扰乱三界秩序，动摇天规根基！”

　　司法神官的声音带着激愤，与对法理的绝对忠诚。

　　“末将恳请神君降下法旨，允我等出动天兵，将其捉拿归案，打入九幽炼狱，以正天威！”

　　他句句铿锵，说完便深深叩首，等待帷幕后的裁决。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

　　那帷幕之后，仿佛空无一人。

　　又仿佛，端坐着一尊俯瞰万古，视众生为刍狗的古老存在。

　　司法神官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他感觉到，一道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意志，正在审视他。

　　那意志里没有喜怒，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绝对的冰冷。

　　仿佛下一刻三界倾覆，也无法在其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玉虚宫前的众仙，隔着轮回镜，都屏住了呼吸。

　　这，才是天界真正的执掌者之一！

　　其位格，远非普法天尊那样的司法主神可以比拟。

　　许久。

　　久到那名司法神官的神魂都快被这寂静压垮时。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节，终于从帷幕后响起。

　　“不必。”

　　仅仅两个字。

　　轻描淡写，却如天宪，不容置喙。

　　司法神官猛地抬头，满脸皆是不可思议。

　　“神君？为何？赤阳此獠……”

　　他想争辩。

　　但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易地碾碎了他的话语。

　　“一把过于锋利的刀，虽容易伤到自己……”

　　帷幕后的存在，似乎停顿了一下，在寻找一个最精准的词。

　　“但用来宰杀更肥壮的猎物，却再合适不过。”

　　这句话，平静无波。

　　却让玉虚宫前所有听到此言的仙神，神魂剧震！

　　一股寒意，从他们脊骨的最深处，疯狂窜起！

　　刀？

　　猎物？

　　在如此至高的存在眼中，赤阳那惊天动地的杀戮，那撼动三界的罪孽……

　　仅仅是一把“刀”？

　　那祂要宰杀的“猎物”，又该是何等存在？！

　　司法神官彻底呆住了。

　　他无法理解。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信奉的一切法理。

　　“可是，神君……任其发展，恐成大患！”

　　“他有他的使命。”

　　帷幕后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在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秩序神殿，只需盯着他。”

　　“谁，也不准动他。”

　　最后六个字，每一个字都化作一道无形的秩序枷锁，死死烙印在司法神官的元神之上。

　　这是命令。

　　是裁决。

　　是天。

　　“……末将，遵命。”

　　司法神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叩首之后，带着满心的困惑与不甘，倒退着离开大殿。

　　空旷的神殿，再度恢复死寂。

　　那厚重的帷幕，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帷幕之后，那道模糊而冰冷的身影，其意志穿透了时空，穿透了轮回镜。

　　落在了那个刚刚走出天心正宗废墟的赤阳身上。

　　那道意志，没有半分情绪。

　　像一个最高明的工匠，在审视一件自己亲手打磨，即将派上用场的……

　　工具。

　　【轮回镜外，玉虚宫】

　　普法天尊这张代表天条法理的脸上，再无讥诮，再无威严。

　　只剩下一种他身为神明，本不该拥有的情绪。

　　一种凡人面对未知时，最原始、最纯粹的惊恐！

　　他死死地盯着轮回镜中那道模糊的帷幕，破碎的嘴唇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信仰了一生的“法”，他维护了一世的“理”，在刚才那句话面前，轰然崩塌！

　　那不是法，那是棋盘。

　　那不是理，那是棋子！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着三界众生，而他自己，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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